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宋白往外吐出沙灰,一脸命苦地正从半截土地庙里往外钻,“我俩这是奉命拘怨鬼防止它们乱世啊,还是搁这挖地道呢?”
他抖了抖魂体身上的灰,伸出手将廖青也拽了出来。
廖青面色不虞,显然没有这么狼狈过,“动作轻点,庙塌了就得再飘十里找传送点了。”
话音刚落,本就摇摇欲坠的土地庙先是顶部的石子开始打滚,土砖块慢慢倾斜,嘭——成粉碎状轰然倒地。
廖青、宋白:……
“周大帝脑浆被驴踢打发了吧…”廖青幽幽道。
宋白深吸一口:“怎么给我俩干这块来了!”
酆都鬼差最不愿去的十大禁地之一——枫溪村。
“传闻七年前枫溪村堪比桃花源,怎想天地一声惊雷,一人离奇死亡,鬼界天界炸翻了锅,都说是神罚降世,是哪位神就不太清楚了。”
廖青伸脚一踹:“逃逸鬼抓到了吗?谁让你解说了?”
“咳咳。”宋白一酿跄,扶着桌子才没倒下,他目光落在香火桌上四分五裂的土质佛像上,“这不是——”
“鬼子母神?”廖青摸到上面残存的灵力,“可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现世了。”
两鬼默契地止住话题,宋白咽了咽口水,他俩好像又知道了一个不能说的秘辛。
“鬼子母神?”韩涵压低声音道,“就这样一个小像?是不是有点…”
韩涵孩子找回来了,她也在起手准备离婚,两件重担落下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这才来了还愿。
不过…
秋梨左右调整了一下佛像的位置,“嗯,拜吧。”
韩涵:“这是在大街上…”
“你说得对,在十字路口拜确实不太好。”秋梨将佛像小心翼翼地收起。
韩涵:…
这不是重点吧…
“长期盘踞本地的特大拐卖儿童犯罪团伙被彻底摧毁,主要犯罪嫌疑人已全部落网,联合调查组对多名涉嫌违纪违法的公职人员采取立案审查调查及停职、革职处理…”
电视大屏下,穿着薄毛衣的少女笑着蹬上自行车,“走吧,我们一起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警官。”
小猫趴在自行车筐里,乖巧点头。
李警官的气色很好,甚至不用苏望多说就认出了她。
护工往他腿上盖上毛毯,李警官示意他出去,他对着苏望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李棓口中,那个被岁月掩埋的悲惨故事终于得见天日。
李棓长在单位分的筒子楼里,他的父亲在他出生那年就被任为县级副职,母亲所在的工厂赚了大笔。家庭幸福美满。
但他一楼对门邻居总是看着他叹气,像是透过他在看其他人。
有天李棓被母亲抱上楼时他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在看谁?”
一句话,他的母亲大惊失色,邻居紧关上门。
但李棓是个好奇心重的孩子,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张出生证明。
没有名字,没有照片。
只有一个性别、一段出生日期、还有一小截红钢印,证明还有个人曾经活在这个家里,那是他的姐姐,但爸爸妈妈告诉他,他的姐姐早夭了。
李棓初三那年,邻居家的孙子出生了,邻居的第二个儿子远在北方,据说找了个老师处对象。
李棓听见邻居不满意地说:“她还要去下乡支教?你们啥时候能结婚嘞?我还得再抱个孙子嘞!”
李棓高三那年,邻居家的孙子不见了,邻居站在他家门口,脸色阴沉着,屋里的老太太躺在地上打滚:“是不是你们这一家黑心肝的玩意!你们还我大孙子啊。”
一向能言善辩的母亲哑了声,温文儒雅的父亲像要杀人。
“你孙子不见了关我家什么事?想讹钱想疯了吧。”
老太太腿一蹬,扯着嗓子叫喊:“你们连自己的女儿都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可怜的乖孙!”
李棓这才知道,他的姐姐原来没有早夭,而是被自己的亲爸妈卖掉了。
李棓和家里吵了很厉害的一次架,他当上了警察,靠着一点蛛丝马迹找到了他姐姐可能在的山区,然后他又和家里吵了一架,终于被发配到了这个山沟。
李棓在这里过得不好,村民文化水平低,素质不高,生活水平差得出奇。
他来的第一年很不适应,睡在漏风的屋子里盖着破洞的被子时他会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幻想着,他由衷地希望他的姐姐能比他现在过得好。
但这是不现实的,村里的支教老师很漂亮,漂亮,在这里是一种罪,他出面教育了村民无数次,但作用并不大。
他只能经常护送女老师,久而久之,女老师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这个村子里有被诱拐来的女人。
他站在原地,愤怒,痛苦,绝望,同情…
太多太多情绪,多到他快要爆炸。
她问他:“我们能不能救她?”
