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听了这话，也觉察自己似乎太过失态，一个在情场中沉浮多年的女人，绝不该像她一样还容易情绪失控。

因此，她很快放软了语气，以证明自己全不可能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而生气，“我不过为她利用你赚取流量而有些惊讶。”

江潮坐在床沿，靠过来也看那屏幕道，眼里却并没有焦点，只是空洞而冷静，“想起来，人是会变的。从前我们读书的时候，她还是个单纯的姑娘。”

“你如今还要替她说话？”她没察觉口气当中微微的醋意和不满，“是不是因为旧情未了？”

“她既已提了分手，自然就算是结束了。”他叹口气，“只是没想到用这样的方式重逢。”

“如果我也提出同你分手呢？”倾城追问，“你也乖乖地走开吗？”

江潮没说话。

但是那答案也一样的呼之欲出。他从不争取什么，或者强求什么。弹幕中有人问，“她与江潮为何分手？”

姑娘笑笑，“若粉丝再涨一千，自然告诉大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提醒新进直播间的人，给主播点点关注。她这一套熟稔的操作，很像个精明市侩的商人，因为什么都可以明码标价。

江潮对此很有点儿反感，“我想我们不应该在这种事情浪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

她已经是一个死在过去的人。而今屏幕里面的，是个他根本不认识、也不关心的假人。

粉丝数还在蹭蹭涨着。江潮拿过倾城的手机，点击按钮，退出了直播间。

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没有想过该怎么办？”

倾城头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的蓝天，“没想过。”她说，“我没有伤害谁。也不必对谁负责。”

这正是她一贯的作风。纵然外头狂风暴雨，也依然淡定自若。

“我的父母因此需要躲回老家，我也从此要被人一遍一遍地窥探和凝视……”他苦笑，“我实在无法将这一切当作没有发生。”

“怎么”，她转头同他对峙，“你在责怪我？是你说，要试一试……这样便怕了？”

江潮被她的几句话，四两拨千斤，一时竟哑口无言，“我并不是怕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你问我，我又能问谁？”她支起上半身，目光灼灼，似有悲戚之色，“从我进入娱乐圈那天开始，一切就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了。”

江潮被更深重的忧愁淹没了，以至于根本就没有思考的能力。他没想到在真正的危机到来之前，他和顾倾城的感情就遇到了阻碍。

而这阻碍，来自于他们内部。

气氛一时间有点儿僵，两人对坐了一阵，感到天色慢慢黯下来。江潮打开房间里的一盏落地灯，顾倾城趿拉着拖鞋走下来，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用叉子叉江潮切好的小块苹果，“我只吃三块。”她把盘子里剩下的苹果推给他，“你吃罢。”

江潮见她脸色如常，趁机同她道歉，“白天的事……对不起。”

倾城在柔和的灯光下冲他微微一笑，“傻子，对不起什么?并非我对你的事全不在意，而是，你要晓得，同我沾上边的人，难免遭到非议。”

“……是我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

“其实，我早就想要退圈的。”她曲起膝盖，把下巴搁在腿上，“……只是退了圈，又做什么呢？有时候也怪无趣的。普通人的生活，我再也不可能过了。”

一个被推到镁光灯下的人，本身就没有自己的**。

他们难得谈论这个话题，因为这样深入的谈话本身就不可避免的沉重。

“你就没有想过的生活吗？”

倾城一瞬间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仿佛婴孩似的，“没有。”她见惯了纸醉金迷、花天酒地，那是一种腾空的、不现实的生活状态。

“只要我偶尔停下来，不拍戏，也不参加活动……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像个提线的木偶。”

“谁操控你的人生？”

她扯了扯嘴角，“谁可以操控我？我想，是那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命运罢。”

她反问，“你想要追求什么样的生活？”

他却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思考的时间，“我的父母没有教会我其他的生活方式——组建家庭，养育后代。这是我能想得到的人生。”

顾倾城微微陷入沉思。

江潮的这一种朴实的价值观，原本是她最不屑的，“平淡、乏味”，不知怎么，她脱口而出，见江潮脸上略有尴尬之色，她反而笑了，“但是我从没体验过，兴许并不坏。”

他因为她这样意思相反的两句话，心情如同坐了过山车，上上下下，跌宕起伏。

“你那前女友”，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在一起时，都是谁主动呢？”

她脸上神色忽然变了，狡黠的目光中透着一点儿挑衅。

“主动什么？”江潮的心突突跳着，感到胸腔中那一点狭小的空间制约着它的动作，而感到闷热。

“当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顾倾城从那睡裙下面伸出来的，白嫩无骨的长腿，很自然地触碰到他同样盘着的腿上，使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脸一下子红了，“……是她。”

“是她？”她问，“那么，你也需要我主动吗？”江潮腾一下站起来，坐又不是，走又不是，急得只是口里结结巴巴，“……我不是……”

顾倾城拉着他的手，使他再次坐下来，“你为什么觉得难为情？还是，你不愿意？”

她故意抛出诱饵，引他落入陷阱。

“我没有……不……愿意。”

“那就好”，她盈盈地弯起嘴角，“那么你抱我去床上。”

江潮已叫她用言语逼的没有了退路，只好克服心里那最后的点儿羞意，伸出双臂，将这可人儿拦腰抱起。

“你真轻”，他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

顾倾城环住他的颈窝，热气喷在他脸上，感到他身体微微颤抖。当然，她所经历情事之多，在江潮面前真可以称得上是大师了，可她偏偏不能像对待别的男人那样游刃有余。

“我真越活越回去了”，她心里想，“在这小子跟前倒发起怵来。”

他终于讲她珍重地放倒在床，被她一把拉住手臂，脚下不稳，也倒了下去。她的吻于是绵绵的，不紧不慢的，落在他脸上、身上。

他被这**所驱动，终于赶走了最后的一点儿情怯，反身主动亲吻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