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墨没想到第二日深夜会再见到玉之沉的侍卫。
为什么这人就是不喜欢走寻常路,非得提着她的衣襟在屋顶上空拖行呢?!
关键是长街上偶有出门打酱油的百姓一点儿也没有明显惊讶的样子,看来大家对这些身怀绝技,把屋顶当马路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直到她被拉拽着一路到达鼎仙楼露天楼顶,才终于得以喘一口气。
幸好她没有恐高症,要不然这一路的尖叫不知道要引起多少户人家开窗乱骂。
鼎仙楼乃是整个京都最为有名的茶楼,但是却不只是简单的茶楼,因为这里也是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此楼一共七层,堪堪比之一般佛家寺院的九层楼塔少了两层,鼎仙楼苍劲有力的大字远远就能看得到。
一楼大堂是普通寻常百姓可以消费得起的价格,越往上与美味相对的是昂贵的价格和清雅的环境。
因临近墨水湖,又逢上灯节,湖上早已搭建了戏台,碧波荡漾着湖边大红的灯笼珠光莹莹,楼层越高价格越贵,看到的风景自然更多,视界更为广阔。
微风习习,挑动着他的衣角,沈之煜一身月白素淡锦袍,金线涤丝腰带,简单的装束着他身上却显华贵清雅,他肩宽窄腰,乌发仅以一支碧玉簪随意挑起簪住,披落肩后的发恣意随风轻舞。
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偶尔欣赏湖景,偶尔端杯抿酒,这惬意的姿态让连墨快要看怔了过去。
见她来了,沈之煜微微挑眉,嘴角的笑容慢慢明显。
不知为何,连墨心头荡漾起强烈的不安,正想着他又有什么花样的时候,却听他笑眯眯地问,“昨夜睡得可好?”
“还行!”嘴巴比大脑反射的更快,连墨赶紧躬身行礼,“大人!”
他招了招手,示意连墨坐在他对面的位置。
连墨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双眼睛默默地关注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楼下戏台上一曲终了,灯光暗下来,紧接着响锣阵阵,花旦小生相继入场,演的是《女状元》
连墨脸色一白,她怎么会知道戏曲名呢,因为这一幕是男主沈之煜和顶替女主萧灵上京赶考的连筱多年后第一次正面交锋的场景。
那曲词讲的是女扮男装冒名赶考,偶中状元等一系列化险为夷的故事。
沈之煜在鼎仙楼上试探连筱,可连筱虽然呆,但并不傻,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怀疑连筱的身份,连墨穿书前并没有看到这一章。
沈之煜并不给她回忆的时间,他把玩着手里的五彩瓷杯,不动声色的暗暗观察她脸上的神情,“这曲子是京城最出色的戏班自编自演……你觉得如何?”
连墨的心在他的目光中抽筋,听到后话更是嘴角抽筋,“呵呵……真是唱得好。”
沈之煜微微一笑,犹如春波荡漾,“不知你是否了解威武大将军萧南天呢?”
连墨赶紧端了面前的酒杯高高举起,“自,自然!骁勇善战、卓越英明的萧大将军,放眼端周何人不识!”
她一副肃穆的样子,心下却是紧张得不行。
眼下是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她的身份是郝帅,而面前坐着的人也并非男主沈之煜,怎么同书中的剧情如此相像呢。
纵使她脑海中有无数个问号,但也不敢随意掉以轻心,同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要在脑海里排练筛选好几遍,唯恐露出破绽。
本想用书中两人对话的词来应对,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看来只能即兴发挥。
沈之煜反倒是笑道,“听说这曲子深得萧将军喜爱,亦或是……将军府里的人。”
听见这话,连墨心下猛地一跳,低下头,结结巴巴道,“呵呵呵呵……我等平民怎会清楚呢。”
“本官也只是好奇而已!”玉之沉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线,含笑道,“不知道将府中人听到此曲,此时又会是怎样的心境……”
连墨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沈之煜见她发愣,转头端茶浅抿,片刻淡淡悠悠出声,“把方才有关萧将军的问话也记录吧。”
“哈?”连墨下意识不解,却在看到他目光灼灼的视线,蓦地明白了,“哦哦,好的!”
