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丑鱼篇

秦洛阳的飞艇停在小巷口,再往后的路只能靠双腿。

“嗡”。

飞艇断电。

他推开飞艇的门,利落地下了飞艇。

年久失修的道路上坑坑洼洼,空无一人,四周是密集的老式公寓楼,一栋一栋紧紧挨着,墙皮脱落的到处都是,却无人清理,全部堆积在墙角。

正午的光照不到这里,避光的苔藓疯狂地生长。

破败、零落。

这就是白天的边缘城区。

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裴念凉有一瞬间的恍惚,记忆中的模样和眼前的模样逐渐交叠,却没能完全重合。那一刻,她仿佛站在虚拟和真实的交汇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碰!”

窗户的撞击声让她如梦惊醒,她呆滞地靠在座椅后背上,捂着砰然作响的心口。

她这是怎么了?

“砰!”“砰!”

连续响起了两声撞击。

秦洛阳趴在窗边,“赶紧下来!你愣什么神呢!”

透过玻璃窗,男人俊逸的五官拧在一起,似是对她的墨迹颇为不满。鲜活的情绪钻进窗户,侵入她僵硬的神经,让裴念凉感受到一抹真实。

她逐渐分清了现实。

“搞什么嘛,你别耽误事儿啊。”

在秦洛阳的吐槽中,裴念凉终于下了飞艇。

他们穿过漆黑而狭窄的过道,熟悉的别墅区再次出现在视野当中。

裴念凉不想又一次回到真实与虚拟的交汇点,体验那种置身荒芜的飘渺感,她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秦洛阳的后背。

秦洛阳一心扑在寻找田乐乐的住址上,嘴里念念叨叨:“8区21幢,8区21幢,8区,8区……”

眼看着即将错过路口,裴念凉给他指了个路。

“往那儿走。”

“哦,好。”他走了两步,回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你好像很熟?”

“之前来过一次。”她不忘补充:“送田乐乐回家的那一次。”

秦洛阳放缓步子,逐渐同她并肩:“看你下飞艇就魂不守舍的样子,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她说的是真话,这一路上她都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象。

“嚯。”秦洛阳一百个不相信,他忽然眯起眼睛打量她,半真半假地打趣:“别查到最后,凶手竟在我身边。”

裴念凉给了他一个眼神,没什么情绪,就和她这个人一样,平淡到没有任何特点,却莫名地令人望而生畏,就像一片风平浪静的海,再平静,也不会有人怀疑它的危险。

“我,我开玩笑的。”秦洛阳举起双手,放在胸前,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

她主动走到前面带路:“姑且原谅你的玩笑。”

就应该把她关进教会!

秦洛阳对着她的背影打了一套拳,和空气发泄了一番,才恢复正常,跟了上去。

21幢到了。

洋房的围墙上正挂着一个人。

秦洛阳看见了,扯开嗓子大吼:“不许动!”

一道残影如同风一般窜了出去,裴念凉连手都来不及伸。

墙上的人预感到危险,双手撑着墙,身手漂亮地越过墙面,翻进了院子。

秦洛阳不甘示弱,他跑到墙壁跟前,猛地一跳,双手攀着围墙,腿脚借力蹬墙,也翻进了院子。

转眼间,街道上只剩下裴念凉。

“……”

很快,院子里传来一声痛呼,青涩的、微微带哑,还有一道恼羞成怒:“放开我!”

除了余苏梁,还能是谁?

他那张好看的脸蛋被按在泥地上,双手被死死地掣肘着,脖子里的铭牌也掉了出来。

这种狼狈屈辱的场景,他怎么能忍?

余苏梁又气又羞,拼命地挣扎起来,“你怎么随便抓人呢!”

“你翻墙进别人家,我抓你怎么了?”更何况这里是嫌疑人的家!

他越努力,脸陷得越深,泥土混着草虫尸体的味道飘进鼻腔,余苏梁简直欲哭无泪。

裴念凉一推开围墙的铁门,看见的就是秦洛阳膝盖压在余苏梁的背上。

一向趾高气昂的少年姿势扭曲,表情委屈得要哭出来。

他一看见裴念凉,就如同找到了靠山,挣扎的力气都大了:“喂!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赶紧让他放开我!”

“你认识?”

“嗯,我是他监护人。”

秦洛阳松开手,才发现这是余苏梁。

教会里谁不知道余苏梁?那可是经常闯祸惹麻烦,连大主教都治不住的主儿,现在居然被他按在地上羞辱。

“抱歉抱歉。”他收了力,急急忙忙去扶:“您没事儿吧。”

余苏梁甩开秦洛阳的手,气鼓鼓地擦了一把脸,结果泥土糊在脸上,直接成了一张泥巴脸。

看着掌心的烂泥,余苏梁一口血憋在喉咙里,气得差点翻白眼。

“我,我这儿有湿巾。”秦洛阳很快掏出湿巾,双手递出去。

他恶狠狠地抢过,来到裴念凉前面,气势汹汹地塞进她的手里。

“我看不见,你帮我擦。”

余苏梁使唤起她来总是理直气壮,甚至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在她面前岔开双腿,呈现出低姿态。

