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一看见萨曼眼睛就像淌了蜜一般，浓稠又澄净。嘴里不断为她的新形象而惊叹：“这是什么新形象吗？太酷啦！”

他迫不及待的要和萨曼前行，围着萨曼转来转去，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这只是表面上，萨曼闭了闭眼，开口就命令：“闭嘴，快走。”，艾森没有任何异议，立刻带着萨曼向着上星出发。

一路上艾森时不时说话，萨曼闭口不言，但这丝毫没浇灭他的热情。他什么都说，说硝曾经的辉煌，前天来到地下城的权贵。萨曼一边走一边听着，捕捉那些被他掩藏在话语下的信息。

离开宿舍楼范围，他们就不再说话。萨曼向艾森打手势示意，这里并不空旷，反而堆满了机械车与电箱。

监控装载在各种地方，每12秒转动一次，最大范围内囊括视野。艾森先行打头阵，萨曼仔细观察着那些监控运行规律，同时也记录艾森的动作。

他身体灵活至极，宛若全身骨头碎裂般的姿势挂在流据线上，再慢慢滑下来，借着掩体闪现一样来到监控范围之外。

萨曼没有立刻动身，她在等待，抓住监控重合的时机箭一样飞出，在流据线上等待足够的时间，再一跃而下，翻越至艾森面前。

空中巴掌大的飞行器检测着异常现象，萨曼和艾森贴在各种障碍物上隐去身形。不定轨迹的机器人检测生物热量，萨曼渐渐找到了熟悉感觉，敏锐的接收细微机器轰鸣声，快速落地一滚，转到机器后面，接着起身躲藏。

走着走着她差点把艾森忘了，回头一看他趴在地上亮晶晶的看着萨曼。

在他们极限身法下，终于，他们离开了伯尔基地。

高楼上的灯光晃着萨曼的眼睛，但在底层，光线绚烂却不刺眼，街道两旁的店纷纷换上极吸眼球、煽动性的标语，仿佛夜晚他们就换了种职能般。

“无上的的荣耀，美丽的青春，你不想再拥有一次吗？”

“还在等什么！年轻的血肉，活跃的力量，你不想拥有吗？”

“超脱平庸平凡，登顶权贵的执柄，快来吧！我们为你换上一副王者的身体！”

一道道标语蛊惑着、煽动着，漩涡一般吸走灵魂迷失幻境。

街上很多灵在游逛，仿佛百鬼夜行。那些灵顶着怪异的面容，像被核污水影响过的畸形体态，可偏偏穿着人装。她看着那些灵，感到陌生和无所适从，像一只混入狼群的羊。

分明白日他们没有那么恐怖。

萨曼心里的紧迫感越来越强，像有一根琴弦被人高高勾起，却始终不放下奏出声音。

她回头看了一眼艾森，又回想起今天带她进入基地的灵和工作员，就算身体有奇怪构造，整体来看也像是人的。而街上的，除了独立行走，有手脚之外就再没半分相似了。

那些灵背后的副肢有如蛛腿一样耸立，有如藤蔓一样柔软缠绕，有如蜓翅一样薄且锋利，竟然还有章鱼触手。

萨曼盯章鱼触手过久，那触手的肉肤下竟突然开花般绽放出几朵眼睛，反直勾勾的盯着萨曼。她立刻就转过眼。

除了他们，那些未成形的小生物也来了。吭哧的草，长在金属里的开口花和三七，还有背着半颗星星的螳螂蜥。

萨曼走着会注意不要踩到它们，她和艾森混迹在灵族族群里，默契分开前行，不久便一前一后进入上星。

……

“硝，我在这里。”艾森压低声音，向萨曼招手。萨曼应声向他走去，看到他手里拿着东西，她问：“这是什么？”

艾森一副就等你来问的表情，松开手把东西举到萨曼面前，“限定爆眼章鱼灵哦，我直接买下来了，送给你。”

萨曼被这个章鱼丑的有点雷到了，看着他没有接。艾森却觉得她是在难为情，直接把章鱼塞她怀里，“你不用羡慕其他灵族的副肢，初次觉醒后我们都会有的！”

萨曼心说那可不一定。

她压着声音嗯了一声，把玩偶还给他。随后提醒道：“我们该走了。”

艾森抱着玩偶点头，上星和其他店也没有什么不同，柜台陈列着各种美观的通讯手环，店里没有灵值守，只有一个机器人。

艾森上前开口：“我去仓库看看有没有c920的货。”，随后将一张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放在它身上微小的槽口里。

