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怜鬼4

趁着大人说的空,陈逢壮着胆子去许老太太身旁搬凳子,许瑾轩这下不哭了,费力爬起身就过来抢凳子。

陈逢不让,拼尽力气不让许瑾轩夺走。

许瑾轩又高又壮,陈逢抢不过,眼瞧着落了下风,谁想许瑾轩手黑,在陈逢用力时直接松开手。

“看你再抢我的东西,你活该!”许瑾轩小人得志。

陈逢额头被凳子磕出一个包,摔在地上眼泪汪汪,撇嘴没来得及哭,只见许过飞奔过来,一脚踹倒许瑾轩。

许过绷直了身子,双手握拳摆在胸前,眸底里晃出一抹狠厉的光,脸上的戾气还没消散。

“狗杂种!”许老太太恶声恶气朝许过破口大骂,许二和许二媳妇冲了过来一顿输出,三个人围住许瑾轩。

大约是顾忌陈明之和杨星子,几人没敢对陈逢和许过动手,只是眼神像要杀人似的。

“爸爸!我好害怕,呜呜呜!我好害怕,我们可以带哥哥回家吗?”陈逢哭不走心,眼泪都没掉一滴。

陈明之嗓音沉了沉:“许过,带妹妹回车上等我。”

许过没动。

陈逢知道有人撑腰,哭声也哭不出来了,爬起身拍拍泥土,拉许过:“哥哥,走,我们去车里等爸爸。”

许过拧着劲儿不肯动,陈逢硬是推着他向外走。

“等一下。”陈明之叫住两人,“小逢,和哥哥把东西带车上去。”

陈明之的意思是,既然许家人不打算留下许过,那么,陈逢为许过挑选的心意,也没必要留在许家。

陈逢率先反应过来,重重点头,故意回答得很大声:“爸爸,我知道了,那都是哥哥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家连自家人都快养不起了,哪里来的多余的钱做慈善?我们又不是老大,认个野种就当儿子。”陈逢和许过离开,许二最先没了耐心。

“宋惠是被抓了,但那是她自己的主意可不能赖我们,她不愿意接老大回家我们还劝了的,墓地我们也是拿了钱的,我们真的是仁至义尽了!”许二媳妇气焰嚣张不改。

“再说了,我们瑾轩好歹身体里流的是许家的血,老大宁愿养个野种都不肯给我们瑾轩帮衬下。现在他人没了,却要我们接过这个烂摊子,这说不过去。”许二心一横,干脆把话说明白:“我不可能养许过,一天都不可能。”

医院给老许家属打过电话,家属不仅仅是妻子。

许过被当作累赘,让人踢来踢去,终究是让陈明之心软了,不愿再和这家人纠缠,起身离开。

陈逢躺在后座上枕着许过肩膀睡了,原靠在窗户上半阖眼的许过,听见关门声,立即清醒过来。

乡下没有路灯,陈明之借着并不明朗的月色和车内的感应灯,从后视镜打量许过。

“叔叔家不算大,但有多的房间。”陈明之说。

陈明之变相地邀请,许过既没拒绝也没回应。

“老许是好人。”半晌,许过抬了下眸子,一眨不眨看向后视镜,主动和陈明之搭话。

“是他们听说城北开发,要老许把城北的房子给许二,老许不给,他们才断绝关系。”

“我不是老许的孩子。”许过脸色淡然,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故事:“老许出差遇见她,她知道老许在城里有车有房,就骗老许结婚。”

她指的是宋惠。

“她想扔下我,但老许知道后说什么不同意。”

那是许过唯一一次当面叫老许爸,为了不被丢下。

他以为那是一件抛弃自尊的事情,但老许知道他的意图不仅不拆穿,甚至承诺:“我会带你走。”

后来的老许忙于生计,忽略了宋惠对他的虐待,但许过很知足,那是他生命中少有的安宁日子。

像普通孩子一样,有人关心,有人疼爱。

许过平静阐述过往,瞳仁黑沉沉的,令人窒息:“第一次见老许我七岁,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学籍,都是老许给的。”

明明是与陈逢同样稚嫩的脸,却体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陈明之听不下去,回正了身子启动车辆,借此结束对话。

“老许说,每一个人都有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所以你不要误会老许,他是好人。”

就像不被期待的他的到来,一样是有意义的。

老许说,许过对他而言,就是那个意义。

许过得不到回答,一遍遍强调,显得有些偏执。

“所以,老许是好人。”

