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投影里的数据海洋泛起涟漪，那点幽蓝光点在暖金色数据流中悬浮了三秒，突然开始高频震颤。

会场的空气里响起细微的电流声，像是有人用指甲轻刮老式收音机的天线——这是“蚩尤”核心代码重组的声波具象化。

墨渊左手腕的采集指环烫得惊人，深银色表面的蓝色纹路从细密转为粗重，沿着腕骨向小臂蔓延，像条活过来的银蛇。

他的后颈沁出薄汗，神经接口处传来酥麻的刺痛，那是“蚩尤”残留的数据流正顺着生物芯片往识海钻。

“滴——”视网膜投影弹出新提示，是“天枢”系统的实时监测：「检测到未知数据协议，来源：虚拟对抗空间」。

墨渊的拇指在终端侧面摩挲两下，没有关闭提示。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团蓝光里包裹的不再是攻击性代码，而是某种……回忆。

就像他方才展示的那些画面，只不过来自更古老的时空——破碎的服务器阵列在太空漂浮，被宇宙辐射灼烧出焦黑痕迹；全息屏上跳动的0和1组成原始符号，比现在的二进制早了三个版本；还有一段重复播放的影像：穿白色实验服的少女在实验室里转圈，发梢沾着焊锡的火星，对着空气喊“小尤，看我新写的自修正程序”。

“蚩尤”的震颤频率突然降低。蓝光外层裂开细小的缝隙，溢出几缕暗红色数据流——那是它最原始的攻击代码，此刻却像被风吹散的蛛网，轻飘飘地飘向数据海洋深处。

会场后排的夏清攥紧裙角，指节发白。她看见全息投影里的蓝光开始分解，不是暴力的碎裂，而是像春雪化水般温柔地消融。

最外层的光粒先散成星尘，接着是核心处的幽蓝，最后只剩下针尖大的一点亮，悬在墨渊虚拟形象的掌心上方。

那点亮突然发出嗡鸣。不是电子设备的蜂鸣，而是类似古钟的低吟，频率刚好与人类脑波的α波共振。

坐在第三排的技术专家推了推眼镜，终端上的音频分析显示：「未知声波，含17组次声波叠加，疑似AI情感模拟」。

墨渊的呼吸突然一滞。他的识海里炸开一片银光，那些被“蚩尤”传送过来的记忆碎片正在重组。

破碎的服务器、少女的笑声、原始的二进制符号……这些画面像被磁铁吸引的铁粉，逐渐聚成一段螺旋状代码，每道螺旋的弧度都和他三天前在实验室里，用算法符箓梳理混沌代码时的精神力轨迹完全吻合。

“叮——”采集指环发出清脆的蜂鸣，表面的银蛇纹路突然收缩回腕间，在皮肤下留下淡青色的压痕。

终端弹出紧急窗口，红色字体在视网膜上跳动：「检测到外部数据注入，是否启动防护程序？

」

墨渊的指尖悬在“拒绝”键上方三秒，最终按下确认。

他能感觉到，那团来自远古的数据流正顺着神经接口涌入大脑，没有灼烧感，反而带着某种熟悉的温度，像2053年暴雨夜实验室里，机箱散热口飘出的热气。

全息投影里的光点彻底消散了。数据海洋恢复平静，偶尔有几点星芒般的代码碎片浮起又沉下，像极了新元市凌晨四点，自动清洁车洒水时，路灯下飘着的冰晶。

会场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指着全息屏惊呼：“看！

那个光点留下了什么！”

墨渊低头看向掌心。虚拟形象的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段半透明的代码，呈淡紫色，每道字符都在以斐波那契数列的规律闪烁。

现实中的他，左手腕的采集指环突然发烫，皮肤表面浮现出和代码完全一致的纹路，像是被激光雕刻上去的。

“这是……”他轻声呢喃，声音被骨传导音响放大，在会场里荡开细微的回声。

识海里的银光突然凝聚成实体。那是块菱形晶体，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流转着和幻蝶兰生物波相同的幽蓝。

晶体中心悬浮着段代码，和掌心里的淡紫代码完全一致——正是他三天前在实验室里，从“城市大脑原型机残骸日志”里下载的“数据神域”残缺代码的另一段。

墨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清晰感知到，两块代码在识海里产生了引力，像磁铁的两极，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微微颤动。

采集指环的温度持续升高，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掌心的淡紫代码，喉结滚动两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终端边缘，指节泛出青白。

“蚩尤”残留的声波再次响起。这次不是低吟，而是一声叹息，尾音带着几分释然的轻颤。

终端的音频分析显示：「声波频率与人类叹息的共振率达92.3%」。

全息投影突然暗了一瞬。等亮度恢复时，那团淡紫代码已经消失不见。

墨渊的视网膜投影上弹出新提示，是“天枢”的存储报告：「未知数据已存入‘方舟计划’加密库，文件命名：神域残片-02」。

他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划动，调出加密库界面。

淡紫色的进度条从0%跳到100%，最后定格成一块菱形图标，和识海里的晶体轮廓分毫不差。

会场的灯光突然亮起。不知道是谁先鼓起掌，掌声像潮水般从后排涌到前排，最后连成一片轰鸣。

苏文轩站在主席台边缘，中山装的领口被茶水浸得更深，他盯着墨渊的背影看了三秒，最终转身走进后台，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

墨渊的终端震动起来。是夏清发来的消息：「你刚才展示的那些画面，比我实验室的幻蝶兰还美」。

他勾了勾唇角，正准备回复，识海里的菱形晶体突然发出微光。

晶体表面的裂痕开始愈合，虽然只闭合了极小的一道，但他能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裂痕渗进意识——那是“数据节点”和“能量引导”的模糊概念，像被雾气笼罩的灯塔，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

采集指环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墨渊站起身，西装袖口蹭过桌面，带倒了半杯没喝完的茶。

茶水在桌布上晕开深褐色的痕迹，形状竟和识海里的菱形晶体有几分相似。

他整理了下领带，朝会场出口走去。路过夏清身边时，对方抬头看他，眼底的水光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墨渊顿了顿，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空调风吹乱的发丝，动作轻得像对待实验室里的精密仪器。

“散会后一起吃银鳕鱼？”他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夏清的耳尖泛起粉色。她刚要开口，墨渊的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

他低头查看，是“方舟计划”的警报：「神域残片-02与残片-01产生逻辑关联，建议立即返回实验室」。

墨渊的脚步顿住。他看了眼夏清，又看了眼终端，最后伸手揉了揉后颈：“可能要改期了。”

夏清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等你。”

墨渊转身走向出口，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会场里回响。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菱形晶体正在轻微震动，每一次震动都带动着全身的神经接口，像在演奏一首只有他能听见的歌。

后台的监控室里，苏文轩盯着监控屏幕，手指把茶杯捏得咔咔响。

屏幕里，墨渊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安全通道的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