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摇摇头,应无着轻笑,眼里却似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忧愁,他道:“这玉石自那西域高山之巅寻得,听闻两块石头各立于山巅,隔着大河遥遥相望,模样像极了被迫分离的有情人......后来雕刻成龙凤一对,可合二为一,寓意天作之合、地设良缘。”
他抬起头,撇了眼黎雁回霎时烧红的耳廓,又是一笑。这次,面上的忧愁几乎全都消散。
祝无梦睁大眼睛,睫毛快速眨动几下,“咚咚...咚咚...咚咚...”,奇怪,心跳怎么这么快?
“什么跟什么呀,那这般吉物予我二人作何?怕是明珠暗投了。”黎雁回抬手摸摸了眉毛。
祝无梦压下心中疑惑,跟着点点头,“就是,实在是糟蹋了,我二人素昧平生,相隔甚远,何来...”最后几字她嘟囔着说,“什么天@#$合,地设的。”
“这就是你二人与这玉坠的缘分了,周岁抓阄时,木刀、算盘、铜钱都不要,直奔那玉石而去,哈哈哈哈哈......”似是想到当初那场面,他爽朗地笑起来。
黎雁回很少见他这幅模样,也跟着笑起来,又听他说:“若不是当初......你二人如今怎么不算青梅竹马金玉良缘。”
“当初?”祝无梦一下朝他望去,正欲问出口,门口又来了个挎着药箱的老者。
那人行色匆匆,对应无着颔首,道:“应兄,老魏他还未返程,此去已有半月,已逾三日无消息传回...只怕有异,劳烦您...”
应无着一下起身,回头瞪了黎雁回一眼,道:“无妨,我派人去寻,您且先给我这两个孩子瞧瞧。”
那大夫便点头坐下,替这两人把脉,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神色徒变,“这...应兄......”
“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应无着见他犹豫,出声安慰道。
“这两孩子...脉象沉弱,硬如石豆,此乃癥瘕内生之象!异常驳杂凶险,似有活物蛰伏体内,瞧着盘踞日久,深结难解,恐非寻常药石可医啊!”那老大夫长叹一声。
应无着闻言,面色骤然大变,嘴张了张,只问:“您可是瞧错了?”见那大夫摇摇头,他又转身质问黎雁回:“你二人可是路上中毒受害了?”
黎雁回微微蹙起眉,这形容听着怎么像那阿草姑娘的脉象?莫不是他二人也中毒了?
“您莫要担忧,我这脉象自幼如此,我......”祝无梦急忙摆摆手道。
闻言,黎雁回的心落回肚子里,他将茶盏顿到案上,出声安抚:“师傅,无碍,我自知为何。”应无着没搭理他,同大夫攀谈着出门去,恳请他回去寻点药材过几日再来瞧瞧。
回到小院儿,黎雁回又急忙道:“适才没敢同您说,我二人中了那‘同生共死蛊’,祝姑娘她体内有灵珠,又自幼习蛊,许是这缘由。”
应无着沉着脸,祝无梦没敢开口,满屋死寂中,应无着劈手掀翻一旁的茶盏,“你个孽障!竟敢用词逆天夺命的蛊毒?这是两人同心共裂,血肉同溃的后果啊!”
黎雁回心头剧颤,他原本心中尚有疑虑,此刻被应无着字字句句狠狠砸得眩晕,他嗫嚅着不敢再开口。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二人哪个如今不得把头别到腰上过活?哪个过得上安生日子,还敢把命都捆一起!”应无着扶着头大喘气,“黎雁回!你!去爬悔道!”
黎雁回垂着头,双膝跪地,“是!徒儿自去悔过!”应无着没再出声,他起身撇了眼祝无梦,转身走出院落。
祝无梦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就听他高声喊,“知渺!”
须臾,一个面容姣好,身子窈窕,瞧着瘦弱,浑身药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端着食案柔声安慰应无着,“我适才听见了,您当心气坏身子,我们想法子试试能不能解了便是。”她对祝无梦笑笑,持扇为应无着扇风,压低声音又道:“你瞧,我现如今都活得好好的,何况阿回?”
应无着摆摆手,“你带她去歇息歇息换身衣裳,我自己待会儿。”
“好,那是您最喜爱透花糕。您这几日担忧阿回食饭不思,今日好得多吃些。”她又对祝无梦笑笑,“且同我来。”
两个姑娘走后,屋内一片死寂,应无着摇摇头,喃喃自语:“玄牝灵珠何时有这般神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那徒弟和那姑娘都是善人,可结善果呀......”
......