那冰冷机器音响起：“指令已下达，秘钥正确，欢迎检查c920！”

萨曼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跟随艾森进到这家店的一个侧门，在琳琅满目、堆积如山的通讯手环中，艾森扒开碍事的东西，打开了一道地门。

艾森兴冲冲地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萨曼不下去也不行。

她看着那黑漆漆的通道，想象着下方如羊肠蛇道般的扭曲。她极轻的吸了一口气，一跃而下。

通道壁内狭窄，下落速度的冲击令萨曼不得不用鞋跟加大与内壁的摩擦。一面是风流摩擦的声音，一面是上方艾森高兴的欢呼，如今萨曼静心沉气，将注意力全部凝集在她脚下，捕捉着每一丝代表出口的光。

突然下落速度减缓，空气中像是出现了粘稠的物质，看不见，却缓缓侵没萨曼。

她意识到这是一道“开关”，果然，下一瞬萨曼整个人凭空消失，了无踪迹。整个通道内只留艾森下落的声音，几息之后也安静无声。

再一睁眼，萨曼稳住摇晃的身体，凭空出现在地面上。她起身环视周围，许多灵也像她一样突然出现。

这时艾森带着他抽象的玩偶也出现了，他快步走到萨曼身边，2m3的身高很容易给人带来压迫感。

艾森语气兴奋：“老尼在六道十字路口等我们，拿到东西后我们就从这里直穿东部，绕过第四山脉可直捣伯尔前防侧翼。”

萨曼点头：“继续。”

“届时在前防侧蜂翼六个地点，炸掉行车道。”他道。

“阻止它们进来？”萨曼心中略有猜测，随口说出。

“你说话真有意思，对！就是它们。”艾森眉眼飞扬。

那就是他们了，萨曼心想。

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灵族要来伯尔基地，萨曼特意在网上查了伯尔基地相关资料，一般行车道开在前防墙的两侧，通常运送物资或者迎接重要来客。

这里是菲图斯的地下城，在看过地面上高楼升起的景象后，萨曼对这个世界的科技有了新认知。她自以为不会再对什么产生震惊的想法了。

结果她还是见识少了。

地下城根本就没有她想的如此繁华，这里全都是断了手脚的灵族，面容丑陋，身体嫁接着不伦不类的木头或者机器，有的甚至是其他灵身体的一部分。

地下城，没有科技便利，只有混乱与贫穷。一座没有绝对镇压看管的地带，非法贸易、暴虐残杀在这里都是显而易见的事。

与地上世界形成了强烈的割裂感，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

萨曼在观察他们的同时，这些灵族也在观察着萨曼，这里的标识清晰简便，时代虽然超前于地球，不至于像地上世界一样让人脱节，萨曼明显更适应。

于是她迅速找到了六道十字口，带着艾森快步到达那里。

她的左边，一个灵族拿掉了自己的眼睛，很快又新长一个。右边两个陌生民族交换着金钱与资源，而他们身后是一排排瘦弱的灵族，拿着不算太好的工具，看起来要去挖矿。

前方一个面容周正灵族等待在路口旁，他身后有着巨大骨翅，和一条断裂的尾巴。

不出萨曼所料，他应该就是老尼。

她努力装作轻松和熟悉的样子，来到了老尼面前平静的问：“东西呢？”

老尼盯了一会萨曼的脸，说：“您还是这么喜欢玩这些小把戏。”

萨曼那根早早绷紧的琴弦终于断开来了。原本计划说是新技术给糊弄过去，现在看来也不必了。

艾森半步落后萨曼，没听清老尼说什么，只附和萨曼说道：“快给我们吧，早完成我们早睡觉，明天就要正式入职了。”

他不满的嘟嘟囔囔让老倪瞥了他一眼，随后他才将东西递给萨曼，“此次伯尔两族会面非同小可，希望艾森这个蠢货不会给您添麻烦。”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添麻烦？我一直很听话，硝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艾森不满。

“我们势必要将动静闹得足够大，这样他们才不敢轻易妄动。”老尼根本不听艾森说话。

老尼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最后才向萨曼说道：“阁下，万事小心。”。

萨曼向他点头，带着艾森向城东穿去。

硝，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如此尽力伪装你，想得到你的信息，你却更扑朔迷离。

十字路上只留下老尼一人，地下城的二楼，一位大客户才签下金属矿物交易订单，他言笑晏晏，气质清雅。余光往窗外一扫，微微停顿，在老尼身后的身后，他看见了一个略微眼熟的灵。

