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若有似无的遗憾……也许还有司空见惯了的麻木,总而言之,我选择在片刻无用的等待后,独自返回了教室。
空无一人的走廊就像上学时的那条街道般漫长,但我并不着急,始终保持不快不慢的步子,直至尽头。
空荡荡的长廊,只有轻巧的鞋尖和瓷砖碰撞的脆响。
我不会垂头去看脚下的阴影,尽管上帝会发现那些阴暗的沼泽正在扭曲蒸腾,几欲冲进主人的视野。
但我毕竟是目不斜视,从不会发现异样,不是吗?
我默不作声的不断向前走,对周遭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而我那位痴迷花海的新朋友却没有跟来。
他也许是沉浸在花海的芬芳中,也许是追随花海边的婆婆去了更远的地方……希望不是这样。
我多少有些不负责任的想着。
但不管怎么样,我又恢复了孤身一人的状态。也可以说是日常状态。
我是这所学校唯一一位转校生,也是唯一一位外来者、新人。
“唯一一位”……
等我毫无异样的坐在教室座位上时,抬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我】的新朋友,而不是我的旧朋友。
他挂着过分灿烂的微笑在我身边坐下,和四周任何学生都没有不同,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从方方面面都与这所学院相融,再也无法脱离。
【我】所有的朋友,最终都是这个下场。
不过,我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若无其事的回归了自己的日常。
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也并不重要……
我只要像是一潭死水的麻木不仁,自顾自的一无所知的活下去就好。
在这所学校的每个学生,都信奉这样的美德。
老师开始让我们把书翻到四十四页,她扶着自己的脑袋,破天荒的歪头在走道里巡视着。
尽管这有些突破我认知里的常规,但我还是没有太多质疑。
学生是无权质疑老师的,这是学院通行的真理。
不过,因为我是转校生,老师不能过于对我苛责,略略在我身侧停顿一下,她就离开了。
但【我】的朋友却仍然像是呆板的木偶,没有按照老师的命令做出指定动作。
教室里开始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没有抬头,抱着自己的书包,漫不经心的想着‘快要下课了’。
当、当……
果然,时间来到了课间。
我垂着头,盯着自己那双艳红到俗气的运动鞋,视野晃动扭曲,湿漉漉的质感一点点在脚底浮现。
我感受到了被书包按住的胃部灼烧一般疼痛着,却没有动作,只是不动声色,静静等待休息时间过去。
“【我】饿了、饿了饿了饿了……该吃饭了呀。”卡带一样,带着笑意的男声低低缭绕在我的耳畔,像是深渊中魔鬼。
但是我权当不存在,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好一会儿,这道声音才自讨没趣的离开了。
声音跑到了【我】的新朋友身边,愉快的问道:“【我】最最最要好的朋友啊,请告诉【我】现在几点了吧!”
时间、空间在这个问句后,突然凝固了一瞬。
但是,几乎就在下一秒,带着狂热的含混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四点……四点了,【我】要进入四点以后的世界了……【我】要留下……留在邪……”
“[BINGO!]”小丑般癫狂的笑声源源不断响起。
一开始只有一道声音,但很快,变成了整座s学院的狂欢,他们意味不明的笑着,迎接末日的降临。
只有我始终低垂着头,恍若未知的活在自己的认知中。
这个世界又一次陷入了荒诞的脱轨异常。
可我却没有太关注这些。
老旧留声机般断断续续的语句,我没有费心思去听,只是放空了大脑,等待着下一次钟声。
当……
可是很难说,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兔死狐悲的哀愁。
并不多么浓郁,只是生物体本能发出的信号,却因此更显得冰寒。
那毕竟是人类……那毕竟是消亡在我面前的真实生命。
而我已经在静默中等待了不计其数的岁月漫长。
尽管我一直试图保持冷淡、尽管这并非第一次,但只要我选择在这里生活,这绝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我只是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罢了,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总而言之,不管这次的“新朋友”是谁,请不要恨我。
这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在选择做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但是……
我清楚,我无法舍去那份共情,也绝不能失守人类持有的最终底线。
既然是最后的顽固派、最后的人类,那就让我固执到底吧。
在越发离奇的属于我这人的现实里,共情是我唯一清醒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证据,也是陷我于险境的捕兽夹。
我的同族,这是最后的忠告,不要再来到这里了。
我们皆为邪神的玩具,互为彼此的诱饵。
不……我又哪里还有同族留存现世,不过都是些旧日残影。
就这样吧、就这样活下去吧……
下一次钟声敲响,我能做的只有看这些人飞蛾扑火的死去。
我无法向他们伸出援手。
这并非报复过去人间种种,而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终有一日,我或许也会失去自我吧……
我会变得麻木吗?和围绕着我的那些行尸走肉一样。
这就是苟且偷生的我所该付出的代价吧。
我不知道……但是这是我必须背负的。
我的一天日常,又一次结束了。
我可爱的朋友也离开了。
风把那张熟悉的报纸卷来,舒开头版的一角。上面还印着一枚湿漉漉的脚印。
还记得吗?在这里没有S学院,没有老师学生,没有小狗,也没有【我】。我的新朋友,希望你能遵守这里的规矩。
这里有一个孤独的人类,她渴望有人向自己伸出友谊之手。
所以,大家都来和【我】交朋友吧……嘻嘻嘻,留下来,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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