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累赘

蒋正延眼神一凝,定了两秒,手从柜门把手上垂落到身体两侧。

他向后撤了一步,对灵位毕恭毕敬地拜了三下,嘴里念叨着什么。

他抬手将空灵牌取了出来,柜子里光线暗,看不出这木块上藏了什么东西。

此刻将它放在灯光下,灵牌上断了一半的划痕就很明显了。

蒋正延心里有了猜测,将灵牌归位。

他走到窗前,向外瞧了一眼,外面是一片空白。

他走到房门口,站在门前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任何声响后,拉开门拐进了旁边的房间。

他不知道,游戏房间的那张照片,在他走后,自己又立了回去。

这是一个卫生间,开门就闻到了些许烟味,有人拿了一个火盆在这烧东西。

蒋正延蹲下,用手捡出一些还没被烧掉的,定睛一看,是纸钱和一个纸做的东西,如衣服、轿子等。

蒋正延一下就联想到了日记里小孩的那句“奶奶最近很不注意安全问题,竟然让火把钱和衣服都烧掉了,我要批评她。”

看来他猜的没错,只是为什么这些纸钱有些湿,是在卫生间里的缘故吗?蒋正延将没烧尽的纸钱堆到火盆中间。

他站起身,迈开腿走到外面,这里通了一个阳台,阳台上放着晾衣杆。

他站在阳台上往外看,是一片无穷无尽的白色。他探出头,往一楼看,那也是个阳台,下面还放置着软沙发,看距离,能直接跳过去。

这可以勉强算一个从二楼到一楼的单向通道。

所以,要验证一下吗?

蒋正延摸了摸口袋里的小人,思索片刻,将它放到了卫生间门的下方。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玩具小人疯狂地闪硕着红蓝色灯光。

蒋正延退到阳台,重新确定了一遍一楼沙发的位置。

“哒哒哒”,不一会,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正往这边走来。

蒋正延盯住门口,脸色有些肃穆。

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她脊背佝偻着,灰白花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几缕垂在脸前,右手攥着柄锈迹斑斑的斧头,木柄被摩挲得发亮,斧刃却沾着干硬的黑垢,悬在身侧时,偶尔会在地面拖出“刺啦”的刮擦声。

她先是看向火盆,见有人动过里面的东西,视线慢慢往上提。

她的眼睛很可怕,浑浊的眼白占满眼眶,只余针尖大的黑瞳,死死盯着前方。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蒋正延眼神一凛,脚下一错,侧身滑步避开扑来的风。

身后脚步声急促,他却连头也未回,反手撑住老式扶手,脚掌蹬地的瞬间,整个人已翻出栏杆。

身体悬空之时,他扫了一眼与软沙发的距离,精准测算出落点距离。

此时恐怖奶奶的身影已扑到扶手边,锈斧寒光近在咫尺,蒋正延却只勾了勾唇角,松手下坠,膝盖微屈卸力,整个人稳稳砸在沙发上。

“啊——”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脚踝磕到沙发边缘。

蒋正延迅速用手撑住沙发两侧,指尖扣紧布料稳住身形,左脚先落地发力,才缓缓将右脚挪到地面。

刚站直,右脚踝便传来一阵酸麻,试着动了动,竟有些发不上力。

门外有声响,蒋正延没想到她竟然能来这么快,单脚蹦着,飞快来到房间里。

他听见门锁响动的声音,心里一紧,索性躺下,滚到床底。

来人的脚步声比之前轻了一些。

蒋正延抿了一下唇线,没有动弹。

她目标很明确,脚步落到床边,直接蹲下。

蒋正延头正背对着那边,不知她是什么神情,正要挪着身体往外逃时,她出了声。

“跟我来。”

是关山月的声音。

他松了一口气。

“我的脚扭了,她知道我在这。”蒋正延将现在的情况快速告知她,语气有些凄哀,“我见过她了,咱俩打不过,你走吧,我不会拖累你。”

关山月沉默了一会,起身,脚步离他渐远。

蒋正延看着脱了皮的墙面,眨了眨眼睛。

早猜到会这样的,毕竟谁会在这紧急关头为一个只见过几面,还没什么交情的累赘冒险呢?

他吸了一口气,耳朵里的杂音远远近近,听不分明。

先离开床底,找个武器,待会真和恐怖奶奶对上也没关系。

这就是个梦,迷失就迷失了,也不会丧命。他这般安排自己。

“听见了吗?”关山月冷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蒋正延随意地“嗯”了一声,慢慢从床底爬出来。

他没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但无非是……

他叹了一口气,耳边又传来男男女女温和地商讨声,模糊地听不清字眼,可他记得很明白。

那些看似有余地的商量,希望得到他体谅的请求,都只是他不能反抗的通知而已。

即使他去闹去哭,也求不来什么。

他还是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家里,一个过中秋,过元旦,过那些有特殊意义、学校不得不放假的“节日”。

所以关山月也一样,无非是告诉他,自己不能迷失在这,不得已把他放在这,让他不要责怪自己。

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他想起刚才远远近近的杂音,只感叹自己又幻听了。

连最亲的人都不会给他的承诺,怎么会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口里听到。

蒋正延摇了摇头,拖着右脚往柜子前挪,现在只能赌这里会有一把称手的武器。

他打开柜门,还没来得及细看里面有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她们……打起来了?

