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毓不是在巨日城吗?怎会突然出现在悬溪市的副本?是碰巧,还是说她跟着自己过来了?
短时间内在副本里遇到相同的玩家,屠于曼想大概率是后者。
既然沈元毓也是上个副本的玩家,自然收到了玩家沙龙的邀请。她没有出面,但是很有可能在暗地里看着他们。
沈元毓有数据之眼,要找到谁太容易了。拥有S级数据之眼的玩家,现实里有什么事她窥探不到的呢?尤其自己还和她视角相连,屠于曼连隐藏自己行踪的想法都没有,这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沈元毓的初始地点和屠于曼的初始地点不一样。
正好,
屠于曼一心二用,一面继续听台上老师的授课,一面关注沈元毓看到的东西,试图从里面注意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沈元毓在奔跑,身后似乎有有东西在追她。
画面剧烈摇晃,没有声音,屠于曼看不到沈元毓的身后是什么东西。无声的追逐中,沈元毓的视角转来转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咳咳——”低沉嘶哑的中年男音在教室里回响。
屠于曼回神,她抬头,台上,只见老师那双几乎触及天花板的眼睛,正无声地俯视着她。
“路卓菲同学,麻烦你来回答老师,我刚刚提问的问题。”
他一改之前略微怯懦的目光,森冷地盯着屠于曼,像是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
屠于曼站起来,这是学生回答问题基本的礼仪。
“老师,你还没有问问题。”
“哼。”老师先是冷哼一声,然后立马眉目带笑,欣慰地点头,变化快速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路卓菲同学是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屠于曼确实听了课,轻轻松松回答了老师的问题,他问的问题也不古怪,就是正常的文学赏析题。
坐下之后,屠于曼心中暗自思忖,不知道上课不认真算不算惹怒副本原住民的某种条件。
但至少目前为止,老师对她的态度还算温和。
屠于曼从课桌里翻出一份0分答题卡。
语文答题卡。
屠于曼神色怪异,那么多选项和主观题,无论怎样,按理来说语文试卷只要没交白卷都不会得0分。
30个选项,路卓菲的每个答案都恰好错过正确答案,选项后跟着一串大大的叉。
翻过一面,答题卡的背面被人写了主观题的答案。
路卓菲考试的时候似乎并不是在答题,而是在练字。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路卓菲在答题框里反反复复地重复写自己的名字。一连串的路路路路路路路...卓卓卓卓卓.......菲菲菲.....占满了整面答题卡。
根本没有答题,怪不得是0分。
可路卓菲书上的笔记写得很认真。
刚刚老师也说了路卓菲学习认真,她不会是随意对待考试的人。
她是故意考的0分,为什么?
看路卓菲三个字看久了,屠于曼甚至觉得奇怪,开始认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是正常的。
人太长时间盯着同一个字就会这样。
屠于曼整体看这张答题卡。
路卓菲的字迹干净清隽又暗藏锋芒。
字迹很大程度上可以反应出一个人的性格,屠于曼手指拂过路卓菲写下的重复字迹,她写的每一个字几乎都能重叠,笔力遒劲,规整中别有锋芒,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初中生能写出来的字。
教室里有一份上课时间表,贴在进门口。
课表在门背后,被门挡住了,屠于曼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把上面的时间点大致记下来了。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老师停止讲课了。
他扶了扶眼镜,匆匆说一声“接下来的时间请同学们自己整理课堂内容”,就低下头,像是在发呆。
屠于曼抬头,黑板上方的指针已经快到下课的时间,不管不顾向前走。
她从台上的老师脸上看出来几分不安。
她想了想,既然是整理课堂内容,屠于曼继续在课桌里翻找,果然,她找到了一个有字迹的破纸团。
纸团皱成一堆而且已经破了,把它摊开,这是对应刚才那份答题卡的试卷。
试卷上的做题笔记清晰简洁,每一个答案都是对的,主观题上也都认真写满了答案。
她扫了两眼,得分点几乎一分不差。
原主果然是故意考0分的。
原主路卓菲把试卷坐完,然后在答题卡上誊了一份错误答案.
为什么?
课桌里没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屠于曼想找找其他科目的答题卡和试卷,但是没有。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
紧接着,像是一层隔音的结界被这下课铃敲碎开来,走廊上马上响起来嬉戏打闹的人声。
这声音出现得突然又突兀。
像是教室外面的静音键突然被取消,一切声音都开始冒头。
突兀的下课铃响起来,台上的老师似乎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突然蹲下了。
屠于曼被台上老师的动作吸引,抬头,然后皱眉。
说是蹲下去好像不太合适。
屠于曼觉得这更像是某种软体动物,咻的一声缩进了自己的壳子里——这种动静。
比如说蜗牛。
高得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人又缩进那张小小的讲台,神色怯懦又不安。
打响的下课铃是人类的手,台上老师的软骨骼被突兀来到的手指刺激到,兀地缩回讲台里,那就像是他的壳。
屠于曼站起来,老师似乎被她吓到,立马又往讲台里缩了缩。
这节课的时间未免太短了。她若有所思。
台上的老师在害怕什么?
