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

麦考夫挠头。

“咱们这次不是六人团吗？怎么我数了两遍，发现还少一个人呢？”

阿比盖尔背靠墙壁站着：“还缺一名哨兵。”

云川和湛容华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我以为她/他和你们在一起。”

众人闻言，纷纷蹙眉。

云川：“我之前确实感受到了来自地下的四名队友的精神波动。”

湛容华：“我以为你们三个人都在地面上……”

“也就是说，这第六名成员，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和我们任何一队在一起，但实际上却像饼干夹心一样，和我们双方都离得很近。”

解厉双手环胸，环顾狼藉的周围。

“没错。”湛容华扶着墙站起，“明明对方的坐标一直离我很近的，就在这上面……”

“但突然间就消失了。”云川说，“仔细回想起来，似乎是爆炸发生以后，就找不到人了。”

“总不可能已经死了吧？”麦考夫表情变得惊恐，“这会判定我们任务失败吗？我不想一轮游啊！”

“别乌鸦嘴！”解厉怒道，“我们会找到人的!是吧，川川姐？”

川川姐不语。

川川姐沉默。

川川姐正在思考。

“这个地铁站建得很深，墙体也坚固异常，十分厚重。”阿比盖尔忽然道，“我引爆了一枚导弹，可居然只炸毁了部分轨道。这是否意味着——”

湛容华：“——这其中可能隐藏着其他通道。对方可能就在里面。”

这时，一条黑色的触手从云川机甲背后摇摇晃晃伸出，用力拍了拍天花板。

“实心的。”

云川说。

“就算有隐藏通道应该也不在这里。找找别处，人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

麦考夫咂舌：“川川姐，你有这么强的执行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快找起来吧，时间不多了！”解厉催促。

他们开始在地铁站里迅速寻找起一切可疑的通风管道和隐藏门。

这个站点位于阿莱城中心，共有七条不同线路的地铁，彼此间都可以换乘。在经过阿比盖尔的导弹暴击后，有三条线路已经被完全炸毁，无法通行。沿途能看见许多感染者融化的尸骸，为了避免他们身上的黑液再次汽化，混入空气，造成精神污染，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液氮武器，打算一碰见他们就将其冷冻脆化。

云川每一条触手都卷着一个液氮灭火器，看见一个感染者就喷一个，堪称模拟战场头号喷子。

当然云川也没忘记做正事。

她同湛容华一齐放开精神域网，仔细探索过每一处墙壁和天花板。

但都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湛容华站在楼梯上，有点难以置信，“难道第六人真的消失了？？？”

“既然我们曾经感受对方的存在，就一定可以找到。”云川道，“但也许，是我们陷入了误区。”

她停下脚步。

“排除掉建筑内的夹层，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我们还遗漏掉了什么地方呢？”

一辆自动行驶中的地铁2号线载着满车感染者停靠在本站。

期间无人下车，无人上车。

短短半分钟过去，门开门关，地铁重新启程，在云川眼前呼啸而过。

湛容华：“你是说——”

站台固定门被触手捅了个大洞，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有些落在站台内，有些则掉在了地铁隧道里。

“隧道内部还没排查过。”

云川率先走进隧道。

解厉紧随。

麦考夫和阿比盖尔一前一后将湛容华夹在中间。

隧道里光线昏黄黯淡，许多灯泡已经损坏，闪烁不停。灯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射开来，形成一片朦胧的光晕，却无法完全驱散隧道内的黑暗。

地面轨道弯曲变形，表面不再光亮，锈迹丛生。两侧墙皮层层剥落，广告牌的纸张早已被时间侵蚀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是幽灵般附着在上面，角落还沾染上可疑的深色污渍。

有从墙壁或者天花板渗下来的水珠滴答滴答落个不停，听在解厉耳中，如同催命的倒计时。

阿比盖尔巡视一圈：“这里没有感染者。”

