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蓝色猫眼的锐利被隐藏在了柔和的面容后面。

他定定看着本堂瑛彦，半晌，移开目光，拿起酒杯，本堂瑛彦走上前，手里端着酒保刚刚调好的鸡尾酒。

他本身并不是很喜欢吉普生的味道，比起吉普生，他反而更喜欢波本或者苏格兰威士忌。只有在组织成员交流的时候他才会点一杯他代号的酒。

“前辈。”苏格兰威士忌恭敬地打招呼。哪怕本堂瑛彦看起来还是未成年，比他小不少，他也是用这种态度。

组织里面向来按实力和资历说话，吉普生在组织里待了五年，算是前辈。

本堂瑛彦盘点了一下他手下的三个人，很悲哀地发现三个手下三个卧底，而且还是不同机构派来的卧底。如果把爱尔兰也派过来，他们就可以凑一个威士忌派了。

希望爱尔兰不是卧底。

[不是]标签读出了他的心声，回答。

然而这个答案并没有给予本堂瑛彦一点安慰，因为爱尔兰不是他手下，是皮斯克那边的人。

可能是本堂瑛彦打量得太久了，苏格兰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装得挺像，本堂瑛彦回过神来，评价道。

[他在紧张]标签悬浮在对方头顶。

本堂瑛彦默了一下，开口问道：“苏格兰？”对方点了点头。

他接着问道：“狙击极限？”苏格兰回答：“差不多600码。”跟基安蒂科恩差不多水平，怪不得这么快就能拿到代号。

不过，不如黑麦威士忌。

“除了狙击，你还会什么？”本堂瑛彦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支开苏格兰，别凑到他面前。

“近身搏斗会一点。”苏格兰想了想，说。

真要说起来，琴酒还是很注意配合的，两个狙击手一个情报人员，再加上他本人，他们四人差不多是完整的小队配置。

本堂瑛彦本人近身搏斗不输琴酒，不需要狙击手去近身搏斗。

他只是没来由地想到了松田阵平，眼前这位差不多可以算是他同事了。

而且，两人年龄相仿。本堂瑛彦眯了眯眼，要不要调查一下警校的人？他嘴上说着：“你平时是去哪个训练场？”这么听起来很像在话家常。

“钢铁厂那个。”

本堂瑛彦迟疑了一下，安排道：“你继续在那里训练，有事再联系你。”

苏格兰点头，他们只是见一面而已，本堂瑛彦安排完就转身离开了。苏格兰不是纯新人，有自己的安全屋，也有健全的腿和脑子，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

本堂瑛彦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巧合，组织不可能忽然出现成堆的卧底，除非组织什么行动露出了马脚。

按照这些马甲怪进入的时间推算，那大概是去年甚至前年的事了。本堂瑛彦犹豫了一下，给琴酒发消息。

[去年有和fbi对上的行动吗？——Gibson]

[有]琴酒回复道。

本堂瑛彦盯着手机，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这样排查没有作用，组织发展到今天踪迹伸向全世界，和fbi对上是非常正常的事。

fbi派卧底进来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更别说警视厅和公安那边了，只是这些卧底出现的时机太巧了，碰到一起，才会让他起疑。

他边走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苏格兰我让他自己训练了，下次贝尔摩德要走我的人先和我说一声。——Gibson]

[这次是例外，美国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情，贝尔摩德不好亲自出手。——Gin]

[行吧。——Gibson]本堂瑛彦没有纠结。

[我是让苏格兰去照顾你的。——Gin]

[不用。——Gibson]本堂瑛彦无奈，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不需要也不会让一个卧底照顾他。

[他会做饭。——Gin]琴酒只回了一句。

本堂瑛彦的手指停了一下，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然后又被他咽回去。

有一个免费厨子，何乐而不为？

[人家堂堂一代号成员狙击手，居然被你当厨子]标签在手机屏幕晃过。

“人家还是堂堂一警视厅卧底呢，”本堂瑛彦在心里默念，“还来当我手下。”

标签不敢蹦哒了。

本堂瑛彦握着手机，低着头，一步步走回家，他觉得憋闷，身边三个卧底，有可能哪天就给他来记背刺。而且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他手下随便派到的三个人全是卧底。

本堂瑛彦就像某根杆子，不高兴了可以被人踹两脚，高兴了人就踩着他往上爬。

现在他没发现任何证据表明他们仨都是卧底，只能默默忍受。他厌恶这种感觉。

他面无表情地踩在落叶上，将秋天的最后一茬红叶碾得粉碎，希望他们能小心谨慎一点，不然的话他会他们三个体验一下组织的审讯室，可比警视厅和警察厅的高级多了。

秋风起，带起一阵阵寒意，这个秋天气温降得比往年快，衬衫和西装外套挡不住扑面而来的风沙，松田阵平穿多了一件毛衣。

搜查一课平时出警次数不算太多，而松田阵平凭借他天生的敏锐完美破了几次大案，成为搜查一课最优秀的新人。

他原本经常接触机械而皲裂的手指愈合了，在机动组爆处班的时间仿佛一场梦，只有虎口处的厚茧才能证明那两年时间的存在。

以及烈士陵园里没有尸骨的衣冠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在钟表零件拆下又装回去的重复中，月历又翻过了一页，大大的数字11挂在最顶端，萩原研二的忌日走近。

本堂瑛彦坐在酒吧里，慢慢酌饮着马丁尼，对面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手里捏着几张纸，汇报去年贝尔摩德手下的任务内容。

在本堂瑛彦上次问完fbi的事情后，琴酒找人整理了一份贝尔摩德那边任务的资料，不过只有大致情况。

因为美国是fbi的大本营，找fbi的资料无法绕开贝尔摩德，本堂瑛彦干脆公开布诚地向贝尔摩德打听，于是马天尼就从美国飞来了。

好在他不是卧底，本堂瑛彦边听边走神。

[你是得了卧底ptsd嘛？]标签嘲笑他。

“如果我手下能来一个不是卧底的，我就同意你的话，”本堂瑛彦心里反讽道，“我只是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