这个老师,很怕学生?
屠于曼神色微顿,怪怪的,不过每个副本都很奇怪,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教室门没开,窗户也没有。惨白的教室灯晃啊晃。屠于曼看不到外面,但是光听那闹腾的声音,就知道外面有多少人。
下课了,学生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不止外面的学生,屠于曼也是。
她进副本的时候屠于曼就已经在走廊上了,当时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其他学生。即使是在沈元毓的共享视野里,她也没看到其他人。现在,这些学生像是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她站起身,手上的答题卡和试卷被叠整齐,放进包里。
老师蹲在讲台后面,不敢起身,只露出一双眼睛阴恻恻看着屠于曼,视线完全不掩饰的那种。
老师像是讲台的影子,蜷缩着身体怕被发现。
他的眼睛似乎在说话。
别走。
如果屠于曼没有判断错,老师眼神传达的是这个意思
老师挽留教室里的唯一一个学生。
副本原住民的任何举动,都是有原因可循的。这里随时发生着不正常的事情,玩家要从众多不正常的事情里找到和寄生兽相关的不正常。
屠于曼要考虑副本原住民在想什么,正在害她,还是将来会害她。
线索太少,屠于曼来不及思考老师摆出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就被沈元毓叫住了。
台上,老师阴恻恻的目光没有离开,第二视野里,沈元毓突然停下了。
第二视角里,沈元毓藏匿在一个礼堂的角落,用手指在积灰的座位上写下两个字——“离开。”沈元毓写得很快,写完还在桌面上用指节重重敲了两下,屠于曼由此判断这是在催她。
屠于曼神色微动。
沈元毓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好犹豫的,屠于曼立马背上书包拿上答题卡和试卷就往外跑,出门前不忘转头看一眼课程表把它完整地记下来。
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好潦草的排课。
屠于曼上的这节课是语文课。上午的第一节。
打开教室门,闷热的空气扑到脸上,皮肤一下子开始黏糊起来。
教室门合上,也隔断了里面老师的怨毒目光。
屠于曼抿唇,沈元毓看到她出来了,继续自己的行动。
外面并不像屠于曼刚刚在教室里听到的动静那样热闹。
走廊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大家都穿着校服,大多是各走各的,没人在打闹,也不知道刚刚在教室里听到的声音都是哪儿来的。大概是其他楼层?
大部分校园的结构都大同小异,这里的走廊没有窗户,但不至于找不到方向。
一班边上就是23班,也就是说这里至少有23个班。
如果屠于曼一间一间查过去,时间上没有问题,但是23个班,副本的重点会在哪里?
她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摸黑排查。
沈元毓的到来说明这是个多人副本,除了屠于曼还有其他玩家。除了沈元毓,她还得去找找其他人。
一阵凉风吹过,带起屠于曼耳侧几根发丝。
屠于曼往走廊尽头走,迈出两步,她突然站定。
屠于曼疑惑地低头看自己的脚。
虽然学生穿的校服是统一的,但是她穿的鞋子还是自己现实的,又是中规中矩的灰色运动鞋。
可是此时,她的运动鞋踏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时,却意外地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那声音分明是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回响: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走廊上格外清晰,声音是突然发生变化的,与她记忆中的声音截然不同。屠于曼百分百确定,此前她的脚步声是正常的。
屠于曼不信邪地又往前走了两步。
啪嗒——
啪嗒——
还是高跟鞋蹬在地上的声音。
“00号,我见鬼了。”屠于曼稀奇道。
【别乱说。】
屠于曼感到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她的脚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在替别人行走。她的步履,似乎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足迹。
屠于曼蹲下,伸手去碰自己的鞋面,却摸到了光滑而裸露的皮肤。
可是视线里,她的手分明是搭在鞋带上。她本应触摸到的是那被她紧紧绑牢的鞋带,而不是此刻手下那冰冷的皮肤触感。
而且,屠于曼碰到的不是自己的脚背,她的脚背毫无感觉。
那么,她触摸到的是谁?
她的手继续往下伸,终于摸到高跟鞋的皮面,这是一双尖头高跟鞋,鞋跟大概九厘米高。
她看着自己脚上的灰色运动鞋,不理解自己摸到的怎么会是一双皮鞋。
如果说视觉和触觉里有一个是假的,为什么她脚上还是舒适的运动鞋触感?
身上的其他地方视觉和触觉还是统一的,除了那块校牌。
屠于曼的胸前,校牌上仍然刻这路卓菲的名字,然而她伸手却什么也没摸到——她的身前没有校牌。
真见鬼了。
眼睛在骗人吗?
她身上发生了某种肉眼看不出来的变化。
屠于曼此刻和另一个人重合着,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