夏日的午后最是惹人困乏,除了几个负责戒备的同学,其余的同学都回到了宿舍,或是休息,或是做些缝补修缮的工作。
就是工作再多,也不能顶着大太阳工作啊。
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那就不是帮忙,而是添乱了。
再者,也没人会想在这样一个药品短缺、人力紧张的时间点中暑,那不是拿自己好不容易挣回来命开玩笑么!
宋文兰谢绝了学生的陪伴,走到窗口,将被风吹开的窗帘掩上,不叫那灼人的太阳光透进来分毫。
昨天被送来的痴傻男孩此时正坐在桌子前,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用画笔在纸上涂抹着,除了过分安静外,看着倒与正常孩子无疑。
宋文兰教书这么多年,什么年龄段的孩子都接触过,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孩子大概率是心理上的疾病,并不是智力上有缺陷。
这孩子的来历,宋文兰从学生那里也有所得知,心疼之余,也有几分无奈。
不说在这个连生理疾病都难保痊愈的灾后世界了,即便是在医疗完善的灾前社会,心理疾病的治疗也是一项长期抗战,药物和人工干预一个都不能少。
学生们将这个孩子送到宋文兰这里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照理说,宋文兰自己也还是个病人,本不应该操劳。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再加上本身也上了年纪,致使她的恢复要较常人慢上不少。学生不忍心宋老师操劳,从救她回来到现在,除了督促她出门慢走复健外,基本不会给她安排什么操心操力的活儿。
但这次带回的孩子实在特殊,不单独照看,难免男孩会出什么意外。
学生人确实算多,但要干的事情更更更多。
分个人照顾小孩?
不现实啊。
想来想去,也只能麻烦还在修养的宋老师,好在男孩还算乖巧,不会无故哭闹,宋文兰一个人也能看得过来。
宋文兰拉好窗帘,没有去打扰正在专心绘画的男孩,转身去卫生间打了盆水。
相比于男孩,还是床上这位更叫人担心。
宋文兰拧了毛巾,小心地清理狐又伤口周围的脏污。
明明知道眼前的小狐狸已经陷入了昏迷,但宋老师的动作还是格外轻柔,像是怕触痛他似的。
要好好的啊。
宋文兰默念道,为眼前受伤的狐又,也为外出的学生。
*
于婷婷回到宿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就是宿舍里面没什么东西,不然肯定是给她摔得稀巴烂。
消息打探不到,信号也发不出去,还被秦慧文那个贱女人怼了一通。
于婷婷越想越气,眼眶都气红了,她狠狠地撕咬着所剩无几的指甲,只觉得这次出来哪哪都不顺。
“咦……”乔馨站在窗口,似是看到什么低声惊呼了一下。
“又怎么了!”
“不,我是看到慧雯……”
一听到这个名字,于婷婷就跟被被踩着痛处的困兽一样,一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癫狂模样把乔馨吓了一跳,思索片刻,她还是老实开口道。
“我就是看她和负责做饭的男生有说有笑的,感觉关系很好的样子,忍不住感叹一下。”
“什么!”
于婷婷几乎是用扑的来到窗前,果然见到秦慧文和那个男生一边清理食材,一边言笑晏晏的谈论着什么。
也不知道秦慧文在男生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惹得那个男生脸都憋红了,起先还摆手拒绝,但还是敌不过秦慧文又是撒娇又是讨好地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于婷婷本就在秦慧雯那里受了气,眼前的这幅场景更是逼迫着她脆弱的神经,双手紧扒着窗框,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呵,果然是便宜货,连个什么都不是的学生都勾引。”
“也挺好的啊,这样一来,慧文就能掌握更多关于这群学生的情报了,那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你懂个屁!那是我们完成了任务吗?那是她秦慧文一个人完成了任务!”
“这有什么不同么?”乔馨皱眉,这两者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她想不通为什么于婷婷会这么在意。
有什么不同?
这区别可大着了!
于婷婷甩手关上窗户,面对着墙,缩在床上,神经质似得咬着手指上的倒刺,一双眼睛里有嫉妒也有怨毒。
于婷婷的脾气不算好,说好听的叫小辣椒,说不好听就是冲,万事顺着她都不一定能得个好脸色。
和秦慧文那种哪里都能混得开的性格不同,即便在强哥的基地里,于婷婷的风评也一般。
于婷婷自持是强哥最爱的女人,但实际上呢,也只是最常宠爱的女人。
但这不妨碍于婷婷在一众男的面前拿乔,什么不拿正眼看人,不打招呼都是常态,穿脏的衣服还要求别人给她洗,起晚了饭菜还得给她送到门口,是真把自己当正宫娘娘,其他人都是伺候的太监奴才了。
这些事强哥也多少有点耳闻,他看于婷婷就像只会伸爪子的猫,对着别人张牙舞爪,对着自己百依百顺,强哥还挺稀罕她这点的,在没腻之前就由着她作威作福。
但最近强哥已经有点烦了。
只有一点,不多,但足够强哥在面对其他女人的温柔小意时,对于婷婷的评分一降再降。
这也是为什么面对于婷婷的请缨,他会毫不犹豫同意的原因。
同样的,这也是于婷婷为什么要请缨出来的原因。
她需要一个机会成为强哥眼中最有用的女人。
可是现在呢,秦慧文不听她指挥就算了,还处处压她一头,那个男生刚才的动作显然是答应了秦慧文什么。
是同意带她去高处?
