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三回现场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周南恪激昂高歌,顿了下来,自我安慰:“看我心态多好,倒数第二天,凶手没抓到,又回到这间可爱可亲可恨的小客厅里边。”

其余几人并不搭理,从他身侧挤过,挤进刘家的屋子。案发现场还是维持原样,或许是因为系统出bug,这场的刑侦同志罕见的集体放风了,玩家因此也少了很多场外线索。

焦棠决定重新走一遍现场。她先蹲下观察客厅血迹,确如齐铎所说,客厅中央呈现出隐蔽的圆弧形飞溅血滴。她不着急去看挂钩,而是起身检查更多细小的物件。

当她还是一只猫,窝在风扇上时,它所看到的世界与作为人不同,它看到表面收拾过的屋子,其实细节非常杂乱——茶几缝里藏着污垢,餐桌表面丰盛喜庆,其实反射着厚厚一层油渍,餐桌旁一张小椅子摸得锃亮,似乎有人经常被罚坐在上面。

此外,三间卧室里,只有主卧的门重装过,其余两扇门不仅旧,门轴螺丝也已脱落。

还有,茶几旁的电话磨得掉漆,推断刘家中有人特别爱打电话。电视盖着纱布,纱布上都是飞扬的小尘土,说明一家子很少聚在沙发处看电视,但是电视柜下面的抽屉把手却擦得很干净。

如今这些细节被尽收眼底,焦棠最先拉开的就是电视柜下边那个抽屉。出乎她意料,里面是一大本日历。

又是日历?焦棠心头掠过疑问。她开始翻看日历,上面同样出现了几处大的“X”,数下来一个月大概有九天做了标记。

齐铎拦住她翻阅的手指,“再往回翻三页。”

依言,焦棠回翻,齐铎指着一处地方——非常细小的血迹。

焦棠缓缓道:“因为这个血迹,所以凶手故意藏起日历本?”齐铎无声点头。焦棠了然又将日历本塞回抽屉。

而后,她走到电话机旁,摁响留言,还是原本那道粗粝的男声——“你怎么当妈的?大的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游戏,昨晚又玩到半夜三更,小的那个成天想跑出去,要不是我起床去夜尿,她不得逃跑了?!从明天开始,你别去盛世上班了,几个钱还顶不上客人消费的一个晚上。”

再往前翻留言,全被删除了。有人留言,有人会删留言,如果二者为一人,那大概就是刘田根。刘田根就像许许多多中年男人一样,打一辈子工,受一辈子窝囊,回家撒一辈子的野。

可是这样的男人会其乐融融和家人吃一顿饭吗?焦棠想象不到餐桌上各人的反应。

她手指下意识摁了回拨的按钮,等对面传来嘟嘟嘟短促的挂断声后,她回过神仔细辨认,这个回拨的电话号码是个公共电话号码,再往前翻,还是公共号。

怎么都是从公共电话亭打进来的电话?刘田根和谁在交流?

焦棠疑窦重重,走到主卧房门前,试了试门锁,锁头发出清脆的“嘚哒”声,里外都没坏。她又走到另外两间卧室,摁了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全坏了,而且是人为砸坏的。

周南恪第一次从刘信民房间出来,咋咋乎乎叫:“屋里一堆套套,还是三无产品,简直丧尽天良。凶手应该给他多来几刀。而且,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几乎避鬼神一样避开他手指上勾着的东西,叫道:“蕾丝睡衣,藏在柜子最最最里边,红黑白三个颜色都有。刘信民太恶心了!”说完,他甩垃圾便般甩开睡衣。

齐铎正从刘信雪房间钻出来,闪身躲开周南恪抛来之物,拿出一对没拆包装的钥匙扣,一红一蓝,递到焦棠面前,说:“钥匙扣。而且像是重要的礼物,放在枕头下面。”

周南恪又叫唤:“你们信我,刘信民真的有异装癖。按我说,真相应该是这样的……”