那张狸花猫般的泥脸蛋仰着,闭着眼,看不到任何鱼类基因的痕迹,就像一个完美的人类少年。

毋庸置疑,裴念凉喜欢这张脸,尤其是他睁开眼时候的样子。

由于她迟迟没有动作,余苏梁睁开一只眼,催促:“这点小事儿都不愿意做,你可别忘记了你干了什么好事。”

他说的是视频的事情。

“闭眼。”

裴念凉的动作不算温柔,那张脸被揉得皱巴巴,擦干净了泥,却留下了一大片红印。

他心疼地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痛死了。”

“是你太敏感,随便碰一下就红了。”

裴念凉只是在陈述事实,可话一说出口,味道就变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洛撇了撇嘴,加深了刻板印象:呸,死变态。

“你来这里做什么?”秦洛阳强行打断他们的“**”。

余苏梁将铭牌塞进衣领,双手插兜,站得像个中二的叛逆少年:“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呗。”

“你现在可是被停职了,私自查案可是重罪。”

“我作为案件相关人员想要了解真相,这也不行吗?”余苏梁往裴念凉的方向随便一指:“况且,她不是也在。”

裴念凉强调:“我是被迫,不是主动的。”

“那不是也来了?”

他们一唱一和,秦洛阳嘴角一撇,“算了,随你,反正出了事儿别怪我。”

三个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小洋房的大门依旧紧闭着。

秦洛阳准备敲门。

“不用敲了。”余苏梁笃定地告诉他:“我敲过,没有人在家。”

“今天是工作日,那可能在上班。”秦洛阳收回台阶上的腿。

“她没去上班。”余苏梁顶着红了半边的脸,潇洒地倚在围墙上,“她请了一个月的假,从上周开始就没有去过单位,你去了也是白去。”

“你都调查了一遍?”

“是啊,这里是我最后一个点,刚调查完就被你按在地上。”他指着半边脸,没敢碰:“到现在都痛着呢。”

矫揉造作得很。

秦洛阳不理会:“那这什么情况,一个两个都玩失踪?”

“这得问你的人咯,一共就两个人,还看不住。”余苏梁小嘴跟萃了毒似的:“我要是你,我都得被气死。”

秦洛阳气结。

“既然陷入了僵局,那就只能……”余苏梁垂着脑袋,大拇指不断摩挲下巴,认真思考着什么。

“只能怎样?”

他叹了一口,歪着脑袋,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难题,左右为难。

最后,他终于一口敲定:“那就……”

“去吃海鲜拼盘吧!”

“?”

裴念凉扶着额头,露出无奈。

她就知道。

**

车间里,巨大的机器沉默地伫立着,齿轮与链条早已锈迹斑斑,失去了转动的活力,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几只胆大的老鼠穿梭其间,窸窸窣窣,打破了空荡的死寂。

倒塌的油罐筒里,两个蒙眼的人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乐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田之玲瑟瑟发抖。

“是老鼠,没关系的姐姐,这里的老鼠不会咬人。”

田乐乐的语气天真活泼,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危险的境地。

有了他的保证,田之玲冷静下来,“乐乐,你知道绑我们的人是谁吗?”

昨天从教会回来,经过那条必经小巷的时候,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蒙住了她的口鼻,她挣扎着陷入昏迷。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是田乐乐的呼喊声。

“姐姐,我也不清楚。”

他的后背抵在油罐桶上,那熟悉的感觉,绝对不会错。

这里是“黑泥”的据点。

但田乐乐选择对他的监护人撒谎。

“不用担心,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

“乐乐,你告诉我。周一行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面对田之玲的怀疑,乐乐十分受伤:“姐姐,你不相信我吗?”

“那你那天在哪儿?你告诉我!”

“我在家的,姐姐。”乐乐不舍得让姐姐生气,乖乖回答: “周一行的死亡时间已经确定了,而那个时间点我在家,有邻居可以作证,所以他们放我走了。”

“当真?”

“姐姐,你要相信我。我最听你的话了,我是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如果你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那为什么有人要绑架我们?”

“姐姐,会不会……”他刻意停顿了很久,引导田之玲去发散。

“什,什么?”她心虚了。

“会不会是,那位夫人发现了你们的事情?”

田之玲面露难堪:“你已经知道了?”

她告诉乐乐她谈了个新男朋友,但实际上她只是那个男人的情人。那是教会环境部的主任,将近四十岁的年纪,有老婆有小孩。这是她第一次插足别人的家庭,可是天价的交易摆在面前,田之玲都不需要和道德搏斗,直接答应了。

反正这个人烂透了,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

不如让她把这钱赚了。

田乐乐的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他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的。

他的姐姐不回家的时候,都是在那些男人的身边,她会对着别的男人笑靥如花,她会对着别的男人撒娇,唯独面对他的时候不会。

姐姐是爱他的,他从不怀疑。

但她不会像爱正常男人那样爱他,她给他的爱是对一只听话宠物的爱。

乐乐不知足吗?

不,他知足的。

只是这点爱,就够了。

他的姐姐,自然是想爱谁就爱谁。

那群披着人皮的低级兽类,没有资格批评她!更加没有资格侮辱她!

他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那颗踢出去的足球,就是他报复的开端。

从那一刻开始,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正式倒下,所有人都在走向他安排好的命运。

虽然出了些小意外,但大致轨道没有偏离。

马上,就要轮到那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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