见他并没有再提及萧将军的事,连墨心里的大石头稍稍落了地。
应该只是巧合吧,她安慰着许是自己神经太过于紧绷,反而慌了手脚。
沈之煜自然没放过她千变万化的神情,他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看着连墨的窘态更是觉得心情十分畅快。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和善(?),连墨全身毛发立刻竖了起来,人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变/态。
连墨终于在这种心惊胆战的气氛中忍无可忍了,她猛地一拍桌子,“大人!你笑起来实在是……”
沈之煜饶有兴趣地挑眉看她,示意她继续。
“实在是……”
干巴爹啊连墨,说出来,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啊,他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等待猎物送上门的狼,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居心不良,总之就是不怀好意!
她深深吸了口气,握紧了双拳,极其严肃道,“实在是太好看了……大人,坐了这么久了,还不上菜,这里的服务看来不怎么好!”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于真挚,沈之煜这一刻居然有些动容,“……你居然敢拍本官的桌子?”
勇气这东西,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的,连墨默默垂下眼帘,糯糯道,“小的……只是太饿了……”
T^T来吧,尽情地鄙视我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气氛一时得到了缓解,再也没有先前那般诡异和紧张。
“其实,也没什么其他事……今日算是答谢宴。”沈之煜幽幽道。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掌,便有侍从端着各种美味佳肴鱼贯而入,看得连墨应接不暇。
“大人,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连墨的视线瞬间被满桌子琳琅的珍馐所吸引,那凤尾大裙翅孜孜不倦地散发着勾人的香味。
“不,本官是提前告知你,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连墨从美食中抬眸,不解的看向他。
“自传嘛,自然是想到什么你就得记下来,毕竟本官身体不好,容易忘事,这样吧,择日收拾妥当搬来我府中,我们好好彻夜长谈,从怎么写目录开始。”
连墨看到他脸上欢快的笑容,浑身一哆嗦。
虽然他的笑颜让人神魂颠倒,但,毫不掩饰他强烈的目的性,让人望而生畏。
搬去他的府邸?怎么有种把自己送入狼穴的感觉呢?!
连墨正要开口拒绝,沈之煜缓缓抬手,“美食在前,你说话太多,是对它们的亵渎。”
气氛终于和谐了下来,于是,连墨识趣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享受着美食。
……
回去的途中,因连墨吃得太多,导致体重加重,凌辰几乎是拖死狗一样拖起连墨在屋顶楼阁中穿梭。
即便是他这样高手中的高手,也免不了半途累到喘不过气只得半路停下休息。
连墨捂着一路颠簸快要吐出来的肚子,使劲地给自己往下顺。
再也不化悲愤为食欲了,这些食物在肚子里逐渐膨胀,稍一动感觉就要从嘴里喷出来。
凌辰脸上惨兮兮,内心却哭唧唧表示,他是受了他家大人的命令,不能背不能抱不能近距离接触……所以,他只能单手要么拎着她,要么单手拖着她飞奔。
只是,两人在离客栈还有百米的亭台上休息片刻准备起身时,连墨眼尖的发现屋檐下那个人。
她拉了拉凌辰的衣袖,示意他等一等,将自己带到离得近一点的地方。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油灯微弱的灯光只能照到那人的轮廓,是那个在贡院帮助她的陌生人。
那个隐在黑暗处和他说话的人连墨看不真切……他在这里做什么?
连墨蹲在屋顶凸起的亭角后偷听,细小轻微的声音,如呢喃细语。
因着夜深人静,仔细听,竟也能听清两人之间的对话内容。
“世子,沈相似乎察觉到我们的行踪,派出去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回信,我们……”
“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依计划行事吧。”
“是!”
“嗝——”
一声极长且猥琐的饱嗝声打破这片和谐,空气顿时凝结成冰,连墨捂紧嘴巴赶紧隐在黑暗中。
要死了,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
黑暗下的俩人立刻警觉地收声,一左一右分散消失在黑暗中。
连墨等了好一会儿,才示意侍卫送她回客栈。
回到客栈,已经是丑时,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就要大亮。
连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这几天发生的事,遇到的人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明明她已经换了一个身份走剧情,那道如影随形的雷也没有再出现,为什么总感觉同原书内容有着惊人的相似呢……
直到脑袋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快要淹没了她,连墨使劲蹬了蹬腿,终于将这一切抛在脑后。
随后,她在心里开始埋怨沈之煜,让她错过了保养时间。
每天脸涂得乌漆墨黑伤皮肤就算了,还不让人好好睡觉让皮肤静养。
直到她数完了手指数脚趾,数完了脚趾数腿毛,就这样,带着对沈之煜的怨念,终于迷迷糊糊进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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