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到房间左侧,兴瞳痛哼一声,蜷缩着抱住蛇尾。
胖子的重量与他天差地别,这么一撞之下,他或许把尾骨折断了,现在只能尽量往后扑腾,让自己紧紧贴住墙壁。
“救命,救命!!!”胖子吱哇乱叫地爬过来,抓着兴瞳的胳膊把他拖到墙角,然后又拖过来一个软沙发,挡在两人前面,“这是什么东西救命啊!!!你的尾巴怎么啦!!还能动吗!”
“你……你不要害怕。”兴瞳额头布满冷汗,他从没有过尾巴,也没有别人折断过尾巴,竟然不知道会这样痛……
胖子抱住他的胳膊:“我害怕啊啊啊啊 !!”
“唔……”兴瞳往旁边躲了一下,艰难摸出最后私藏的一颗巧克力,“你吃吧。”
胖子:“呜呜……谢谢你呜呜呜呜。”
不远处,把胖子吓了个半死的怪物正在和岳山原打架——或者说被单方面殴打。
那怪物似是个“人”,佝偻着背,两只眼眶中的眼球都脱落了,肉糜糊在四周,脸部皮肤青白干裂,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貌。
是安妮的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似乎神智有点不清,只知道拿东西去砸去砍岳山原,人却始终躲在两米外不敢靠近。
“老大!”米奇把手里的半截猎刀扔出去——
岳山原闻声跃起,半空中接刀,同时翻了个身,躲过安妮父亲扔来一盏台灯。
他不能杀了他,只能用刀挥开过于坚硬的物体。
顶着一片噼里啪啦的“枪林弹雨”,他把安妮的父亲逼退到玻璃窗边,身后再也没有退路,也没有可以拿来扔的东西,男主人大叫一声,朝着岳山原的腰扑过来——
那声音像野兽,蕴含着穷途末路的自卑与绝望。
胖子又叹了口气,连处于游离状态的兴瞳都抬起脸,可岳山原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站在原地,在男主人靠近的时候,用刀柄磕了下他的后脖颈。
男主人晕了,米奇把他捆好放到门外。
岳山原扔下刀,抖了抖身上的碎玻璃碴子,走到兴瞳和胖子跟前,把胖子拖来的软沙发扔到一边:“受伤了。”
兴瞳低下头:“嗯。”
他只有尾巴尖还能动,于是轻轻扫了两下,勾住男人的手腕。
门口,米奇朝胖子招招手,胖子一看见他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一溜烟飞奔过去,顺便还没忘带走兴瞳的巧克力。
墙角只剩下两个人,周遭的空气却显得更加拥挤。
岳山原矮下身来,把缠在腕上的尾巴放到手心——那尾巴蔫蔫的、软趴趴的,早没了之前缠他腰时的力道。
“别乱动。”他引导着青年躺下,检查了疑似断裂的几个地方,他一碰,手底下的人就闷哼,也不喊疼,就半睁着眼看他,湿润的黑眸子像是两颗小珍珠。
岳山原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怜惜什么人的时候,他沉默片刻,下手按了按:“这里疼吗?”
兴瞳点点头。
“这?”