李棓说好,但厄运来临甚至不会挑另一天。
驻乡基层接到电话,说有人发疯,已经连续杀了三个人了,上头说乡里在评级,不能出太多幺蛾子,武力镇压也没关系。
李棓眼皮直跳,他冲在最前面踢开门。
一个女人被锁链捆着,她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手里却用多余长度的链子紧紧勒住一个孩子的脖颈,哪怕那个孩子被勒得满脸发紫,李棓也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
女人的目光透过遮过脸的发缝直直地射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刹那间对上,他知道她是谁。
砰——一声枪响,从李棓身后传来,他伸出手想喊趴下。
但女人却看着他手腕上胎记发愣,开枪的警察准星真的很差,女人被打中喉管,血一股股地喷。
李棓伸手去堵,鲜血依旧从他指缝里流出,“医生!快叫医生啊。”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李棓绝望地哭喊:“对不起,姐,对不起,我来晚了,是我对不起你。”
女人看着他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一句话,就躺在他的怀里咽了气。
李棓开始变得神经质,他闭上眼都是女人死去的惨像,一声声质问把他捶下九泉。
梦里他时时窒息,被勒住的人成了他自己,脖子上的锁链缠得他无法动弹
支教老师就在这个时候来了,她说:“这个村子都不对劲。”
老师从和孩子们的交流出知道了问题所在,这个村子大部分的女人都是被拐来的,也有孩子被拐到这里,长大了就被用来“配种”。
她们根本动不了那些村民,警车都不能开进去,她们换了一条路,顺着这条线找到了人贩子,又抓着人贩子摸清了一个人口买卖网。
她们几乎知道一切,证据交上去的时候却又被捅了一刀,警察也不全是干净的。
她们早在大山里就被盯上了,各种各样的理由,直接把她们送进了精神病院。
之所以没弄出人命是因为他们上过报纸,害死他姐姐的命案却成了他们的保命符。
“我救下的孩子。”李棓指着门外的护工说:“现在是我的护工,你说好不好笑?”
“你做得很好。”他说。
苏望笑得有些僵硬:“我觉得,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这种事情就好了…”
“嘿!这又不是你造成的,罪人还没悔恨好人倒先反思,这是哪来的道理?”
李棓像是看穿了苏望埋在内心深处的心情,他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世间事有很多结果,不要去设想没有发生的事,也许走另一条路,甚至还得不到现在的结果。”
李棓笑道:“看看你现在做的,你帮助了那么多人,我们大家都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还愿意为这个世界上的不公不义发声。”
“但我想,你也有权利把握自己的人生,那些陪伴我们的朋友和亲人,都应该好好珍惜。”
李棓微抬下巴,示意苏望看看门外。
rose神情复杂地盯着苏望。
“你怎么在这?”苏望蹙着眉着急问道:“不舒服吗?”
后知后觉地,苏望意识到出大事了,她的眼镜还没摘!在rose眼里不就是个普通路人吗?而她却这么熟络地打着招呼。
下一秒,没有任何防备,rose直接从她脸上将那副黑框眼镜摘下。
rose沉着一张脸,用看陌生人的目光审视着苏望:“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就是在一个地方打工,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其他的我真的不能说。”苏望追到停车场,一只灰蓝色的猫也跟着后面追。
rose头也没回地开了车门。
苏望一屁股挤了进去,“我真没骗你。”
rose板着张脸:“那你还有什么能说的?”
“对不起…”
“苏望!”rose猛然看着她,目光里有失望和受伤。
“你来精神病院有你的理由,你的眼镜背后也是不能说的隐情,好,我都理解,但危险的事情你宁愿带其他人去做也不告诉我。”
rose被气得眼眶发红:“苏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苏望和两个刚认识的路人就能一起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但是她们认识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如果不是秋梨催促,她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她赶最快的飞机去枫溪镇难道只是观光的吗!她是希望自己的朋友安好,不要再出任何意外。
可苏望呢?
她有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苏望到底把她当朋友了吗?
“不是这样的…”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但你的医生说你因为我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楠姐她的孩子被拐卖过…我…”苏望哽咽了一下。
“我出于大局考虑必须带其他人和我一起去,但是我一直在害怕——”
“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我怕又会有人因为我而死掉。”
苏望低着头,rose把车门关得震天响,她伸手将苏望戴着的鸭舌帽往下压。
苏望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往下落,小猫伸出爪子去接,蓬松的毛发都被打湿。
rose知道,她都知道,她只是生气。
气苏望始终无法挣脱负罪感。
“苏望,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什么事我都给你兜着。”rose说:“但只有一点,别再突然离开,我也承受不了失去朋友的代价。”
卡宴从路口拐出,秋梨淡淡地收回目光说:“不过你这谢神佛倒不如谢人。”
穿着米奇图案毛衣的小男孩正和另一个头发卷卷的小男孩一起蹲在大树下找蜗牛,他们同时点头,脸颊肉一抖一抖。
韩涵道:“我已经订了锦旗,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世界这么大,能再遇上也不容易。”
“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望摁紧刹车,她回过头,两个小豆丁撒腿跑了过来,猛地往她腿上抱,速度堪比冲击弹。
“你们这俩孩子,看到漂亮姐姐就乱认是不是?”韩涵打趣着将依依和魏郝拉开。
依依一只手往苏望这边探:“是姐姐呀,姐姐和侦察兵小猫咪。”
秋梨想把魏郝拽开,他拉着车筐,一只手伸得像悲情男二:“姐姐,你不认得郝郝了吗?”