“我叫江知渺,师傅在河边捡到我,希望我可知天地苍渺。你姓祝?”江知渺自然地拉住祝无梦的手,笑容温软亲和。
祝无梦脸颊微红,点点头不好意思道:“嗯,我唤个无梦,家里人希望我夜夜安眠,没什么太大深意。”
“无梦,真好听的名字!你长得也好生俊俏,就同阿回一起,唤我阿姐吧,我自幼就想有个妹妹。”她又笑笑,祝无梦立即甜甜应声:“好呀,阿姐!”
江知渺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语气里带着心疼与嗔怪:“哎呀,阿回这榆木脑袋,怎么让你穿着这么不合身的衣裳?”
不顾祝无梦推脱,便拉着他她走进自己的小院儿,取出几件素雅精致的衣裙。“试试这件,”她拿起一条淡粉色罗裙在祝无梦身前比划几下,满意的点点头,“你安心,这些衣裳我都不曾穿过,颜色太亮了些。”
祝无梦没再推脱,欣喜道:“谢谢阿姐,我最是喜欢这颜色!”
换好衣裳,她又利落的帮祝无梦梳发,拿起梳子时,她的目光扫过祝无梦头上那只银簪子,眼神微微一凝,似乎闪过什么。但很快又恢复笑意,专心替她梳头挽发,只是最后不经意般,指尖在那簪子上多停留了片刻。
两人手挽手走到外头,恰时黎雁回满头大汗进来,江知渺笑道:“来得巧,瞧瞧,这样才衬得上我们梦梦。”黎雁回目光落到祝无梦身上,微微闪动,清清嗓子,又摸摸眉毛:“没瞧出有何不同。”
江知渺轻笑,侧头在祝无梦耳边道:“他自小犯错还不承认时就这般,眉毛都快给薅没了。”
祝无梦又觉得自己心跳加快几分,震耳欲聋,她轻轻呼气,深怕江知渺听见。
“好啦,不同你废话,衣裳脱了我瞧瞧伤。”江知渺回头,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黎雁回急得要跳起来,“男女有别啊阿姐,我真没事儿!”
“快点,不许墨迹。”江知渺只道。
黎雁回无奈,只得进屋。江知渺取了一碟点心放到案上,对祝无梦笑笑,进屋查看黎雁回的伤势。
她在黎雁回身旁坐下,动作小心的查看他的伤势,“浑身是疤,我看日后那个姑娘不怕敢嫁与你。”忽的,她眼神骤然锐利,指尖虚点在背后伤痕处一点暗金光泽上,“你背后何时伤的?瞧着有些时日了?”
“没,我与祝无梦中了蛊,老魏说我的伤...她会替我挨一半。”黎雁回没隐瞒,如实道。
“这刀口有问题,你等着我寻你姐夫来瞧瞧。”她听着又皱起眉。
说完便又急匆匆出了门,路过祝无梦都没来得及招呼,片刻后带着个身姿高挑,气质出众的男子回来。
“你快来瞧瞧,这伤口上的暗痕,我是不是在你书房见过?”没给二人寒暄的机会,她急忙道。
这来人是徐行之,黎雁回师兄,江知渺丈夫。他上前,只扫了一眼,温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人话不说走到祝无梦身旁的木架上,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陈旧画卷,迅速展开。上面绘制着许多古怪诡异的符号,他手指精准地划过那些符号,最终定在一枚样式独特,状似弯月和火焰缠绕的纹章上,又指像图卷角落一处细密的暗金色文字。
“是它!”徐行之道,“西部焚影门的印记,那门派富裕奢靡,刀剑均附着黄金。”
江知渺听完语气急切,“可我们何时与他们有瓜葛?阿回,你来瞧瞧,可是这些样式的武器伤了你?”
听到“梵影门”三字时,黎雁回便惊讶不已。他一直以为追杀他的,顶多是那几个结怨的镇抚司走狗或是朝廷人马,从未想过背后还盘踞着这样的势力,“是......那日在月朗山附近时,遇着一群蒙面人,以为是那个镇抚司的走狗......”
他叹口气,“难道他们帮朝廷的人杀我?可不是说各门派立下约定,绝不参与朝廷纷争......”说着,他停顿下来,这图腾......他好似在哪儿见过?
祝无梦闻言,也轻轻靠近,低头细细观察那奇异怪状的符号,瞧见图中央的箭式图,眼睛猛地睁大。
那箭细长,箭尾嵌着四根褐色长羽毛,她颤抖着手指,问:“这箭...也是他们的?”
徐行之点点头,“是,这箭名为四羽大箭,比普通的箭长四寸,箭尾的四根羽毛是西部秃鹫鸟身上的,听闻那鸟食人尸为生。”
祝无梦脑海中闪过那日长箭射穿蛊盅,黑水喷溅,四周惨叫不绝的画面,一下脱力,“是他们,玉兰谷是他们...”
一旁的黎雁回愣在原地,心口钝痛却几乎未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那月牙烈火图腾。
哪儿见过,在哪见过,是在哪儿见过这图腾?
他想起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