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眉中针

“那你喝了。”

拂渊冷不丁调侃,优雅从容地从骨戒拿出一壶,带晨露青草香的玉露,定于窗边。

魔火围绕壶底,盏中水咕嘟咕嘟冒泡时,倒于杯中,拂渊将其捏在手里把玩。

此客栈呈镰刀形。

远眺观望,拂渊与斜对面,倚在窗边说说笑笑的一男一女,对上视线。

女子好似是,豆蔻。

“喝了?”

没转过弯来的岁禾,楞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忍气吞声到确认忍冬尸身恢复生气,顺道治好她的外伤后,一拳捶向窗边人脊背。

“喝净手水?你怎么不喝?”

“我没说它香香的,而且我不需要定时补水,以免枯萎。”

拂渊的气息在岁禾头顶喷洒开来。

香香的三个字,令胆虚的岁禾,在拂渊宽阔脊背练起拳法。

砰砰砰的拳头声,令苏醒的忍冬,眼含尴尬,掩唇轻咳。

“二位?”

岁禾扶住眼前人的劲腰,转半圈。挡住忍冬不解视线,藏在拂渊背后,继续练拳。

“气撒够了,就该面对现实,岁禾。”

语重心长的拂渊,端起放凉的玉露水,递到身后人鼻下。

魂魄无法进食,闻味即刻。

有清热下火作用的温凉的水汽,让岁禾躁乱的心,勉强安稳几分。

她松开紧攥成拳的双手,上下扫视一遍忍冬。见没问题后,纵使心有万千疑虑,到头来却没问关于人的事,只抱着貌美骨灯闷声发问:

“忍冬师姐在镜花宗待的时间久,有没有听说……”

还未说完,忍冬从黑铁台一跃而下,规规矩矩就做股骨桌边。垂下的眸子,盯着铺满人皮的顺滑地面。

深深吸气,整理好情绪,正要开口。拂渊阻道:“等等。”

他看向岁禾,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逃避没用,重新问。”

岁禾默然。

她心中门儿清,只是害怕心中的好人,与那些该杀的恶臭之人一般。害怕对世间最后一点希冀,也消耗殆尽。

只要她不问,好人就还是好人。

也就有理由劝服无虞,不对三界赶尽杀绝。

“常生师姐或者镜花宗全员,在你心里,是会作奸犯科的人吗?”

拂渊掌住岁禾脊背,上下抚摸,似在安慰。

“不是!”岁禾脱口而出。

“既你相信,为何不问?”

在拂渊炯炯目光下,岁禾想将在罪神山所受委屈,全数倒出。狠狠质问世人,为何恩将仇报!

可真神既原罪,她决计不赌人心。

他们两人无声对峙,忍冬干咳两声,打破沉默。

“小师妹还小,神尊不必如此。“

世道诡谲,她想守护岁禾那份纯真,所幸道:

“镜花宗有一神物,名为镜花。有影刻万物之能,师尊临走前,将镜花交给常生师姐保管。想来此地下城,便是镜中界。”

天人交战的岁禾,一面无条件相信常生无辜,一面又被仇恨裹挟。

心神总是不宁,放下总觉亲切无比的骨灯,大力拍拍面颊。啪啪两声响,引得拂渊紧锁眉头,“轻些,我都疼了。”

他轻叹一声,慢啜茶水。忽而嘭地关上窗户,隔绝掉斜对面,不断窥伺过来的视线,也隔绝掉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咔咔声。

岁禾简单将前山怪事,诉说一番猜测,“那几个怨鬼,应该是镜花宗这些年,新收的小师弟,小师妹。而镜花宗人去楼空,应该是**。”

忍冬认同点头后,看了好几眼岁禾,最后在拂渊幽怨眼神示意下,冷硬诉说:

“无论情况如何,常生师姐……可能并不无辜。我与祈苍公子进前山查看那夜,遇上了沉入地母河的黄阿婆。”

“立刻前去施救,却被常生师姐紧追而来的灵宠玄豹,踹入此地。”

“来此便要杀人,我与祈苍公子自是不从。便被全城围堵,他们极其团结。祈苍公子……”

她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顿了顿。

“他替我去了玉女阁。而黄阿婆和玄豹,我们跟丢了。但出去的办法,是杀够千千人,用人头做一把王座,祭于高台,骨座可连接外界。”

“这是存心困住你们……”岁禾急切问询,“那你们可碰见,前来寻找你们的常生师姐,小师弟,还有师兄?”

忍冬正摇头,斜对面传来一声救命。

岁禾心底深处,还是有些逃避,正在讨论的事。眼疾手快地推窗探头,探到一半被拂渊扼住后脖颈,拽到肋骨床边坐下。

接替岁禾好奇的是忍冬。

她把窗户推开一点点,剁骨肉似的咔咔声,伴随一根细如发丝的骨针,刺入眉中。

由于透过缝隙看到斜对面,男女在窗边,忘情交合的画面,太过刺激。她未曾在意眉间,小小刺痛。

当即脸色一沉,嘭地一声关上骨窗。

“发生何事?”岁禾好奇。

“无事,不必担心。”

忍冬作揖,戴上面纱。

“我与祈苍公子,约定明日午时交换情报。估算时间今日已至夜深,两位告辞。”

话末又补充道:“苦水极易使人暴虐,神尊最好打坐排毒。”

她径直出门,找店小二栖于隔壁空房。她体内亦有苦水,需要排解。

恰在此时,骨头窗外又传来一声急切的救命。

屋内剩下的两人对视瞬间,岁禾又起身,前去查探情况。起到一半,拂渊将人按下。

“别多管闲事。”

“你耳朵聋了!”