还是愿意给她讲讲校内的情况?
无论是哪种,都叫于婷婷发狂。
她不能叫这次卧底的行动给秦慧文做了嫁衣。
一定得赶在秦慧文之前,把给强哥的信号发出去。
眼见日光晒进了屋子,乔馨伸手将窗帘拉上。
她自认为这个动作足够小心,却还是惊动了在床上的于婷婷。
“你拉窗帘干嘛?”于婷婷有点神经质地问道。
“你不是要休息么,我怕太亮了,就……”乔馨有点无措。
“要你多事,”于婷婷再次回到窗前,想进一步观察秦慧雯和那个男生的发展,却不想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学生在往一处地方聚集,“这些学生在搞毛啊……woc,这是什么!?”
*
门开后,活动室四楼的实际情况确实出乎众人所料。
望着空荡荡的楼层,就连斐昱都露出意外的神情。
“把所有店铺都搜一遍,注意,不要掉以轻心,丧尸有可能会躲在任意一扇门后面。”
除了牙科诊所外,四楼还开有一间美容院,一家中医养身会所和一家培训机构。
与其他三家不同的是,培训机构大门紧闭,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一片漆黑,除了桌椅柜子再没有其他东西。
“不用看了,这家机构倒闭了。”周子涛手指点着墙上的招租启示,“12月10号,倒闭快半年了。”
“好在是倒闭了,我可不想再面对一次变成丧尸的小孩。”
周子涛几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之前全灭的那家的惨剧,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草,别让我想起来啊。”张忠禹抹了把脸,语气有几分阴郁。
四人都没了探索的意愿,总归一个闲置已久的培训机构里面也不会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检查完门上锁后,便跟着斐昱进了牙科诊所。
一进门是牙科诊所的前台,负责接待的人员早已没了踪影,只余下凌乱的桌面和一张翻倒在地的椅子。
虽然不见血迹,但凌乱的室内,散乱一地的医疗器械,无一不昭示着此处曾发生的恶战。
且越往里,越是杂乱。
“小心些。”
在地面出现一滩干涸发黑的血迹后,斐昱便被换到了后方,改由张朝伟打头阵。
几人沿着血迹缓慢的移动,时刻留心周围的响动。
沿着走道往里便是牙科诊所的诊疗室,每件诊室都由磨砂玻璃隔开,这样的设计放在之前是为了减少实体墙面对空间的挤压感,让整体空间显得更为明亮开阔,而现在,这样的设计也有利于对室内的检查。
除了诊疗室外,诊所内还配有小型的CT室。
虽然学校内没有医学类学科,能看懂CT胶片的同学约等于无,但CT机这样重要的检查仪器放在生产基本停摆的灾后世界,可是不可多得的医疗资源,即使现在用不上,斐昱也在心里暗做打算,盘算如何将这套东西拆下运去学校。
走廊在尽头处分了两道,一处是通向医生办公室的,还有处则是通向仓库。
待看清楚两处的景象后,张朝伟几人都解除了戒备。
仓库那处过道里摆放着死去的人的尸体,一具一具,整整齐齐。
光是这点已经够众人意外了,等到看清楚尸体情况后,大家又都整齐地倒吸一口气。
南方夏日高温潮湿,即使是冷气依旧在运行的室内,也无法阻止尸体的腐烂。但透过腐烂到黏连的皮肉,众人不难发现,所有尸体都被摆成了统一的双手交叉,平放于胸口的姿势。
显然是有人将他们收整到此处,不仅如此,那人还颇具闲心地在遍布丧尸的大楼里为他们整理了易容。
这是何等的心态。
即使是冷静如斐昱,也自知很难在相同的处境下完成同样的事情。
与之相反的则是另一处的医生办公室。
干净。
一种很别扭的干净。
与正常的整洁不同,这条走廊以及办公室门口的干净像是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
突兀的盆栽下是一处已经渗入地砖,难以被清理的血迹;墙上的牙齿保护宣传报因为胶水粘性不足,上下边角都有些卷边,撕下宣传报后,连拖带抹的血手印便撞入众人眼里……如此种种,不在少数。
斐昱透过磨砂玻璃,看向那个合衣正坐在靠背椅上的模糊人影,心思沉重复杂到难以言喻。
他出声阻止了众人对那些怪异之处的探查。
对于这位医生生前最后时刻的还原此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桌上的针筒和药瓶显示了医生的死因。
大约是因为注射了过量的药物,办公室内除了尸体腐烂的气味外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化学药剂的味道。
出于安全的考虑,斐昱深憋了一口气,将办公室的窗户打开,通风大概十分钟后,才让负责敛尸的同学进去。
大约是因为死去的时间不长,再加上医生的位置正对着冷气通风口,相比于仓库外陈列的尸体,医生尸体的腐烂程度明显要轻上许多。
但复杂打理的同学脸色依旧沉重。
他们没有处理尸体的手段。
若是狐又哥在,便能引出一簇火焰,还逝者一个清净,而他们现在只能任由尸体陈列在此处,继续腐烂发臭。
取走仓库的钥匙,斐昱再次将办公室的门窗紧闭。
“下次来便能将他们都带回去了。”斐昱安慰道。
下次来,便能和狐又一起了吧。
不光是四楼这片区域,整个活动中心的人,到那时便都能得到安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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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最后留下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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