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凛冽，街上的风卷着残叶刮得呼呼响。

邱尤斜着身子靠在车门，低头撕开奶黄包的蒸屉纸，三两口塞进了嘴里。迅速吃完，在肚子里垫了个底后，她转头探向车窗内，从里边儿勾了一叠运货单，抽出其中一张。

她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手指一捻，挨个儿将货物对了个整数，清点完，她冲单子纸边缘弹了个响。

准备最后一趟，送完收工。

面包车已经有点年头了，运作起来咔哒响。

拉货的地点是南街的小商铺，门面不大。啤酒肚、说话喷沫的老板出来吆喝，指着里面的储物间叫邱尤搬进去。她挽起袖子，动作麻利地搬完半车子货，收完了账目。

半个小时忙活下来，她的后背都热出了毛毛汗。

刚开了车门进去歇了口气，正要启动车子时，听到控叩的声响。抬眼一看，一个女人弯腰站在车旁拍自个儿的车窗玻璃，面色紧张。

邱尤降下了车窗，冷风灌进了车里。那女人劈头一句，“师傅，到北站口，一百，去吗？”

傍晚的太阳斜照在女人的身后，她的面孔逆着光，五官轮廓勾勒得愈加立体深邃，招人注意的是那对眼眸，极其漂亮，扇形内双，眼尾线条修长微垂。

邱尤看这女人精致的长相，矜贵的穿衣，啧啧惊叹。她伸手挠了挠鼻尖，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载客的。”

女人脖子上圈着一条纯白色针织围巾，挡到了耳际。她蹙着眉头，看前面发动走的蓝色宾利，没多说废话，直接加了价，“两百？行吗？”

邱尤一时噎住，来回一趟的油钱顶多三十块，这女人竟然叫到了两百块的车费。

这女人看邱尤没回应，轻抿唇角，转头搜寻附近的车辆。

邱尤心里咂摸了一下，这都顶她两天的工资了，还有什么犹豫的档口。于是她亲自为这女人打开了车门，“上来，北站口是吧。”

铅灰色的云块嵌在云层里，挟着风磅礴驰骋。车子穿过市区，行驶在立交桥下的马路上，窗外的风景一掠而过。

一路上这女人都在提醒邱尤，“能不能再快点？”

邱尤有点无奈，自己这开的又不是路虎宝马，就一辆二手的面包车，再快这都得散架了。于是她诚心回答，“不是我不快，您也看看这车倒是能快的起来么？”

这女人也就没了声音，只不过一双乌润清冷的大眼睛总往外盯。

邱尤看着对方这副焦急严肃的模样，忍不住催了车速，车子发出了吱嘎哀嚎。

到了北站口，那女人付了钱，道了声谢，匆匆下了车。

邱尤看着对方那飘逸的背影，忍不住为这女人叫上了个外号——大款。

一出手就这么多张票子。

邱尤手掌捏上方向盘，发动车子，调转车头。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颤的屁股肉发麻。她瞥了眼来电，摁开了接听。

季小沫那儿信号估计不好，吭哧吭哧的只听到了些字眼儿，“今天...搞…你。”

邱尤额角跳了跳，声音有点森冷，“你最好换个信号好点的地儿再跟我说话。”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地一阵声响，接下来的声音就流畅多了，噼里啪啦地一长串，“…刚刚听不见吗？我这手机就这…敲一下就好点了。今天…，晚…要不要一块儿去吃饭？”

一段话说的吭吭巴巴，邱尤蹙了眉头，言简意赅，“不去。”

“干啥……不……飞…”那边又开始断断续续了。

“用飞的我也不去，改天吧，”她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刚刚吃了那个奶黄包，居然有点饱了。

季小沫顿了下，发飙了，抬高了嗓音，“你能不…有点良心啊，你都忘了今儿我生日了啊。”

邱尤眉尖一动，挑大了眼眶，问，“今儿是农历十八？”

“啧，你自个去瞧瞧吧！” 季小沫气得直嘬牙花子，说完利索地掐断了电话。

邱尤暗叹这家伙的气性倒是越来越大了，她手指捻着手机屏幕翻转，摁开了日历。

眯眼一看，那可不，农历十八直愣愣地戳着呢。

傍晚下班后，邱尤裹住外套，骑了小电驴先到商业广场那块儿买了礼物，再按照季晓沫发的定位赶到了烧烤店。

她把小电驴停在了烧烤店门口，锁住了车头，再拎着车钥匙进了店门。

烧烤店大婶儿瞧见了她，一响声打了个招呼，“小鸡子在二楼呢，赶紧地，上去。”

邱尤笑了两声，应了好，手插兜一路蹦上了木板楼梯。

季小沫正坐在靠里那一排圆桌上，瞧见她，两眼一眯，“哟，终于把你给等来了。”

