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西亚匆匆回到房间,反手将房门紧紧锁上。
她背靠着门,胸脯剧烈地起伏,整个心脏因为撒谎成功,在胸腔里如密集的鼓点般跳动。
“埃里森这等二流蠢货,绝不会聪明到发现端倪的!他要有这么敏感,报刊和画廊就不会濒临倒闭!”
范西亚深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扶着墙壁,缓缓走向梳妆台前。
这是没有镜子的一个梳妆台。
她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那头亚麻色的头发,可发丝毛躁得厉害,像是一堆杂乱无章的枯草。
“我想我需要一盒发蜡。”
范西亚犹豫了一瞬,她想起埃里森那油光发亮的刘海一股脑朝后,露出一整个大额头的造型。
对,埃里森肯定有发蜡!
范西亚偷偷潜去埃里森的卧室,顺来了那盒精小的发蜡。
她伸出手指只敢挖起一小团发蜡,然后立马遮掩掉挖空的痕迹。
发蜡洁白躺在掌心,范西亚一点点揉搓开,随后轻轻涂抹在自己的头发上。
期间,她举起的胳膊一次次发抖,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全身兴奋又胆战心惊!
“男人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时,就是这样子涂抹发蜡的。”范西亚忍不住又挖了一团。
发蜡涂抹均匀后,她仔细地将头发分成三股,开始编织麻花辫。
很快,她就弄好了头发和衣裙。
她就要出发!
给卡罗琳一个巨大的惊喜!
只是在迈出房门的第一步,她蓦地想起自己那晚苍白的唇,墨渍般的黑眼圈,以及因压力拔掉的眉毛。
“化、化个妆吧,范西亚,别那么狼狈。”
范西亚咬牙搬来了一面镜子,她闭起眼,忍着恐惧一把将口红直接摁在唇瓣。
先是上唇的中央,再是唇角,下唇亦是如此,她微微嘟起,将口红沿着嘴唇的轮廓加深涂抹,每一笔都胡乱又用心。
不过到了光秃眉毛这儿,范西亚总还是要面对镜子。
而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卡罗琳那精致上挑的眉毛。
真张扬的眉毛啊!
像饰演《乱世佳人》的费雯.丽。
想到这里,她鬼使神差地自然拿起眉笔,对着眉毛落下描摹。
然而,脑海里卡罗琳的红唇却更加耀眼,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手也跟着微微颤抖。
原本流畅的线条变得歪歪扭扭,她皱了皱眉,拿过化妆棉轻轻擦拭掉画歪的部分,重新开始。
可越是着急,整个手就越不听使唤,反复几次,眉毛画得完全不对称,
范西亚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嘴唇,望着桌面立着一只白色爱心折纸安慰,“范西亚,你要面对的可是一个画家啊,认真点画吧。”
白色小爱心里有卡罗琳的笔迹,写着卡罗琳地址。
她再次握起笔,对着眉毛一点点画下去。
突然,屋外响起汽车的鸣笛声,尖锐而刺耳,惊得她手一抖,刚好最后一笔再次画歪。
她愤怒地瞪向窗外,嘴里小声咒骂了一句,哪个恶鬼投胎,最好去死。
“范西亚——”
是埃里森!
范西亚听到这声音,身体瞬间僵住,双眼瞪大,像一只炸毛的猫,瞬间慌乱。
“完了完了!我的上帝!”
“他不是走了吗?死神的镰刀怎么变成了回旋镖!”
范西亚慌乱地看向四周,企图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但房间内简约至极,根本无处可藏。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瞥到化妆品烫到眼珠子发抖。
范西亚赶紧将桌上的化妆品胡乱地全部扫进书柜,期间她手忙脚乱中碰倒了一瓶香水,香水在房间里瞬间炸开。
“范西亚,你在搞什么!”埃里森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轻微的敲门声。
闻声,范西亚立马冲到门前,双手紧紧地按在门锁上,身体前倾,她想用自己的重量加固这道防线。
“嗯?香水的味道……还是你需要酒精干什么!!!”
埃里森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焦急。
“不行,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傻事!”紧接着,门上传来剧烈的晃动,他开始用力推门。
里面的范西亚死死地抓着门把,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感激这门把的牢固。
“范西亚!你把门打开!”