兴瞳又点点头。
“这里。”
这次兴瞳不仅点头,还轻轻叫了一下。
岳山原皱眉,卷起兴瞳的衣服塞到他嘴里。
兴瞳乖乖咬住。
男人看了他一眼,找来几块木板,横七竖八地做了一个简易支架,固定住蛇尾的中段部分。
兴瞳疼得直冒冷汗,但岳山原并没有停下,情景快要结束了,可接下来1小时也不敢说百分百安全,不管受了什么伤,能处理都要尽快处理。
五分钟后,他做好固定,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出于安抚,顺手拨了拨兴瞳的尾巴尖。
“唔。”
兴瞳微微睁大双眼。
他没想到,看起来严肃的男人竟然会这样做。
岳山原也没想到。
他愣了一瞬,下意识捻了捻手指,随即飞快丢下一句“躺着别动”,就和米奇一起滑到安妮跟前。
兴瞳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而去,半晌百无聊赖地晃了晃尾尖,他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逃走,或许是因为他的尾巴并不好玩。
……
不远处,安妮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眉心仍然被岳山原的灵感线穿联,父亲攻击岳山原、父亲被敲晕扔到走廊……整个过程她无动于衷,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米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们是人,外面来的人。”
安妮露出一个表情,那意思好像是“你是蠢货”。陷入情景中太久,她慢慢开始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但被灵感线穿透的刹那,那些痛苦的回忆就再次涌现——她不愿醒,她不想醒,她的至亲都死了,活在情景中是唯一的慰藉。
可眼前的男人……他并不容安妮有半分拒绝,如潮水般恢弘的意念直顺着灵感线传过来,源源不断地影响着她的思绪。
她听见男人说:“已经结束了,我想要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安妮平静地抬起头,灵感线的控制下,她没办法抗拒岳山原的指令:“你们看过了我妈妈的日记,你应该知道,她和我爸爸……我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等等。”米奇一抬手,咬破指尖,把血滴到掌心一处微型纹身上——那也是博士发明的镌刻纹路,作用是录音录像,只要一滴指尖血就能激发,可以连续记录60分钟。他对安妮说:“不介意吧?记录一下出去复盘。”
安妮:“……”
她继续道:“他们在大学里相爱,我妈妈学艺术,我父亲学机械控制,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很好,很快乐……大学毕业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
机械控制是什么?
岳山原和米奇都有点疑惑,但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追问——这四个字好像吹过蓝天的一阵风,只留下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印记,随即就被轻描淡写地放了过去。
安妮说:“结婚第二年,他们有就有了我,但紧接着下一年我父亲就查出患‘病’,妈妈带我去检查,发现我也遗传了那种‘病’。为了治疗,我们花光了所有积蓄,我父亲去修车厂卖苦力,妈妈也辞掉了原本艺术画廊的工作,改成给人设计衣服赚钱。这‘病’很难治好,两年后,我父亲症状越来越明显,背越来越驼,我虽然年纪还小没有表现出来,但也是早晚的事……祖父和妈妈带我去更好的医院,医生说可以治,但至少需要两百万,当时我们家还剩下的钱只有二十五万。”
难怪刚刚男主人的背佝偻成那样,原来是得“病”了。
安妮:“有一天,我听到妈妈和祖父祖母说,她在山间发现了一条小蛇,很像传说中亚种衔尾蛇,她有朋友在学校里研究这种生物,可以用来给人嫁接蛇尾,正好,现在很多有钱人寻求异种改装,如果他们能做这种生意,给父亲和我治病的钱也就有了。祖父祖母相信了妈妈的话,并且很支持她,但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妈妈没有在山间发现小蛇,那条蛇,某天清晨……就凭空出现在妈妈枕边,连同一本奇怪的《亚种衔尾蛇使用手册》。”
“凭空出现,你懂吗?像是魔鬼的引诱,但没有人能够拒绝,至少妈妈不能。她开始经常自言自语,听见有蛇在耳边低吟,她听见‘死亡’、‘□□进化’与‘灵魂永生’……她感到害怕,但为了我们,妈妈并没有停下。”
“然而,不可避免地,父亲突然得知了这件事,他反对从事这样的生意,声称哪怕去死,也要清清白白的死,不能做邪恶的、亵渎神的事。妈妈很生气,她问难道让我也跟着去死吗,我父亲说是的,布朗家的人,从不畏惧死亡。”
说到这,安妮咧了咧嘴角:“可我畏惧,我不想死,我想要一个正常的童年,我想要和妈妈在一起幸福生活,我不想只有短短十几年的生命,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我没看过的东西,我想把病治好,做一个正常人!”
