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天,简欣怡将新修好的画稿给了老林,要他重新再多印几份出来。
老林倒是没说什么,随手接过去,只是看着门口的货架发愣。
“怎么了?”
简欣怡看到他这样,心底不由得疑惑。
“只是这才刚印过,前面的还没卖完,再印一版就更卖不动了。”
“那就便宜点处理了吧,我先去大理寺了,最近案子紧。”
“哎。”
话音未落,简欣怡就赶紧挥挥手上班去。
真不知道为了这五十文还要做多久。
不过现在家里的情况确实好起来不少,油水都多了起来,她都长胖了不少。
刚到案卷室,平常一起来的小孙和她打招呼,“林姑娘,今儿主簿去了太学查证去了,吩咐我们将案卷整理好。”
简欣怡应了一声,走到了案卷室的里间。
泛着尘土的房间内,入目皆是一人高的货架,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文档,她粗略的扫了一眼,不敢多看。
“这些货架以十年为一期,如今房内已有百年案卷,万不可轻易翻看损坏,今日天气晴好,我们就将这些晒好就回。”
小孙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一沓案卷搬去院中的架子中。
简欣怡看着满屋子的案卷望洋兴叹,可也只得一点一带往外搬。
一个失神,不小心撞到了个人。
“抱歉。”
简欣怡赶忙重新整理怀中的档案,见没出事才松了口气,抬头望去。
没想到竟是孙历清。
“少卿说今日晒档案,我就过来了。”
他轻轻地笑着,接过简欣怡手中的档案:“我来吧。”
简欣怡刚要说些什么,只见远处一大波人往这边走来,嘈杂的声音一时让她遗忘想要说什么。
“少卿。”
众人停下手中的活,向着那人行礼。
少卿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眼下就是年关,案卷整理工作是当下的重中之重,希望各位上心。”
众人连连称是,忙着将屋内的案卷整理出来。
“少卿大人真是心细。”
简欣怡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
此时正好起风,凌冽的北风吹起片片书页,一时之间只听得一片翻书之声。
众人忙着将翻动的书页安抚好,而她却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只见钱元并未穿着熟悉的金吾卫铠甲,而是一身锦灰色狐狸毛大氅,内里深蓝团纹刺绣长袍,冠得是金丝蓝宝珠,腰间更是别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与平日的他大相径庭。
也让她想起那日牢狱之中的那一身官服。
可今日更为不同,他一句没说,大理寺众人的目光就紧紧地锁住他。
钱元一个跨步,迈到少卿身边,“我要的东西呢?”
“殿下,所有的案卷均在此处”
少卿不慌不忙,走进院中的台前,一一翻着,看着面前的卷宗,却眉头一皱,向旁边的人问道,“这案子是谁记的?”
旁边的人见领导发问,立马跑上前去,“这最近的案子,应该都是林姑娘记录的。”
少卿往后转头,看见是她,面色一沉,“殿下,这些最近都是这位姑娘记录的。”
“是。”
简欣怡被人点名,也只好赶紧站立上前,学着之前旁人行礼,“殿下。”
钱元不发一言,也并未让她站起。
静谧之间,只闻沙沙翻书声。
她不知钱元此时来此为何,只好缓缓起身,打探道:“殿下,可是要查阅案卷?”
少卿看见这幕,倒是吓了一跳,惊呼出声,“林姑娘。”
“本王似乎没有问你。”
钱元冷淡一瞥,还没多说什么,少卿却先行跪下,“殿下,林姑娘言行有失,还望殿下饶过她一回。”
简欣怡被少卿拉扯着跪下,膝盖猛然着地。
嘶,真疼。
她强忍住出声叫喊的念头,把头低了下去。
“本王不是那种三心二意小肚鸡肠之人,起来吧。”
钱元声音仍旧冷淡无情,似乎真如变了个人一般。
简欣怡起身站好,本意往后退了几步,却听钱元又道,“既然这卷宗是林姑娘所记,那还请林姑娘同本王好好讲一下这案子经过才好。”
她猛然抬起头,眼神中尽是不解。
钱元冷哼一声,转身往审讯室去了。
简欣怡左顾右盼,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还是少卿提起来,“既然是兴王殿下要你去,你便去吧。”
兴王殿下......
