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课业安排并不紧张，起码在白岁看来，七点半到十二点，两点半到六点的上课安排，比他初中都轻松。
季行止依旧上课懒散，但起码没直接趴下，多半时间撑着额头闭眼听课。
中午下课，季行止起身打饭，后排的男生们乌泱泱一片站起来。
季行止头也没回，拿上饭盒就往外走，那些人就跟在他后面。
白岁体型很小，缩在季行止兜里，露出一个猫猫头。
前面的学生闲庭信步，三三两两凑成一堆，打饭不积极，一瞅就是中午休息时间太长。
不过他们只要看见季行止一群人，都会默不作声避开。
白岁小声评价：“好讨厌的感觉。”
他小时候个子矮，路过高年级的学长时，曾经被不明不白地踢过，后来看见这种成堆出行的就非常害怕。
季行止没听清，就见余光里的猫猫头忽然缩了回去，他隔着衣兜去摸白岁，被白岁一拳捶在肚子上。
小猫的力气不大，但穴位找得很准，季行止面色一僵，默默松手。
“季哥，我、我请你。”
这时，身侧突然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带着眼睛的男孩斜着眼看过来。
季行止眯眼，认出这就是早上那个被找茬的四眼仔。
“谢、谢谢你帮我出头，让我请你吃、吃饭吧。”
季行止将他上下扫视，语气没什么起伏道：“不用。”
四眼仔一下就着急了：“可、可我…”
“我季哥都说了不用，”坐季行止右边的男生出声道，“别在这儿磨叽。”
四眼仔眼中浮现恐惧，他又看向季行止，很想说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回报”，快点报完“恩”就能和这个人撇清关系。
季行止本来就要走了，看见他的眼神，蓦地停下脚步：“你叫什么名字？”
四眼仔愣了一下：“刘然。”
“刘然，三班找事不是冲你，不然就不会等我来学校再挑事，”季行止淡淡看他，“我罩的不是你，别自作多情，懂吗？”
四眼仔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季行止没再看他，安静排队打饭。
跟在他旁边的男生打完饭，坐到季行止旁边，粗声粗气道：“妈的，那小子嫌弃咱们呢。”
季行止碗里一荤一素一盆米饭，是食堂的标配，不多也不少，他咽下一口饭，嗤笑道：“咱们有什么好稀罕的，吃你的吧。”
男生大口吃饭，却越想越气，最后吃出一肚子气，在回宿舍的路上还是忍不住道：“要没有季哥，就他那样的豆芽菜小四眼，浑身名牌，脸上摆明了就是‘我有钱快来抢’，指不定让人堵着虐多少回了。”
“就该让他去五班，天天被高二那帮孙子抢。”
季行止吃饱饭有些犯懒，他伸了个腰，打着哈欠道：“行了，你就混个毕业证，高考结束把证一拿，天南海北谁还能再见？”
男生名叫张吉，是个敦实的黑胖子，比季行止要宽两个码，但不如季行止能打。
换句话说，他们学校比季行止能打的没几个。
别看季行止瘦，长得还如沐春风的，但他打人下手贼狠，都是挑着一击倒地的痛处去，挨过他打的人都不愿意再和他对上。
季行止高一刚来还没这么高，放学时被高二的堵住要钱，以一打六还把人揍得半个月没来学校，从此一战成名，张吉早就听说季行止的名声，高三一分班就投了他的山头。
没想到季行止不愿意拉帮结派，很少主动纠集他们做什么，就连大规模约架，对战对门职业学校，按理说每个班都得出人，季行止也不愿意叫上他们。
他比张吉见过的任何“校霸”都独。
季行止走到自己宿舍，头也不回地关上门，锁好。
如果说当校霸有什么好，那就是他可以荣幸地，被动地，获得一间一人宿舍。
宿舍里有两张上下床，本来能住四个人，但谁也不愿意跟他住。原来住他上铺的是个小胖子，爬上去时会带动整张床咯吱响，季行止还没说什么，小胖子却被季行止被吵醒后翻身的动静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第二周就申请了走读。
季行止听说时表示很无奈，他真的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莫名有了他喜欢揍舍友的传闻。
不过好在他也喜欢一个人住，清净自在。
下午有数学课和语文课，季行止从宿舍里刨出几本书，又拿上算草纸，趁午休还没结束，从练习册上摘抄了几道题。
上课他就自己安静写题，一下午过去，谁也没来打扰他。
放学时，张吉笑呵呵凑过来：“季哥，你一下午画什么呢？”
季行止反手把算草纸盖住：“画你小人，你被孙淼暴打。”
“他打我？靠，让他两个手都打不过。”张吉嚷嚷道。
孙淼是他同桌，身材高瘦，走过来翻了个白眼：“五大三粗的莽夫。”
“你说谁五大三粗呢！”张吉追上去，一把搂住孙淼的头，勾肩搭背地走了。
“他们都不住校啊？”白岁跳上季行止的课桌。
季行止收拾散落的文具，把草稿纸叠好塞兜里：“半走读吧，中午在学校，晚上回去。”