苏望:“……”
总感觉自己变成了负心汉。
这眼镜到底怎么回事,戴着也一直被认出来。
她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蹲下身先和依依招了招手,然后靠在他耳边说:“姐姐今天要执行秘密任务,依依可不可以替姐姐保密呢?”
“又要去打坏人吗?”依依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扫视着四周有没有可疑人员。
苏望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依依瞬间挺直背,做出不太标准的敬礼,马上拉着韩涵吵着要回家。
送走依依,苏望又笑着问魏郝:“我之前,见过你吗?”
魏郝鼻子一酸,大眼睛通红,嗷得一声就哭了出来:“姐姐为了我…被车撞傻了!!”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苏望点开置顶。
小玫瑰:你在车祸救下的那个孩子。
小玫瑰:他妈妈就在那个医院附近摆摊算命。
“原来是你啊。”
苏望拿出纸巾替魏郝拭去眼泪,静静地注视着他,眼底好像藏着细碎的星光。
印象里自己小时候也这样哭过,却是完全不同的原因。
太好了苏望,这份痛苦没有被传递下去。
魏郝却主动伸手轻轻地抱住苏望的脖子,他拍了拍苏望的背,小声地安慰:“我妈妈说,想哭的时候可以不用笑。”
“姐姐,我给你做的小车你开了吗?好不好用啊。”
“姐姐,郝郝又给你做了好多好多钱,你够不够用呢。”
“姐姐,下次的小蛋糕可不可以做草莓味的呀。”
“姐姐……”
“好了魏郝,你答应过我的。”秋梨打断他。
魏郝还舍不得苏望,他打算再争取一下:“可是…妈妈,姐姐还没吃饭,应该来家里玩…嗯,来吃饭对吗?”
魏郝笑眯眯的。
他真是个聪明宝宝,妈妈说过不能亏待客人,哪怕客人多晚来家里,也要烧香招待他们,他这样说,妈妈总不会不让姐姐陪自己多待一会儿吧。
“真的抱歉啊苏小姐。”秋梨将背上的包往上一颠,单手摁在门上寸步不让,“今天家里太乱了,下次再请您来吧。”
苏望表示理解,但她却发现秋梨一直在躲避猫猫大王的视线。
小猫只是探出前爪,秋梨几乎是夺门而入,就连魏郝也被关在外面。
原来是怕猫啊。
魏郝伸手拉着苏望的袖子期待地问:“姐姐,下次郝郝还找你玩,好吗?大家都怕郝郝,只有姐姐喜欢我。”
苏望捂着唇假装惊呼:“怎么会?大家肯定是怕靠得太近会被郝郝的可爱融化。”
“嘿嘿。”郝郝把脸埋进自己手里。
“以后你要是想姐姐了,就打姐姐的电话吧。”苏望想了想偶尔还得魂体出窍上地府打工,说:“不过尽量不要晚上打,好吗?”
魏郝连忙点头:“姐姐…我不会…忘…”
一股阴冷在四周蔓延开来,周边开始变暗,风声越来越大,魏郝浑身抽搐,原本漆黑的瞳孔慢慢被眼白占据,小猫扯着她的裤腿把她往后拉。
魏郝突然伸手抓住苏望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像是身后有人追着,嘴巴张得很大,额头的青筋暴起,眼睛里满是无法让人忽视的害怕。
“有东西要害他们,也要害你。
苏望被他推在地上,手腕上生出的半个小月牙黑印都蹭破了,她却没空在意,她摁住魏郝的脸,追问道:“谁?谁要害人?”
“会死的,都会死的,快逃!快逃!”
他嘴唇颤抖着,整个人像失神般一直重复,不断抽搐。
“苏小姐。”
秋梨拉开门抱起魏郝,几乎是怜悯般看着她,魏郝还在不停呢喃着喊姐姐。
秋梨脸上表情不断变化,最终妥协了,她说:“左拐小巷尽头有土地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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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苏望可以哭…请将眼泪自由还给女性,流眼泪不代表一个人不坚强,也不代表她懦弱…
苏望和Rose的关系并不是gl向的…不过大家想嗑也可以,all苏望向香香的,试问谁会不喜欢苏小望呢。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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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18 鬼子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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