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鸯眨了眨眼睛，觉出湿润在眼眶打转。

她咬了咬牙，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刚才她一直在想，如果她没有长那么奇怪的身材，就不会被地痞混混骚扰。

对身材的厌恶和排斥，如阴云盘旋在她的心头。

但程迦栗居然说，这并不是她的错。

宋昭鸯吸了吸鼻子，排解了些坏情绪。

她不免感激起程迦栗，对方不仅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还用温柔的话语和拥抱安抚她。

这样的优待，宋昭鸯几乎没有遇到过。

宋昭鸯是个很懂感恩的人，之前她对程迦栗还有些排斥，现在却恨不得和对方一直当舍友，努力回报今天的恩情。

她腼腆地笑了下：“谢谢你，程迦栗。”

夜里的风将女孩厚重的刘海吹开，露出杏眼弯眉，好似水洗过的眼睛澄澈干净，眼尾一抹淡红平添风情。

程迦栗挪开视线，发觉喉咙有些干涩。

她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

说罢，手机铃声催命符般响了起来。

程迦栗拿出来看了眼，冲宋昭鸯无奈耸肩：“走吧，再不去还车，我真的要被全世界通缉了。”

她说话幽默诙谐，逗得宋昭鸯莞尔一笑。

两人重新坐回机车上，程迦栗戴好头盔，还没出声，腰间便多了一双手臂。

她垂眸看了一眼，女孩的手白净纤细，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很乖。

程迦栗眯起双眼，猛踩油门，机车嗡鸣着在夜色中疾驰。

-

迷情酒吧。

一个高马尾女生斜靠在门口，她穿着工装裤和马丁靴，英姿飒爽，又酷又冷。

一阵机车声由远及近，她吹了声口哨，站直身体。

黑色机车在她面前停下，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浓艳明媚的脸。

她忍不住上前，捶了一下对方的肩：“程迦栗，你知不知道这是绑架，我老婆要是有什么差池，绝对拿你是问。”

“好好好，我的错，今晚酒水我包了好吧。”程迦栗好脾气地认错，并积极做出补偿。

高马尾仔细检查了一下机车，确保没问题后才和颜悦色些。

她余光扫到在场的第三个人，对方的风格和她们格格不入，乖的像是要去上辅导班的中学生。

“这位是——？”

程迦栗一拍手，开始介绍：“这是我现在的舍友，叫宋昭鸯，这是我的发小，叫褚延玥。”

宋昭鸯连忙弯腰点头：“你好。”

褚延玥打量她一眼，颔首：“你好。”

打完招呼，褚延玥看向程迦栗：“快进去吧，都等着你呢。”

程迦栗说好，然后侧头问宋昭鸯：“你要一起来玩吗？”

她问完，褚延玥也回头看宋昭鸯。

宋昭鸯本来就不会拒绝人，被两个顶级容貌的大美女盯着看，自然无法在说什么。

程迦栗笑了下：“别紧张，待会儿跟紧我，里面的人不会吃了你的。”

宋昭鸯耳根冒红，还好夜色如墨，谁也没发现。

酒吧里热热闹闹，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贴身热舞，大家穿着**妩媚，宋昭鸯在人群里格格不入，一路收获不少目光。

褚延玥跟程迦栗说着她听不懂的话题，她闲得无事，只好开始打量起这里。

酒吧的灯效炫酷，随着音乐不断变化，几乎要闪瞎眼睛，墙上贴满了大家写的便签纸，还有颇具艺术感的剪纸。

之前宋昭鸯总觉得，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

男女放纵自由，烟酒应有尽有，结合在一起，任谁都想不到能有好事发生，网上也经常有酒吧出事的新闻。

因此，她对这里敬而远之，从未踏入过。

第一次来酒吧，她还有种背着家长偷偷学坏的心虚感。

走在前面的程迦栗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握住她的，拉着她往前走。

留意到这个小动作，褚延玥啧了声，凑到程迦栗耳边问：“你什么时候从良了？”

程迦栗睨她一眼：“我一直都是良民好嘛。”

待宋昭鸯跟过来，她们又不再继续说了。

程迦栗的朋友点的包厢，一进去，烟酒味混在一起朝宋昭鸯袭来，她下意识皱了鼻子。

包厢里的男男女女加起来有十多个，或躺或立，气氛热闹得很。

这种热闹，在她们进去后，达到顶峰。

“程！迦！栗！”一个圆脸女生站起身，冲过来抱住程迦栗的腰身，“我想死你了！”

程迦栗只能举起双手，待对方情绪稳定后再拍拍肩。

“齐昕昕，之前你就念叨，现在见着人了，怎么反而羞涩了。”有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见状，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两人身上。

宋昭鸯也不例外，但不知怎的，她心情莫名变得低落许多。

圆脸女生害羞地嗔了一眼起哄的人，忸怩地说：“哎呀，瞎起什么哄，我跟迦栗就是好朋友，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

“那你脸红什么。”