地下城布局虽然杂乱，但萨曼还是能分清方向的，就这样他们两个一路向东奔袭，找到地下城的传送出口，在费尔雪山脚下第六山脉出现。

素雪纷纷扬扬，他们两个从地底冒出头来，悄悄窥探着周围的动静，确定周围没有任何生物和机器后，才从地底拔出来。

越过第4山脉，他们就会进入伯尔前方，从这里他们已经能远远看见那极高的城防，隔绝着望向帕索尔神殿的目光。

可偏偏，今夜他们接待的贵客就极可能来自他们阻挡的地方。

城墙上重兵把手，一排排机甲卡在墙里，像是可以随时出动。

头顶，机械飞鸟搭载着移动监控监视着地面的一切，面色冷肃的巡逻队士兵走过空场，时不时空中射出一两道红色的激光，绞杀着进入这片领域的一切未知生物。

萨曼打开了老尼给的东西，两张芯片和六个巴掌大小的压缩炸弹。听艾森说，这炸弹威力无比，一个就能炸掉伯尔六十层的宿舍楼。

萨曼斟酌着地形，将这些东西分给艾森，“你往鹰翼埋下下这些，”萨曼将地图投影在空中，标记了三个点。“这三个地方你埋完就走，最后由我引爆。”

艾森点头：“明白。”

“我会在蜂翼左侧埋下三个炸弹，这个芯片给你，干扰他们空中检测的信号。”

“装完就立刻跑，回到这里。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在天亮之前赶回伯尔宿舍楼。”

萨曼简单对接一下战术策略，在风雪的掩护下，他们变换衣服的颜色，隐蔽地靠近目的地。

此时，博尔基地前方营地内部。

“将第七列队和第三十五列队的守卫军撤走。”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说道，他头戴紫星宝石的帽子，肩章两颗星，肃穆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压得周围灵族不敢喘气。

一个下属不解的问道“发生什么了吗？这样调动恐怕会将两侧的行车道暴露出来。”

他旁边的同事可谓是心惊肉跳，忙拉了一下这个新来的，提醒他不要说了。

那位军官眼神阴沉的看向发问的灵族，只把他看的双腿打颤，才说一句：“不该你打探的不要打探。”

随后便让所有灵族退出去，只留下一个被手环虚拟身形和面容的灵族。

一退出去，那下属就抱怨自己只是出于担心和职责问一下，上官就如此严肃。

陪同的其他灵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要不是看在他是罗拉院长的亲子的份上，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连二星上官都不会对他真正怎样。

这番好运气，实在是令在场一众灵族嫉妒。而在上官面前提醒过他的女同事，也忍着不快淡笑着敷衍他。

他并不坏，但在这样的世界里，在其他灵族都要放下一切苟延残喘的世界里，他的存在本身就令他者足够讨厌。

……

“看见那队巡逻队了吗？去，杀了他们。”

“好的！额……啊？我吗？”艾森指着自己。

“对，你不行吗？”萨曼冷酷的说道。

他们趴在前防底下，利用雪盖住身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四目相对。

艾森弱弱的说：“我觉得我不行。”

萨曼理直气壮：“不是说不会给我拖后腿吗？”

他嘴唇似有嚅嗫，一双眼睛水润的看着萨曼，慢慢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好了，这下萨曼确定这孩子是真有点傻。防备程度可以下调一下，留多点心神放在外部。

萨曼也不是真的要他怎样，只是试探他的实力。机械鸟多次飞过他们头顶，好在芯片屏蔽它们发出的探测信号，眼下他们只能等合适的时机。

“第三十五队全体集合！列队！走！”

蜂道上一道吼声，半数灵族立刻集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萨曼疑惑，这队边防巡逻成员怎么走了，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

萨曼和艾森对视一眼，无论怎么说，机会来了。

远去的巡逻队末尾，有个灵族突然向后看了一眼。

指挥注意到她的反常，“士兵7号，你有什么报告？”

“报告指挥，蜂翼那边好像有异动。”

被她称为指挥的灵族望向蜂翼，察觉不出什么动静，转头和她说：“就算有飞鸟号也会发现的，别担心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