云川打开夜视仪，发现一只拖着长尾巴的老鼠，正从她脚边悉悉簌簌爬过。

解厉心情烦躁，见状轻轻踹了老鼠屁股一脚，把这小家伙吓得当即翻肚皮装死。

她冷哼：“人都快死绝了，老鼠却没事。”

“或许这种病毒只针对人类基因。”云川若有所思。

阿比盖尔：“我们现在是该往前走，还是往后走？”

“往后。”湛容华想了想道，“前面只有一条路。”

他说完，抬头看向云川。

云川点头：“走吧。”

她刚抬脚走了两步，就发现原本还在装死的老鼠忽然复活了，嗖一下窜到了她的前面，跑远了。

云川：“……”

解厉翻了个白眼。

“你们说秘密实验室会在哪里？”麦考夫在隧道里东张西望，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又摸摸墙壁，“我们之前找了一大圈儿都没发现踪迹呢。”

“你们先前都找过哪些地方？”云川问。

“工厂园区和医院都搜过了，不过……除了这个，没其余发现。”想了想，湛容华从置物腰带里拿出一个东西，交到云川手里。

这是一个矩形芯片，仅有成人拇指甲盖般大小。云川接过看了看，发现芯片凸起的电路纹理上残留着一些可疑的深棕色痕迹，很像干涸的血液。

“我们在医院一名医生的办公室桌子上发现了这个。”麦考夫说，“起初我以为这是什么藏有肮脏秘密的邪恶芯片，可当我破解其中的加密算法后，我发现这其实是一枚工牌。它的佩戴者，是灵微生物公司市场部的销售经理，S101。上面纪录了S101的身份信息、权限信息和行为轨迹信息。”

“其中，权限信息包括公司通行权限和内部系统访问权限。例如哪些区域该员工可以自由出入，哪些区域该员工需要额外授权，哪些公司数据库该员工可以公开访问，哪些特定应用程序受到权限设置无法打开……等等。而行为轨迹信息则包括了员工的上下班时间、加班时长等考勤数据，以及在公司内部的活动轨迹，比如几点几分该员工去了厕所待了多长时间，几点几分去了茶水间待了多长时间……换言之，这是一个全天的随身监控。”

呃呃啊，这流程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除了没有往员工身体里植入芯片，艾伊尔公司的操作几乎和这个灵微生物一模一样。

“真可怕。”解厉打了个冷战，“为什么拉屎也要被监控？这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这样老板就可以根据上厕所的时长来判断你究竟是真的在拉屎还是在带薪摸鱼。”云川幽幽道，“员工所浪费的每一秒钟，对于公司来说都是看不见的慢性失血。”

解厉：“……”

解厉：“啊？有这么严重么？”

即使隔着面甲，云川也能感受到解厉看向她的，那种令人恼火的，无邪中透露着茫然的眼神。

没上过班的人是这样的。

啊，她竟然有点羡慕。

云川摇头，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芯片上，问：“这个灵微生物的公司在哪？你们去找过了吗？”

麦考夫：“当然找过了。几乎翻遍整个东南区。”

阿比盖尔：“但一无所获。”

湛容华：“因此，我们怀疑它和秘密实验室有关。或者，换句话说，灵微生物就是这次任务中的秘密实验室。”

“那你们怎么会想到进入地铁站？”云川有点好奇。

麦考夫愤愤握拳：“这不是阿华感知到那个老六在这里嘛！我们想着赶紧集合就来了，结果连个屁都没看见，还被一大群感染者跳脸上了!”