有人又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眼看着场面逐渐控制不住，程迦栗这才抬手拍了拍，于是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程迦栗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好了，都别拿我消遣了，今晚酒水我买单，大家敞开了吃喝。”

众人欢呼一声，恢复刚才的热闹氛围。

齐昕昕跟程迦栗站在一起，两人相谈甚欢，前者的眼睛亮亮的，仿佛有星星在闪。

宋昭鸯站在角落里看着，心情愈发低落，不免后悔跟来。

她跟谁都不认识，别人看她的外形也提不起兴趣，于是大家都三三两两扎堆，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显得有些凄惨。

程迦栗余光瞥到她，抿了口香槟。

女孩身段婀娜，哪怕体态不好，也掩饰不住含苞待放的娇媚。

程迦栗很少有这么感兴趣的人，从第一眼看过去，她便没有再挪开。

齐昕昕本来还在说着，见状也看过去，留意到角落里的陌生人，于是忍不住问：“迦栗，那是你带来的人吗？”

程迦栗点头：“我现在的舍友，人很乖，你们别吓到她。”

齐昕昕撇嘴：“我又不是妖魔鬼怪，怎么可能吓到她嘛。”

褚延玥适时插嘴：“那可说不准，万一你是魑魅魍魉呢。”

齐昕昕：“……”

程迦栗摇摇头，觉得好笑：“你们先玩，我去跟她说两句。”

她的舍友看起来好惨，像误入狼群的羊，几乎要瑟瑟发抖了。

程迦栗过来的时候，宋昭鸯还在出神发怔。

直到肩被人拍了拍，她才恍然回神。

程迦栗手里握着一杯酒，表情懒洋洋的，有种微醺的松弛感。

宋昭鸯心跳忽然快了点，她觉得程迦栗这个样子比平时还要漂亮，好似娇艳欲滴的鲜花迎风招摇，引人注目，馥郁芬芳。

“没来过？”

程迦栗在她不远处站定，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宋昭鸯摇头：“第一次来。”

程迦栗挑眉，露出意外的神色。

紧接着，程迦栗揉着太阳穴，语气中带了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

宋昭鸯摇摇头：“没关系，是我要跟进来的。”

本来对方就没有强迫，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所以阴差阳错进来。

可程迦栗还是很在意的样子：“那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带你离开。”

宋昭鸯心里一暖，她想了想，回答：“还好，感觉很新奇。”

确实是新奇的，毕竟之前她没来过。

程迦栗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有什么想喝的……饮料吗？”

这次宋昭鸯思考的时间更久了点，因为她发觉自己也不会做选择题。

她想了又想，最终鼓起勇气说：“纯牛奶可以吗？”

程迦栗哑然，忍俊不禁回答：“当然可以。”

让酒保送来牛奶，宋昭鸯抿了一小口，感觉心里在咕嘟咕嘟冒泡。

她看着混迹人群的程迦栗，对方花枝招展，八面玲珑，几乎是最闪闪发光的存在。

这样的人，连嫉妒都显得可笑。

宋昭鸯捧着牛奶，眼中全是对方的身影。

只待了一会儿，程迦栗就问宋昭鸯走不走，后者自然是点头同意。

外面舞池里的人似乎更多了些，时间接近零点，正是在酒吧里狂欢的好时候。

宋昭鸯亦步亦趋跟在程迦栗身边，一路艰难挤出去，后者拦了辆出租车，坐在后座上，她们不约而同呼了口气。

对视一眼，莫名发笑。

程迦栗笑着说：“刚才的情景像极了这里傍晚的车况。”

听懂了她话里的揶揄，宋昭鸯也笑起来，眼睛变得很亮。

程迦栗忽然就不说话了，凝视那双被眼镜挡住的杏眼，仿佛要将宋昭鸯看穿。

被她看着，宋昭鸯有些不好意思，收敛笑意。

这个时间没法再进宿舍楼，程迦栗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出租车在路上行驶，程迦栗落下车窗，任由和煦的细风吹过脸庞，带走浑浊酒气。

“你头发上有个东西。”宋昭鸯出声提醒。

程迦栗回头，用手揪着头发，试图去找对方说的东西。

宋昭鸯无奈摇头，伸手帮她从发丝间挑出一根发带，或许是刚才从酒吧里粘上的。

“明早世界上就要多一个悲伤的人了，”程迦栗开玩笑着说，“因为她的发带现在是我的了。”

宋昭鸯抿唇，过了几秒，应和说：“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那是一根红色的发带，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配上程迦栗的妆容却恰到好处，正好可以呼应上。

程迦栗有些讶异，于是问：“那你能不能帮我绑个漂亮的蝴蝶结？”

拿到发带的宋昭鸯掌心微微出汗，她不敢做出保证，但对方是程迦栗，她想让对方开心。

“我尽量做到。”她谨慎地说。

绑蝴蝶结是个手艺活，花样十足，宋昭鸯只会最简单的那种，绑完发现简直不伦不类。

她有些挫败，抬手想要解下来，程迦栗却不让。

对方拿手机照了照，露出一抹笑容：“很好看，我很喜欢。”

宋昭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那真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