学校的全日制住宿生不算多，大约占学生的四分之一，毕竟课时安排清闲，上下学时间充足，只要不是季行止这种公交车都得坐一个小时的，晚上都会选择回家。
季行止收拾的动作缓缓停下：“而且，晚上住宿的话……”
白岁的毛绒耳朵立起来：“晚上怎么了？”
季行止摇摇头：“没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季行止都按照白岁说的低调起来，张吉虽然发现季行止开始听课，但也没多心，直到有一天体育课，一班抢了他们的篮球，还把他们班的人推在地上，季行止看见后并没有任何反应。
张吉犹豫道：“季哥，他是狗哥的人，抢咱们的球咱们不管吗？”
季行止坐在操场边缘的双杠上，视线在那人的脸上停留几秒，没说话。
张吉说：“这次要是不管，他们下次就蹬鼻子上脸了。”
这种事情用季行止的话来说是故意找茬，彼此试探，用白岁的话来说，都是闲的。
大好的青春年华，不把精力挥洒在学业上，好歹也学个技术本领，天天这么混日子，找别人的麻烦，都是一群渣渣。
季行止还是没动静，半晌才点点头：“我知道了，等他们上脸再说。”
张吉不知道为什么季哥开始修身养性，一脸痛心跳下双杠。
白岁说：“bungalow。”
季行止正在走神：“嗯？什么low？”
白岁重复一遍：“默写，然后告诉我什么意思。”
季行止皱眉想了半天：“车库。”
“是小屋，”白岁欢快道，“答错了，罚你晚上挨着我睡觉。”
季行止眼眉浮现无奈的笑意：“你不早就偷偷枕着我胳膊睡么。”
白岁磕巴道：“那，那不一样。”
季行止不把练习册带到教室，白岁接触获得能量更多是通过猫猫，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用猫猫形态和季行止相处，自然不会放过晚上的时间。
作为一只人猫，白岁是绝对不愿意睡在季行止脚边的，但睡在头边又觉得太怪，所以一般都会缩在季行止旁边，最好季行止侧躺，白岁能枕他小臂上。
季行止在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向来无所谓，而且白岁在他身边待着，经常会给他讲题，尤其是英语，除了学校广播里偶尔出现的英语，几乎没有听见过这样正宗的口音，白岁能教会他许多。
“不过你这英语基础太差，”白岁忧愁道，“得赶紧给你找点钱，最好买个磁带听听，不然你这听力没分啊。”
听见要凑钱，季行止犹豫道：“我一共有六百块钱，可以拿出一半来，剩下的我得攒起来。”
“不用你的存款，”白岁摇摇头，“不过你攒着干什么，大学的学费？”
“不是。”季行止迟疑起来，似乎不太想说。
白岁来兴致了，刨根问底道：“那是干什么，你可得交代清楚，我带着你赚钱，你可不能拿钱去干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嗷！”
季行止摇头道：“不是，我想攒够一千块……去东省找我爸妈。”
白岁愣住：“哈？”
季行止垂下视线，胳膊拄在膝盖上，沉默道：“听他们说，一千块可以去东省，如果能顺利找到爸妈，有了住的地方，还能剩下点。”
白岁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干巴巴道：“你，你找他们干什么，不是，我是说，他们会回来的。”
季行止没有说话，半天才“嗯”了一声：“其实我也就是想想，我小时候每次见爸妈离开家，都想偷偷跟上去，但每次最多到火车站，就没钱买票了。我问列车员，去东省要花多少钱，他们说一千，那时候我就想攒够一千。”
“现在长大了，懂事了，也知道没必要去找他们，但总想把钱攒够。我攒钱很慢，如果攒够一千块时，我还想去找他们，那我就去找，有钱也能出远门了…如果不想找了，就存起来，等着上大学。”
白岁又是一阵心酸。
他听得出来季行止的意思，无非是小时候的执念，一直没有得到释怀。
他的父母离家越来越长，他的留守岁月里，似乎只有攒够一千块这样的目标能够支撑他度过孤独的时间。
“怎么这种目光看我？”季行止呼噜白岁的毛，给逆方向弄炸了，笑道，“我天天要上学，和同学一起玩很开心，而且我都已经习惯了。”
白岁没挠他，任由他乱揉了半晌：“嗯，不怕。只要你不惹是生非，小爷我能带你飞。”
季行止弯起眉眼，温声道：“嗯，猫咪二大爷，求你带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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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带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