“嘘，小声些。”解厉蹙眉，“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些，像是机械运转的嚓嚓声？”

此言一出，周围皆是一静。

走在队伍最后方的阿比盖尔闻言，顿住脚步。之前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保护前方同伴，和检查后方有没有感染者偷袭上了，听到解厉这么一说后，她开始集中注意力探索周围。

“声音往哪个方向来？”她问解厉。

“就在这片区域。”解厉左右张望，有点踟蹰，“但分辨不清。好像没有，又好像到处都是。”

“你的听觉一直都很敏锐。”阿比盖尔说着，走到她身旁，两名哨兵开始在原地来回踱步。其他人也没闲着，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来。

阿比盖尔走到隧道另一边，手掌贴在墙壁上，喃喃：“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区域要高。”

要知道，正常的地铁隧道内的温度相对均匀，很少会出现温度差异的情况。

云川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另一件事情上。

——隧道前方的那只老鼠，原本一直都是贴着右侧的隧道壁直线行动。然而，在经过她们目前正在搜查的这片区域时，老鼠忽然一个飘移，跑到左侧去了。这本不足为奇，可是不一会儿，老鼠又重新回到了右侧，就好像……

故意避开那片隧道壁似的。

潮湿的空气在隧道中凝结成细密的水珠，滴落在铁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云川打开机甲照明，强光穿透层层迷雾，照亮了湛容华眼前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麦考夫抬头，眯起眼睛。

“这条电缆管道的走向怎么这么奇怪？”

云川调整了一下照明灯的角度，光束扫过一面墙壁时，一个东西突然刺入湛容华眼帘。

“快看！”湛容华指向墙壁某处，那竟然刻着一个符号，看起来非常新鲜。

“这是圣所的标志！那老六一定来过这里！”

符号是一个正六边形，内部有个闪耀的五角星。六边形的每条边都由三条平行的细线组成，代表圣所的稳定和坚不可摧；中间的五角星的五个角分别向外散发着柔和的光线，象征圣所对每一位觉醒者的教育和指引。

刚才老鼠避开的正是这个地方。

众人围了过来。阿比盖尔眯起眼睛，在光线的照射下，她发现这一处墙壁的墙角，竟然有一扇隐藏得极好的金属门！

即使门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氧化层，然而凭借哨兵的眼力，依然能看出它光滑的质感！

“原来是这里……”

金属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按钮，除了那个显眼的圣所标志，就只剩下几个模糊的符号。

云川伸手触摸表面，一种冰凉入骨的触感令她背后汗毛瞬间炸开。

突然，门面上的符号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紧接着，一道柔和的机械女声响起。

“请进行身份验证。”

麦考夫这次反应极快，他迅速从云川手里拿过那枚芯片，在门上发光的位置刷了一下！

金属门突然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一个宽阔的地下空间。

见状，众人眼疾手快，一头扎了进去。

与外部老旧的地铁隧道相比，这里显然要崭新许多。空间宽阔，地面上铺设着某种发光材料，每隔几米就会亮起一盏幽蓝的小灯。

墙壁上镶嵌着一排排显示屏。虽然大部分已经损坏，但仍能看到屏幕上闪烁的设备。

麦考夫显得很兴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里位于地铁路线的一个分支，建立一个秘密基地真是再好不过！只要通过监控设备和干扰装置对进入隧道的人员进行监控和信息干扰，那么他们就无法发现秘密隧道的存在！难怪阿华和川川姐没法感受到老六，看，这些设备都能对隧道内的通信和信号进行加密和屏蔽，当然也会影响精神力！要知道精神力的本质是什么？是大脑神经元活动产生的电信号——！”

“所以我刚才感受到的，就是这些设备散发出的热量。”阿比盖尔道。

解厉道：“真是吵死了。”

不知道是在说麦考夫，还是在说这些嗡嗡作响的设备。

云川的目光被前方一辆列车吸引。

那是一辆风格和阿莱城格格不入，造型前卫的悬浮列车，车身的流线型设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炫丽，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壳，隐约能看到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

她走到列车前。车门自动打开。

车厢内亮起刺眼的白光，照亮内部一具具银白的舱室，以及一些早已干涸的黑色沥青。

“欢迎工号【S101】的乘客乘坐灵微专线货运列车。下一站，终点站——”

“彩虹大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