米奇说:“所以艾米丽·布朗开始自己研究人蛇嫁接工艺,并在你祖父祖母的帮助下,瞒着你父亲有了第一个客户。”
“对,第一个客户支付了60万,妈妈很高兴。你们应该已经看过了,嫁接蛇尾不需要自身也变成‘衔尾生物’,只需要通过某种手段,就能借用亚种衔尾蛇的力量。妈妈说她不会研究别的东西,只研究这些最基本的,赚到钱,就把衔尾蛇送走,可事情难道有这么简单吗???!!!”
安妮突然大喊了一声,胸口不住起伏,岳山原不得不增加了一根“灵感线”,才勉强平复好她的情绪。
安妮憎恨地说:“被污染物盯上的人类,从没有好下场。我知道妈妈被影响了,她偷偷研究如何彻底驾驭亚种衔尾蛇,如何永生,如何再造断肢……我见过她的笔记,很多、很厚,字迹潦草得不像人类——我害怕那条蛇,每次看见它匍匐在妈妈脚边,我都想扯掉自己的皮、挖出自己的眼珠、割掉自己的鼻子,哪怕抛弃一切外在感官,只要能不再感知到它的存在。”
“可我没有这样做。”
“在妈妈出事的那一天,我意识到它是唯一能够帮助我的存在。”
“那天雨很大,妈妈本来不需要上山采药草。但我父亲,他偷偷取消了妈妈和第二位客户的预约,并斥责对方是亵渎神的杂种。客户很生气,直接询问妈妈怎么回事,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答应立刻为他们完成嫁接,并且减少50%的费用,否则他会向他的朋友指责我们的服务。”
“……妈妈连夜上山,但却遭遇了泥石流,她的尸体被救援队捡回来,脸和胳膊都已经烂了,那是我的妈妈啊,我只有一个妈妈,她离开前还亲吻我,跟我说晚上见!!!”安妮痛苦地流泪,门外,走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她说的话,发出一点微弱的哀鸣。
安妮深吸了几口气,擦干眼泪继续道:“我立刻想到了妈妈的研究——如何复活一个人——甚至于,她连药水和粉末都配置好了,准备偷偷躲起来做实验。我找到那些东西,按照笔记上说的开始仪式,但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没有去找祖父祖母做辅助者,而是去找了他!我的父亲!!”
“我被关起来,仪式的用品被毁掉,不管我怎么哀求,他都不愿意把妈妈救回来,我好痛苦,我从没有那样痛苦,明明知道有办法再听见她的声音,明明知道有办法再拥抱她一次,明明知道有办法,可是就是不能、不行,只能等,只能哭……哈……两天,两天后,他火化了妈妈的遗体,然后带着我、还有祖父祖母,一起离开了生活近十年的家乡,来到枫糖。”
米奇沉默片刻,问:“你们的病,是怎么治好的?”
“父亲的病从没有治好,”安妮面无表情,“他拒绝使用嫁接人蛇赚来的钱,也不允许我用。是祖父祖母把他关了起来,然后按照妈妈的笔记招揽客户、嫁接人蛇……慢慢的,就经营起73号公路这家旅馆。”
“我的病被治好了,那条蛇也不见了,我以为一切都已结束,直到某一天……”
安妮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直到某一天,一个万里无云的早晨,我醒来,一条黑色的蛇盘踞在我脚边。”
“我知道它在说话,蛇在说话,一句又一句,直接钻进我的脑子里,我控制不了,我停不下来,我——”
“它说了什么。”胖子打了个哆嗦。
“听不懂,听不明白,我只知道,它在说些什么,一刻不停地说……黑暗的使者、蛇的低吟、永生与肉/体、复活与吞噬,永远也不停止,永远也不停止,哈………那些声音……那像是在永夜中行走的生物才会使用的语言!”
么么哒
救命写着写着总忘记岳组长现在是无腿生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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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蛇之暗语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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