邱尤眼尾一挑，睨了她一眼，“急个毛线，”她把一长条红丝绒盒子放到了桌上，“生日快乐。”

方玖言哎了一嗓子，凑过去瞧了眼，盒子顶上漆着一个‘缘’字，她歪着下巴打量，“这是啥？”

季小沫憨笑了两声，手早已伸过去把盒子端了过来，一打开，亮了眼，“窝草，大邱，你忒够意思了吧。”

盒子里装着一块白母贝盘小金表，清冷的金属在灯光下折射着亮光。

方玖言摩挲拳掌，舔舔嘴唇道，“大邱，你等着，明年该我生日了。”

邱尤气笑，“一天天地，你俩就想着敲诈呢。”

大婶儿扭着肥胖的身躯上了楼，木板台阶踏得咯吱响，手里端着两大盘喷香麻辣的烤串，热油滋出锡纸条。她弯腰把两大盘摆桌上，双手往卡通防油围裙上一擦，说，“先吃着，其他的还在烤。”

她们三个齐声喊，谢谢婶儿。

烤串吃到一半，大伙儿都有些饱。

季小沫摸着滚圆的肚皮往椅背上一靠，闲扯了些话题出来聊。

邱尤正拿着牙签线忙活，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突然想到今天碰上个大款的事儿，一吐噜，说了个大概。

方玖言一听，乐坏了，“你咋的运气这么好？”

季小沫端着椰汁抿了口，透心凉，“咱这块儿，出租车不得五点过后才能瞅到影儿么，不过也算是让你捡巧了。”

邱尤心里也偷着乐，馅饼砸兜里，能不揣下来么？

她们一群人都是小时候一块儿捏泥巴长大，天天都差不离地处一块儿，一顿饭吃到了后程，也基本没啥可聊的了。

从店里出来后，天儿黑的透亮，巷口那低效率的灯泡一晃一晃地散发幽光。

方玖言自己骑着辆骚蓝山地自行车过来的，这会儿小短腿一支，跨上了车座，还顺带转头问季小沫，“寿星，要不要奴才送你回家？”

季小沫也配合地装上了，有模有样地伸出手摆了摆，掐着嗓音，“跪安吧，我跟大邱的车回去。”

夜晚的风刮得唰唰响，冷空气直往脖子口窜。

邱尤把季小沫送回家，再转到自家的小区时，已经冷得鼻头扑红，腮帮子冻僵。

她上了楼，拧开了门，看见老太太在厨房里边儿捣鼓一碗面。

老太太手脚不太利索，一手拿着个大勺往锅里使劲捞，捞出来的面条在勺子边上擦了一圈儿后又跐溜一串儿往下掉了，气的老人家直跺脚。

邱尤走过去把大勺拿了过来，问，“肚子饿了？”

老太太一个劲地点头，傻笑，“饿。”

“吃鸡蛋的时候慢点，小心别噎着了。”邱尤把打好的冒尖儿的一碗面递给了老太太，碗面的顶上铺着一块鸡蛋。

她自己到客厅里倒了杯温开水，一口气灌了大半杯，这才舒服地吁了口气。转头瞥见老太太蹲在门口台阶上吃面，有点无奈，“姥姥，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咱别蹲门口吃饭，进屋里。”

老太太‘欸’了一声，起身，回到了屋子里头。

老人家前两年脑子变得有点糊涂，说话也不太利索了。兴起的时候能当个哑巴，叫你可劲儿地猜。即便如此，邱尤还觉得幸好。

前边那条街的一个老人家情况更糟糕，前脚刚出门，一秒钟后，转头，已然认不出自个儿的家了。

她倒是没想成，她家的老太太平时是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直接给她点了个大炮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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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吻上原勍的那一刻起，骨子里的凉薄化为了仅有的独宠。

原勍人美性子野，打小被哄在手心里，娇宠、张扬。

沈时若很不待见原勍，自从见到这个女人，她身上的麻烦事就没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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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相处，两个人互看不顺眼。

沈时若对原勍的评价，简单的四字：伤风败俗。

原勍对那人嗤之以鼻，肚子里憋着一堆的烂词儿：穷酸、刻薄，简直就是一头带有神经质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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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调侃沈时若：你手指这么长这么灵活，做你对象一定很爽。

原勍听到了，脸上表情未变，耳朵尖却悄么冒了红。

深夜时，她扣住了沈时若的手掌，圈到了自己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品味。曲起的手指弯度，白净修长的指节，细腻的指腹纹路。

能抚平褶皱，也能撩拨心痕。

『黑暗中不断攀升的是你的低吟』

『勾住的却是她沈时若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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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