他开始侦探附体,侃侃而谈:“首先刘信雪发现了刘信民的癖好,然后告诉了卢真,卢真又告诉了帮凶。帮凶以此要挟刘信雪,让她将好处让给他们。刘信雪不顺从,于是帮凶与卢真秘密计划杀害刘信雪。”

“原本应该上班的刘家三人,却因为刘信雪前晚逃跑未遂,不得不加紧对这个能生金蛋的女儿严加看管。于是刘田根命令周蓝月和刘信民不要去上班,回家以吃饭为目的,安抚刘信雪放弃逃跑的念头。可是……”周南恪故意卖个关子,停顿下来,环顾队友脸色,见无人反驳,越加自信。

他继续分析:“刘信民却对刘信雪发现他秘密一事十分忌惮,他从卢真那里听说,帮凶会来杀刘信雪。于是,他将父母和自己引到主卧里面,锁上房门。他以为锁上房门就安全了,岂知,凶手杀害刘信雪之后,为要不要杀刘信民三人起了内讧。卢真力阻同伙,但是人单力微,只好眼睁睁看着暗恋的刘信民和一双年老的父母惨死刀下。此时到了上班高峰期,他们几人又是盛世的人,脱了防血溅的风衣后,大摇大摆走出刘家,路人以为他们去上班,也就没有怀疑他们了。”

“怎么样?这个推理是不是很合理?”周南恪终于收住悬河的口,望向焦棠。

焦棠难得评价一句:“狗屁不通。前面两个矛盾一个也没解决。”

“诶!”周南恪摁响指关节,肖长渊从背后拖住暴躁的他,笑了笑:“你要相信咱小棠的办案能力和推理能力,毕竟她前几个现场表现真的很优秀。你对她的认知还停留在肤浅的地步。没关系,队友间认知深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做好长线的思想建设和作风建设的工作……”

“行了,你闭嘴吧。我就慌,你懂吗?我那套推理滴水不漏,我不明白,你们还要在这儿磨蹭到什么时候?!”周南恪卸掉力气,坐到沙发上。

焦棠瞟了眼他丧气的脸,然后面无表情地钻入主卧。

上次她就觉得主卧有种老一代婚房后,舍不得改造的老式审美。尤其是墙上的福字,柜子上半脱落的喜字,还有梳妆台下一对红色的拖鞋尤为突兀。

齐铎也进来,他在衣柜抽屉里翻动,说:“上次我看报告,周蓝月有产后抑郁,如果从她生刘信雪之后开始算起,大概有二十三年之久。可是我没在房间里找到药,那就证明,周蓝月的抑郁症好了,或者是她看了医生但没有吃药。”

焦棠寻思像刘田根这样的男权主义者,会认识“产后抑郁”四个字吗?会让老婆问病吃药吗?

齐铎又说:“还有,周蓝月切除了子宫,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也有可能这是她抑郁症的病因。”

“但这些和他们被杀害不存在直接关系。”

齐铎一无所获,直起身说:“目前是没关系,不代表之后没有关系。走,是时候去看看有关系的。”

焦棠知道他指的是最直接的证据——客厅的血手印。

肖长渊自告奋勇搬了凳子将风扇再次拆下来。焦棠蹲下,头挨着地板看吊扇梗上的血手印。

“瞧出个五六七来了吗?”肖长渊也跟着她弯腰。焦棠抬起头,他也跟着抬起头。焦棠站起来,他也跟着站起来。他全神贯注地渴望着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

肖长渊满怀期待:“齐铎说,你只要看一眼就明白了。”

焦棠瞥一眼齐铎,意思是“你牛皮能再吹大点”,之后又抬首望天花板,“啊”了半天,然后说:“**不离十吧。”

