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间,楚景把饭菜吃完了,小肚子都微微凸起来。
他从条凳上下来,端着碗筷进厨房,大丫正在厨房里准备一家人的晚饭,看到他来了,顺手接过楚景手里的碗,还问他:“吃饱了没?”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前朝的混乱,大丫懂事的过分,不止大丫,连二丫也一样,明明都是半大孩子,可是不论说话做事还是照顾人,身上都透着一股超脱年龄的成熟。
衬得楚景这个真正的西贝货都没那么特别了。
楚景应道:“吃饱了。大姐,我给你烧火吧。”
“不用,你去院子里玩吧。”她样貌清秀,声音不算清脆,但是很温柔,就是面色有些发黄,手指因为经常干活变得粗壮,不止大丫,这个时代所有农户女子也一样。
楚景歪了歪头:“这会儿院子里冷,我想在灶膛边烤火。”
大丫想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你小心一点,别烫着了。”
楚景:“嗯。”
他坐在灶膛边的小凳上,过一会儿就给灶膛里添柴禾,偶尔抬头,看着大丫忙碌的身影。
与电视剧里的演的不一样,在现代的古装剧里,女子都穿着漂亮的裙子,颜色不但鲜艳,而且每个人的裙子上都绣着繁复的花纹。
这在全靠人工的古代是少见的,且不说身份地位限制。就算破天荒的不限制,古代的染色技术,加上绣娘人工绣花纹,最后一套裙子的成本就高的吓人,再加上商人还要赚钱,价格还要往上翻一两倍。
一般人家哪穿得起。
这个道理适用于男女,所以古代乡下人家穿的大多是短打。就算女子穿着裙子,也只是到脚踝那里。
至于发型,虽然这里的女子不会像现代那样披头散发,或者简单梳个高马尾,但是也并没有复杂到哪里去。
富贵人家的小家都有专门的梳头丫鬟,每天也有空闲时间,由着丫鬟给她们梳样式。乡下人家的女儿每天活多了去了,有根红头绳绑头发,或者姑娘再大些,家里人给买两朵绢花,都算很疼女儿的人家了。
大丫穿着素色麻裙,头发梳的整齐,这会儿她手脚利落的洗菜切菜,手法熟练地能看出残影。
快天黑的时候,他爷,三伯和他爹从地里回来了。
二丫倒水给他们洗手,大丫把饭菜端上桌,楚景跟在他大姐身后,端了一碟小菜和筷子。
老元氏冲着三儿媳妇屋子里喊了一声,孙氏应道:“娘,我就来了。”
农闲的时候,孙氏就呆在屋子里织布,家里人的衣服布料都是出自孙氏之手,其余的就拿去卖钱。
她手艺不错,不干其他活,专心织布,一天半能织好一匹布。除去麻线的成本,她织好一匹布,纯利润可得十三文钱,一个月下来也能得二百多文钱,再加上休息时间打络子,勉强凑个三百文钱。
这在农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所以,尽管孙氏膝下没有儿子,老元氏私下嘀咕,却从没在孙氏面前说什么难听话。当然,其中也不乏有这些年一家人共患难的情分。
楚家以前人口多,划下来的宅基地也大,屋子也多。
正房有三间,他爷奶住一间,中间做堂屋,右边做厨房。
剩下的厢房就多了,因为人太少,留够小辈住的地方,孙氏织布的房间,和养蚕的地方,其余的屋子都被家里人用来做仓库。
整个农家小院还带前后院,后院就是茅房和养牲畜的地方,前院很空旷,就院子边角栽了些花草并点小葱,也算雅俗共赏了。楚景没事的时候会出门在没人处跑一跑,锻炼下身体。
堂屋里人都到齐了,老元氏开始分饭。轮到楚景的时候,小孩儿捂着装白开水的碗道:“我才吃了饭,不饿。”
他坐在饭桌上,也仅仅是出于礼貌。
否则一家人都在吃饭,就他跑一边去待着,那画面怎么想都很尴尬。
老元氏也没多劝,只是道:“白开水太寡淡了,让你大姐给你加点糖。”
楚景张口想拒绝,结果大丫动作更快,端着碗就走了。
于是,楚景就在饭桌上,双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糖水,等着众人吃饭。
老元氏心都化了,咽下口中的食物,问他:“景儿今天去寒山寺好玩吗?”
楚景知道她想听什么,软声道:“寒山寺今天举行法会,来参加的人很多,街道两旁还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香草,木刻,不过我觉得都没有阿爷做的好看。”
楚阿爷矜持的笑道:“景儿不要这么说,他们能把东西做出去卖,可见还是有几分手艺的。”
楚景:“嗯。”
老元氏:“之后呢?”
楚景接着道:“我跟爹上山拜了菩萨,谢过住持爷爷,住持爷爷还送了我一束鲜花。”
“景儿这束鲜花还跟人换了一包点心呢。”楚成安抬起头笑道。
“这是怎么回事?”