蒋正延看向柜子里,里面刚好有个拐杖,他顺手拿起,拄着拐杖往外走。

他打开房门,走到一个拐角,向客厅探出头去。

楼梯上,关山月居高临下,正举着枪对准恐怖奶奶的眉心。

奶奶紧攥着斧头,僵在半空不敢妄动,两人目光对峙,空气像凝住一般。

不过几秒,她突然闷哼一声,扛着斧头竟一步步向上逼来。

关山月的枪动了一下,却没有子弹射出。他猜测,这和在图书馆她想枪杀那些流体怪物一样,开了枪却是空响。

关山月站在原地没动,攥着枪的手飞快动作,金属构件折叠的脆响里,枪瞬间变作一把寒光逼人的短刀。

恐怖奶奶见没了枪的威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狠劲,双手抡起斧头就朝她狠狠劈下。

关山月却迎着风灵巧前冲,短刀直刺奶奶心口。

奶奶反应极快,枯瘦的身子猛地侧开,刀刃只划破她胳膊。

她却毫不在意,猛地松开斧头,枯爪般的手一把箍住关山月的腰。

二米五的高大身躯带着压迫感,像提小孩似的将关山月举过头顶,再狠狠往下一摔——蒋正延倒吸了一口气,他忽然想起关山月说的话了。

那会她站在门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感情,若不仔细分辨,会觉得她的语气冷漠无情,可她的话却是异常温暖的。

她说:“我不觉得你拖累了谁,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咚”的一声闷响,关山月重重砸在楼梯台阶上,像个断线的木偶,后背砸在台阶上的瞬间,整个人便也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她的头磕在台阶棱上,手肘蹭过水泥面时磨出了血,膝盖撞得发响,每滚一节,身体就不受控地颠一下,细碎的痛哼混在撞击声里,听得人牙酸。

直到“砰”地撞上沙发,她才停下来,蜷在地上一动不动。

头发遮着她的脸,只看见露在外面的手沾满灰和血,撑着地面想抬身,却猛地咳了一声,指缝里渗出血丝。

胸口起伏得厉害,像喘不上气,连手指都在抖,那样子,一看就伤得极重。

关山月被猛摔下后,身体又顺着楼梯坡度一节一节向下滚动,一直滚到客厅那,被沙发拦住。

她喘着大气,好像受了重伤。

蒋正延提起一口气,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按动玩具小人的按钮,目光却始终锁在沙发旁的关山月身上,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连呼吸都比平时沉了几分。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歌声在恐怖奶奶的口袋里响起,看来每次玩具吸引她的注意力后,她都把玩具收集起来了。

还能做些什么呢?蒋正延凝眉,恐怖奶奶正拖着斧头下楼,很快那斧头便会落到关山月身上。

“Who lives in a pineapple under the sea?”

突然,尖锐的歌声从楼上响起,恐怖奶奶皱起眉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眼楼上不停歇的声音,犹豫再三,还是拖着斧头上去了。

“关山月——”蒋正延趁机一拐一拐地走过来,蹲下,拍了拍女生的肩膀。

“走。”她微弱地吐气。

“一起走。”蒋正延试图扶起她,可瞧遍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落手的地方。

“她来了,”关山月斜看着楼上的身影,恐怖奶奶正抓着那只玩具小人踏出房门。

也是刚才经蒋正延提醒,她才记起她在小孩房间也放了一个小玩具。

“走。”关山月重复。

“你别着急,我有办法,等我。”蒋正延扶着拐杖起身,他要去厨房拿菜刀。

虽然老奶奶身材高大,又有武器傍身,可他也不赖,小时候还学过散打呢。

更何况,他年轻,他灵活。

蒋正延往厨房挪,他来过这,很快就找到了菜刀的位置。

刀对他来说有些重,蒋正延一手提刀,一手拄着拐杖,走了两步,觉得拄拐杖太慢,果断遗弃了它。

他一蹦一跳着,扶着柜子、墙面往外走,刚到厨房门口,他看见恐怖奶奶拖着斧头,离关山月不过两步之遥。

快点快点。蒋正延往前跳了一大步,他扶住餐桌,朝奶奶大喊了一句“来我这”。

声音洪亮,奶奶向他这看了一眼,没理会,继续向前。

从餐桌到客厅有一段路,没有任何可以扶的地方。蒋正延没管那么多,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因为此刻,奶奶已经举起了斧头。

关山月动弹不得,蒋正延向前大迈了一步,他右脚一时没跟上,力道不足,整个人向前倾斜,摔在了地上。

那块断了链子的表从他口袋里摔出,飞速砸到墙那边,又被撞了回来,最后停在了他眼前一分米处。

九点二十二分,斧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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