到家接近凌晨。

陈明之带许过去卫生间,把提回来的东西拆开。

“你先洗澡,这里是新毛巾牙刷和衣服,刚刚超市里东西有限,将就着先用用。记得不能泡澡,洗好我重新给你上药。”

“热水器用的时候要把电断了,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不明白的话来问我。”

陈明之不放心,返回去敲门叮嘱。

陈逢到家就醒了,捂嘴偷笑:“爸爸,哥哥又不是小孩子。”

“哪里不是小孩子?”陈明之戳戳她额头。

陈逢噘起嘴:“就不是。”

陈明之无理取闹的样子哪里都像个小孩子。

客房几乎没住过人,堆多了东西像杂物堆,陈逢自告奋勇帮忙收拾,结果越帮越忙。

好不容易铺好床单,陈逢躺在床上翻滚,将床单再次弄得皱皱巴巴。

陈明之无奈又宠溺,偏偏小人精知道还故意往陈明之面前凑,就喜欢看陈明之拿她毫无办法的样子。

“小逢,哥哥一会儿就洗完澡了。”陈明之提醒。

陈逢果然停下,一骨碌爬起身,站到床沿向陈明之伸手。

陈明之双手扶住陈逢腋下,猛然高高举起。

“爸爸,再高一点!爸爸再高一点!”陈逢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过后,陈逢骤然想起什么似的,环住陈明之的脖子,蹭蹭他的下巴,情绪低落了下去,眼睫微颤,眸底铺满一层雾气。

“爸爸,哥哥的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他?他的爷爷奶奶也不喜欢他。”

彼时陈逢还没学过感同身受这个词,只是和陈明之亲昵互动,不免就想起来形单影只的许过。

陈明之默认,安抚似的拍拍陈逢背部。

“那哥哥可以来我们家吗?”陈逢灵光乍现,认为自己的主意特别好,撒娇道:“小逢不想一个人在家,想要哥哥!爸爸,好不好?”

陈逢只有即将拥有玩伴的兴奋,全然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陈明之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肯定回答,眉头微皱,想着怎么打消陈逢的想法,陈逢不依不饶,一定要个答案。

陈逢转头,许过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安静地立着,发梢在滴水。

话题就此打住。

陈明之拒绝陈逢,在许过预料之中,只是胸口那股麻麻顿顿的沉感,一时消散不去。

宋惠说他是累赘,许家也这么说,只有老许说“我的儿子”。喉底涌起一股子涩味,许过张张口,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陈逢先冲了过来,一手抱毛巾,另一只手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低头:“哥哥,爸爸说头发要及时擦干,不然会头痛哦!”

陈逢踮起脚,用毛巾将许过头一盖,搓了两下嫌费力,勉强擦了个半干,手已经酸了,眼睛一转,自告奋勇:“哥哥,我给你吹头发好不好!”

温热的风划过脸,许过脸吹得通红,他摇头,任由那只小小软软的手,在发间来回。

陈明之将陈逢照顾得无微不至,潜移默化中,陈逢也学会得七七八八,难得有实践机会,更像是真实的家家酒游戏,乐在其中。

陈逢的生活三点一线,家,幼儿园,医院。

家附近少有同龄的孩子,陈明之不在家陈逢会乖乖待在家,陈明之下班回家很晚,小朋友已经回家了。

陈逢出生后,奶奶陈奶奶在城里带她到两岁,两岁时爷爷陈爷爷意外摔伤,奶奶不得不回乡下照顾爷爷。

从那时候开始上幼儿园,陈逢从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到上学就哭鼻子,对她而言,幼儿园是快乐的地方,因为有很多小朋友。

后来见陈逢适应得快,陈明之不想打扰陈奶奶和陈爷爷老两口的生活,便拒绝了陈奶奶继续照顾陈逢的提议,独自照顾陈逢。

白班时陈明之去接陈逢回家,晚班就请假将陈逢接到医院,襄城不大,一路上开车花不了多少时间。

起初陈逢喜欢去儿科,和同龄的孩子待在一起,但刚熟悉就得面临分离,久而久之,陈逢便不再热衷去儿科。

陈逢正处于渴望交朋友的年纪,许过忍痛背她回家,陈逢早已认准了许过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这也是陈明之犹豫没直接拒绝的原因。

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陈逢很喜欢许过。

“哥哥,好了!”陈逢放下吹风机,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许过低低“嗯”了声,想想,又跟了句“谢谢。”

陈逢笑嘻嘻接下许过的道谢,提高音量:“哥哥,那你做我的哥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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