楚成安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逗得其他人也跟着笑。
老元氏看着心爱的小孙子,感慨道:“也就是咱们景儿生得好,白白嫩嫩的,身上也干干净净,跟村里那些泥猴子不一样。否则换了旁人,别说拿一束鲜花,就是捧一篮子的花,那些夫人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话倒是在理。”楚成安抬手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忍不住又揉了揉。
楚景:……习惯就好。
等着家里人吃完饭,楚景才下了桌,他在院子里走动,楚成安稀罕得不行,把儿子抱起来,哄他:“景儿乖,今天太晚了,明天再玩吧。”
楚景:………
他是想饭后消食来着。
楚成安把儿子抱回堂屋里,大手把人圈在怀中,抬头跟父亲哥哥说话。
无非是地里的活干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去打份短工,哪里有合适的机会云云。
楚景竖着耳朵在他爹怀里正大光明地听,不时还会露出沉思的表情,小脸严肃的一批,弄得最后其他人都在看他。
堂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楚景不明所以,大大的眼睛里都是茫然。
楚成安捏捏他的小脸蛋:“你那么认真,听得懂我们说什么吗?”
楚景想起今天卖樱桃的老农……赚的那笔“巨款”,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试探道:“爹,我觉得做小生意比打短工更赚钱,也更轻松。”
新皇登基后,为了活跃经济,对中下层商人的限制松了许多,其中最有影响的一条,就是商人子也可以参加科举。普通农户做小生意,只要没超过一定的银钱,是不用入商籍的。不过朝廷对大商人控制的依然严格,说白了,就是控大放小。
楚景觉得这个新皇挺好的,政策都比较灵活,人性。
这条信息还是他拐弯抹角从他爷嘴里套来的。
所以他才想让他爹做点小生意,为了加证自己说话的可信度,又补充道:“今天我看到卖樱桃的老伯伯,一会儿功夫就卖了好多钱,他的钱袋子都鼓鼓的。”
楚成安: “傻孩子,人家老伯卖樱桃,也只能卖那么几天。况且那么个大汁甜的樱桃,你以为是那么好采集的。”
楚成茂:“什么樱桃?”
楚成安看向他三哥,解释了两句,又道:“樱桃我放在厨房里,等会儿拿出来大家都尝尝味儿。”
楚成茂摆手:“不用,留着给景儿吃,小孩子喜欢吃那些甜甜的果子。”
楚景状似不经意道:“大姐姐和二姐姐也是孩子吧。”他还仰头问楚成安:“是吧,爹。”
楚成安把他搂紧了些,笑道:“景儿说的没错,大丫二丫也没多大。”
于是樱桃洗出来,每个人都尝了味儿,大丫二丫多分了几颗。
那包点心也经由老元氏的手分成了三份,他们老两口一份,三房一份,五房一份。
晚上楚成安搂着儿子睡觉,拍拍他的小背,低声道:“咱们景儿就是懂事,疼人,不愧是我的儿子。”
楚景动了动小身子,寻了个舒服位置,无奈道:“爹啊,你要真觉得我懂事了,就让我一个人睡吧。”
“那不行。”楚成安一口否决了,“你现在身体好转,正需要多注意着,让你一个人睡,你半夜踢被子着凉怎么办?”
“不会。”楚景道:“我睡相很好的。”
然而楚成安就是不同意,说什么都不好使。
过了一会儿,楚景在黑夜中,又道:“那我给你说的做小生意,你考虑得怎么样?”
楚成安哭笑不得,“景儿,家里还有你爷,你三伯和你爹呢,用不着你这个小娃娃考虑家里的生计。”
楚景觉得脑壳疼,年纪小,一点都不好,大人们只会当小孩儿在玩闹。
他揉了揉太阳穴,翻身背对着他爹。
楚成安伸手戳戳他的小胳膊
没反应。
楚景生闷气呢。
新县令上任的时候,楚家是拿回了原本的田地,10亩水田,6亩旱田。
他私下算收入,水田种水稻刨除成本,最后能余多少钱。
旱田种豆子又能落多少钱。种豆子好,好就好在种豆子收获多,还能肥地,所以种完豆子后可以种萝卜,种青菜。
虽然萝卜青菜价钱,但总能得几个钱。退一步说,大不了自家人吃。
而原本明朝万历年间才有的红薯,现在竟然就有了。
楚景根据这条线索怀疑现在很可能是明朝之后的朝代,但新的问题,他没听说过永靖年号,嘉靖倒是听说过。
楚景只好暂时作罢。
红薯每亩的产量在古代很惊人,足足有六百斤左右。
明明红薯又含糖,又能饱肚,但离谱的是竟然卖不出高价钱。
果然物多不值钱。
相比富人们吃个稀罕的红薯,明显更青睐吃了千年的水稻。所以农户们更多精力还是放在种水稻上,农家五成收入皆来自于此。
幸好新朝建立后,对百姓善待,轻徭薄赋,否则他们日子就难过了。
于是地里的收入,加上孙氏的织布收入,男人偶尔打短工,鸡鸭猪卖钱后获得的收入,所有加起来一年也有三十两了。。
养蚕是今年才开始养的,现在只有支出没有收入。
三十两乍一看很多,但要看多少人分,楚家现在留存下来的人口在村里绝对都是人丁单薄了,但最后除掉每人花费,他们家已经算节俭了,但最后一年能有一半攒着都算是丰年。
家里的房子也是陆陆续续好几年才修缮,因为花钱大头还是楚景的病。
如果问一个农户最怕什么,绝对是天灾,**,和疾病。
幸好,楚景的身体现在大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