简欣怡对这个称呼一时失神,随后猛然点头,跟了上去。
她两手抱着卷宗,一路小跑,追着钱元的步伐。
“殿下。”
简欣怡在他身后叫着,他也没回头。
她又加快了步伐,眼见就快拽住他的衣袖,可却没想到路间如此不平,一不小心崴到了脚踝。
“钱元。”
简欣怡还是没忍住叫出他的名字,手中紧紧拽住那蓝袍不放。
“林缀玉,你!”
钱元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却见感觉一道巨大的力道将他往下拽。
不由分说,他连忙扶住了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双眸子此时似乎恢复了一丝从前的光彩,可惜只有一瞬。
简欣怡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不再熟悉的人,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可以走吗?”
钱元下意识抬起简欣怡崴到的那只脚,眉头紧蹙,“还是叫大夫过来吧。”
他转身向着身后人吩咐,“叫胡大夫到大理寺来。”
说罢,钱元便欲离去。
“钱......兴王殿下。”
简欣怡一手摸着红肿的脚踝,往前看着那人的背影。
听见这个称呼,他明显愣了一瞬,轻轻侧头,紧闭双眼,继续往外走。
直到他彻底转过身去,简欣怡才悄悄低头,任由泪水顺着脖颈滴下来。
强撑着忍痛太累了。
她叹了口气,一瘸一拐的往前挪动。
“没事吧?”
孙历清见她摔倒,赶紧跑了过来。
“殿下也是,怎么......”
简欣怡摇摇头,巧妙地躲开了他的手,“没事,案子重要。”
她继续一瘸一拐地走着,脚腕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隐痛。
孙历清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算是挪动到审讯室里,幸亏崴得也不厉害,大夫包扎一下,便拿了囊袋出来冷敷。
简欣怡被这冰块冰得呲牙咧嘴的,还得出声感谢,“多谢大夫。”
“既然这伤病也治好了,那就来聊聊这案子的事。”
钱元大喇喇地坐在红木椅子上,声音低沉,“牧青人呢?”
旁边的文官赶紧躬身回道:“殿下,牧主簿去收集证言去了。”
“那好,本王就先问问你。”
钱元身体轻微前倾,一手托腮。
“此次太学毒杀案,用的毒为何?”
简欣怡低着头,闷声答:“据仵作言,是百虫杀之类的农药。”
“就没人查出来谁人手上有百虫杀?”
哗啦,又是一顿跪。
简欣怡实在是跪不下去了,只得继续低着头。
“明明这么简单一个案子,被你们大理寺越处理越复杂。”
他语气倒是没有几分怒意,反倒十分冷静。
可满屋的官员自然也能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纷纷求情,“殿下息怒。”
“此次父皇命本王亲自调查此事,就是为了整治京中司法三所的风气,此后这案子本王自会时时关注,誓要寻到凶手。”
“殿下英明。”
其他人见势不妙,出了门就纷纷开始唉声叹气。
简欣怡刚要起身往外走,却被钱元轻轻一按,又坐回了椅子上。
“你......”
钱元没言语,俯下身去,轻轻抚摸她脚踝的痛处。
明明简欣怡处在更高的位置,可她还是忍不住把腿往回缩了些。
她下意识的害怕。
“别动。”
钱元手上倒是没有用力,语气却格外强硬,“上次给你的伤药,若是没用完,可以继续用。”
他揉捏的力道极为精准,脚腕处传来一阵一阵的酥麻。
痛楚如小刀一般划过心脏,一点一点吞噬着简欣怡的理智。
不能再这样。
简欣怡眼疾手快,一把握住钱元的手臂,义正言辞地对他说:“殿下,我要回去了。”
两人视线交汇,她直视着那双冷淡的双眸,攥得更紧了些。
她不想再纠缠下去。
“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还真是你的作风。”
钱元自是不为所动,眼神中的怒意却快要抑制不住,终究是叹了口气,轻轻拿掉简欣怡的手,起身离去。
真正忽冷忽热的,不是另有其人?
简欣怡心里抱怨,慢慢从里屋挪出。
刚出来,却看见少卿站在此处,似是等候多时。
“林姑娘。”
少卿板着个脸,“此次之事你也见到了,如今陛下特封兴王殿下处理此案,可见对此案的重视。”
简欣怡率先开口,“我明白,日后我定加......”
“不必了,这几日你先好好休息,日后的案卷整理,大理寺会另寻专人,这些日子辛苦你。”
少卿侧身,将身后的男子叫过来,“这是一百文,就当是医药费。”
这哪里是医药费,这是封口费啊。
简欣怡只好苦笑着接过,“多谢少卿。”
说完,也不多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却听远处有人叫她,“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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