肖长渊佩服地赞叹:“英雄出年少,小棠你年纪轻轻,见多识广啊。快说,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首先我声明,这不是邪术。”焦棠看着齐铎,知道他认定自己能一眼看出端倪,是因为他认为这种行凶手法涉及某种术法,但其实不是。齐铎面露异色,等她说下去。

焦棠:“齐铎之所以认为我会解开答案,是因为他推断凶手倒挂尸体放血的目的,不是为了掩盖刘信雪死亡真相,而是另有其他意图。因为只要玩家去刑侦局查看尸检报告,很容易就能知道刘信雪的死因是窒息死亡。凶手既不是为了掩盖犯罪事实,又在极其紧迫冒险的时间与环境下实施这种奇怪的方式,那么有没有可能,这种方式与刘家四口魂魄‘失踪’有关?”

齐铎苦笑道:“我确实猜测,倒挂尸体是一种镇魂的方法。所以我认为你通晓此道,应该能一眼看破玄机。”

“是有玄机。”焦棠冲他微微一笑,说:“但它不属于任何一种镇魂的方法。”

“天下无奇不有,你才多大,就认识所有术法吗?”燕子忍不住反驳。

焦棠波澜不惊:“道是本,物是器,见器才见道。任何得道高人都不可能不借助器施法,也不会毫无规则的施法,更不会施法后现场没有留下气息。况且是镇压四只厉鬼,绝非倒挂尸体洒洒血这么简单直白。”

燕子长长哦了一声,似乎并未被说服。

焦棠又说:“它不是术法,但又有特殊的意义。结合捆绑手脚的绳结,就不得不让人猜测,这是一种特殊职业的习惯。恰巧,昨晚我在盛世的冷冻库里见到了同样的手法。”

焦棠说的是盛世冷冻库里那些悬挂的牲畜。

焦棠:“盛世冷冻库墙上吊着的猪牛羊,形态就刘家四口捆绑方式相似。所以凶手里边可能有一个职业是宰杀牲畜的人。”

说到这个周南恪来劲了,插嘴道:“你说的是农村宰猪的方法。杀猪时候,为了让猪不踢伤人,会捆住它四只脚,然后趁其晕倒,迅速一刀毙命,放干血。我小时候见人过节杀过猪,场面是挺大的。”

齐铎这时候低头审视地上斑驳的红点,反问:“一个有屠宰经验的人参与了这场凶杀案,目的不是施法,不是掩盖真相,只是为了屠戮而屠戮?这种直白的冲动,是为了泄愤,还是享受,还是杀人的仪式感?”

周南恪大手一挥:“你这属于探讨凶手动机了,我们现在没必要弄清楚这个。既然凶手其中一个是屠夫,这条村也不大,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总能把祂翻出来吧。”

豪言放完,周南恪直接走出门去,“我劝你们也赶紧动起来,时间不等人。斯文人办事就是磨叽。”

“你就这么走了?”燕子喊住他,“落单行动死得更快。”

周南恪觑她:“丫头,少说点话能活得更久。”

肖长渊按住燕子肩膀,安慰:“别听他的,趁能活,赶紧多说一点。”

燕子扭身走了,对周南恪和肖长渊连理都不想理了。

肖长渊其实也赞同周南恪的决定,天色已近晌午,顺藤摸瓜找到其中一个嫌疑犯,再通过那人口中逼问出同伙,是当下最有效的捷径了。于是他提议其他人也去村里走访走访情况。

三人在楼下分散。走之前,齐铎低声与焦棠说:“我认为凶手不是激(ji)情犯罪,也不是单纯的杀戮。这个案子里外有两层,我大致有方向,但仍缺乏佐证的细节。你有什么打算?”

焦棠眼神飘向村尾,低声道:“我去趟水坑。”

二人就此分开。走出一段距离,见不到其他人后,齐铎猛然顿住,脚步一转,又折返回去。他跳到楼房之上,借着突出的墙垣隐蔽踪迹,冷冷盯视焦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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