一心想救人的岁禾,说话有些冲。

拂渊咬牙,骂人的话到嘴边,却成蔫坏一笑。

“你在此等我片刻。”

他伴随一阵魔烟,直接消失房中。

岁禾左右看看,依稀能听见女子哭声。她想找不到的乐儒,会不会碰到危险,会不会有人救她?

想着想着走到窗边,手刚抬起。便被突然回来的拂渊,一巴掌拍开。

“好了,过来。”

他手里卷着一本无名书,拉岁禾坐到床边。

“我现在告诉你为何不救。”

拿书的手揽过岁禾腰肢,翻开书面。一幅幅活春宫跃然纸上。

“你你你……你……有辱斯文!”

岁禾紧急闭眼,拂渊却手动帮她睁眼。

“瞧仔细了,图册的女子也在喊救命。禾禾现在告诉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岁禾耳侧,“一面哭的宛转悠扬,一面高声喊救命的女子该救吗?”

幸亏魂魄脸红看不出,岁禾暗中松了口气。偏偏拂渊不肯放过她,又是摸脸,又是捏手。还要在她耳边缱绻低语。

“怎么不讲话?小阎主……”

“拂渊……”

岁禾的心如擂鼓,忽上忽下。喊人时软了声调,却喊破了某人的理智盔甲。

“嗯?”

他轻声相应,捉弄人的心思荡然无存。闪着精光的眼眸,在岁禾的凝视下,逐渐迷离。

两人映在白骨墙的影子,只差分毫便可亲吻。

岁禾偏眼看去,凑近吻住拂渊的影子时,红唇正好点在他挺立鼻尖。

她稍稍退开一寸,眼前人顺着她方才的眼神,觑眼骨墙,又只差分毫,便可相吻的影子。

呼吸交缠间,四目相对。

岁禾一口咬住拂渊鼻尖,淡淡的铁锈味在舌尖散开,无有与神契约的味道。

她才不相信,从坟地回来,表面保持诡异和平,暗地总在掐架的无虞和拂渊,能互帮互助。

左右试探的岁禾,瞧不出怪异。十分好奇,能使拂渊,无虞维持表面和平的契机是何?

未免打草惊蛇,在拂渊耳边低骂,“无耻!”

烧掉书卷,“我同忍冬一道休憩,你可别夜闯闺房。”

嘱咐完的岁禾,却并未踏进隔壁房中。转而拿出玉简,看着突然亮起的乐儒的名字,面色骤变。

*

傻掉的拂渊,愣愣抬手细细摩挲,留在鼻尖的牙印。

翘起的唇角下,露出两颗尖尖虎牙,使他妖冶冷峻面庞,平添纯真。乍一看,倒有了些岁禾的影子。

“不曾想,浪荡之名在外的拂渊,竟会被这点不入流的小手段,迷的找不到北。”

豆蔻破窗而入,巧笑嫣然间,面皮幻化成婧瑶模样。纤指抬起,慢慢剥落染血外衫,香肩半露。

拂渊瞬间垮脸,恢复了睥睨万物的傲然邪肆之态。扯过床榻上的人皮被,裹蚕蛹般缠住于黑铁台,搔首弄姿的女子。

“本殿的名字,从你嘴里念出,真令人作呕。”

“我为投靠太子殿下,早早来当豆蔻替身,拿出十足诚意。殿下说话怎的还如此伤人心?”

婧瑶震碎人皮被,拿过桌上铜镜,变出脂粉。对镜画遮,脖颈香肩暧昧红痕。

“哦,不,魔族现握寻甄之手,我该唤你二殿下才对……”

她笑的发髻散乱。

“诚意?我要的诚意是寻甄的项上人头,而不是你的阳奉阴违。”

拂渊依窗而望,四合通明烛光,连点成画,有卧蛟势。熏得空气焦灼黏腻。

他轻轻拨动食指骨戒,眸光晦暗。

“圣女来此安的何种心思,你我心知肚明。本殿不想听你废话。”

“我与殿下也算老相识,又为配合殿下教会心头肉明白,人之性颠倒无序,善与恶如影共存,演戏许久……”

婧瑶撇撇红唇,踱步到拂渊身边,指尖点在他腰带处,吐气如兰。

“半点好处不得不说,闲聊几句家常还要被殿下数落……”

她拉低领口,酥软半露。

“实在是苦不堪言呐……”

拂渊未言,只听吧嗒一声,点在他银饰腰带的的半截指头,与小块银饰,掉落在地。

“啊……”

婧瑶听见隔壁屋似传来锤墙声,婉转惊呼。在拂渊戾气横生时,踩碎断指,绕回桌边。语气郑重:

“殿下放心,这里的一切尽在紫鸦掌控。敖游那边更是有殿下的舅兄拖耗,我们只待勘破镜债鬼桎梏,便可送殿下的心头肉,归,天。”

她看着镜子里拂渊傲然如松的背影,如丝媚眼有寒芒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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