埃里森的一次猛烈撞击,门被撞开了一条缝,晃动越来越厉害。
“不!你不能进来!”
范西亚吓得连连前进,双手誓死守卫这片领地。
她双眼圆睁,声音也因为恐惧尖叫破音。
“哐当——”
范西亚躲避不及,门被踹开,她连同身后的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
范西亚狼狈地趴在地上,头发散乱,遮住了小半张脸。
而此时脸上精心涂抹的妆容,一瞬间也被摔得灰头土脸。
口红蹭得到处都是,眉毛歪歪曲曲,她像是一个被涂鸦过的小丑。
范西亚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脸,试图掩盖这份难堪和羞耻,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而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凡全世界有一个人知道——我是要去见卡罗琳,她们势必都会在心里笑死我,笑我再怎么打扮也配不上卡罗琳一丝风情!
爱是如潮水般深入骨髓的卑微。
明明灰头土脸,却祈求有花落土开来。
范西亚低埋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沉默地趴俯。
“噢,埃里森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一道女声从远处传来,她急呼地踩着高跟鞋走近。
“快去瞧瞧她,有没有磕到哪儿受伤?”
这谁?
范西亚从窘迫之中出来,她下意识抬起头,此刻脸上那犹如大花猫般滑稽的妆容毫无保留地朝上展现——
口红、眼影和腮红在慌乱中早已晕染得不成样子,绿色眼影的深色部分糊在了眼睑下方,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后的淤青。而腮红则斜斜地从脸颊一直延伸到鬓角,鼻头。
“噢,我的天!”
凯蒂的手迅速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本优雅的面容上满是忍俊不禁。
而一向以严肃沉稳著称的埃里森,此刻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惊愕。
“真是个捣蛋鬼。”
埃里森率先回过神来,他迈着缓慢而沉稳的步伐向范西亚走去,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哭笑不得的情绪。
“范西亚,我去报刊的路上遇到了凯蒂。”
埃里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想着干脆把她送过来,跟你见见面聊聊天。”
范西亚闻言,瞬间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哪个凯蒂?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极其陌生,范西亚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茫然,像是一只迷失在陌生森林里的小兔。
“埃里森太太,真是很高兴认识你呀。”
凯蒂先开口打破尴尬。
她落落大方,如同从古典画卷中走出来的淑女,肌肤胜雪,一头柔顺金发恰似被暖阳亲吻过的麦浪,熠熠生辉。
范西亚随着声音抬头,凯蒂继续回之一笑。
凯蒂穿着欧式薰衣紫连衣裙,方领镶着细腻蕾丝,衬出优美锁骨。
而泡泡袖的设计轻盈俏皮,珍珠纽扣点缀其间。丝绸腰带束出纤腰,精美地打了个蝴蝶结。银色蝴蝶胸针别在腰前,蝶翅上紫色宝石剔透闪烁;
“你还好吧?埃里森太太?”
凯蒂索性捏着宽大的裙摆,大步走来。
她宛如一只优雅高贵的凯蒂猫,仪态万千。
“还,还好。”
“我扶你起来吧。”凯蒂弯下腰,温柔地送了段力。
随后,她又忍不住调皮地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打趣说道:“见我还不必如此精心打扮,还行如此大礼。”
远处的埃里森听到此话,脸上残余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一阵寒风吹过,化作了一片冰冷。
他的双蓝宝石般眼睛也变得冷寒,如同毒蛇的目光,死死地盯向范西亚。
“我把凯蒂送过来了,你不是要见她吗?还愣着做什么?”
他像突然找回自己讥讽的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个画家妻子的审美,倒也是另辟蹊径的有趣。”
“画家”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仿佛在强调着什么不堪的人,周围的空气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埃里森先生,你吓到她了!”凯蒂有些不满地回头,“我想你要是觉得不适,可以先行离开。”
面对如此驳面子的话语,埃里森被气得胡子一跳,但又似乎有什么忌惮。
他用力捏紧权杖,对着范西亚挤出一个笑容,意有所指:“你可要好好招待德罗伯爵的女儿,我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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