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疑犯死亡

焦棠尽量忽略后面灼人的视线,不疾不徐走向村尾。

村尾地势较开阔,后面是杂草丛生的沙砾地带,再过去就是高速路。这里没有居民楼,仅有两间年久荒废的旧屋。

旧屋后面,有两个八平米左右的水泥深坑,顶上马虎地盖着两块石板子,旁边曝露一进一出两条粗大铁质水管的,就是承载整条村日常废水排放所需的污水池。

污水经由水管最终引入附近的海口,但老化的水管生锈破裂,污水漫了一地,日复一日,周围土地吸饱了这些废水,早已发黑发烂,因此,百米之内都是臭气熏天。

焦棠捂住鼻子,在污水池五米之外停下步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前进一厘米了。

她提起精神观察周围地形——从进水走势而言,来水屈曲尚算吉相,但走水的管子直插下塌海滩,笔直通往海口,属直泄水局,整体形局是凶险异常。

再观水池石盖上,凝聚的气状若人形,白蓬蓬不动,据袁天罡所称是“尸气”。尸气见,则其分野之下,民有流离丧亡之灾。仅是三五人命还形不成“尸气”,但若水池里封印着三条厉鬼,佐之险恶水局,自然酿造出一个滓浊的凶阵。

布局之人心思精妙,善用水气二法,如果就潜伏在身边,自己真能看破祂的面目吗?焦棠心中激起战栗。

蓦然,她顿住,眯眼瞧见土堆里露出半个圆形的小环,这玩意的上半部分很眼熟,方才在刘家时,齐铎也拿了类似的东西给她看。

焦棠找到一根小树枝,离远了将圆环拨弄出来,是个钥匙扣,深蓝色,已经旧了。

她猜刘信雪的新钥匙送的就是这个人了。刘信雪死了之后,此人来过这里,还将钉魂针拔去一半。可为什么只拔一半呢?因为没力气,还是因为出意外?

焦棠观测风向,此时风起南端。她迅速调整了几下裙摆,绕到南边,陡然闪电般飞起脚,踢向水池上的石板子。石板子本就松动,受了力往旁边急滑出去,咚地一下,挂在四米外的管壁边。

焦棠立刻返身跳到南边旧屋顶,南风将腌臭味吹向北方,待味散开,她放开鼻子,这才用法术窥探池内。

池中水位离池口有一米半高,砖石错合间,东南方位上三张半黄符尤为显眼,黄符之下各有一段白骨,黄符之上有三枚半铜针。

完整的铜针直径约五厘米,长约十公分,上端铸锁。折断的铜针则无锁,取而代之是一把钥匙和一截红色指甲盖。所谓东南之鬼,枷锁致命,可见施法之效,符合刘家四口死状。

焦棠长叹口气,但凡有另一个人在,她是万万不会跳下去的。可是这会儿喊人过来已经来不及。她只好跳到池边,用刚才的树枝小心将钥匙勾上来,然后从空间里抽出一张黄纸,将它里里外外严密裹住。

钥匙脱落时,那截红指甲也从针上滑入坑中。突然风起得很急,在周围呜咽不止,听上去就像池底撞击的哀嚎。她抬头看天,只见一朵黑云闭日,实在不敢在这种时候惊扰坑底亡魂,便先去找其他人汇合。

返回村中,焦棠见到肖长渊蹲在凉棚下询问几名老人NPC。

肖长渊讨好道:“各位祖宗,拜托你们再仔细想想,有谁会杀猪宰牛?”

老人NPC木着脸,纷纷摆手。其中一人不耐烦道:“打渔杀鱼的有很多,杀猪宰牛的一个也没有。你不能年纪轻轻就耳背啊。”

另外一个老人咧开没牙的嘴,“老头子,他不是耳背,他是痴呆。”

肖长渊霍得站起来,叫道:“叔叔阿姨们,再说就过分了啊。”

老人摇了摇蒲扇,“你再问也过分了。没有就是没有,别一个劲死缠烂打。”

焦棠走近了,喊肖长渊:“走吧。问不出结果的。”

肖长渊垂头丧气,说:“整条村都问遍了,没有会杀猪的。”

焦棠指着村委会的牌子,“那儿也问了?”

问时,齐铎插着口袋,眼底郁结不散,走了出来。

焦棠笑道:“看来也没有答案。”

齐铎走过来,耸了耸肩,“没有。村里百分之八十都是外来人口,村委会也不会登记迁入者之前的职业。用这种方式找不到嫌疑人。”

肖长渊目视远方,出神道:“唯一的希望之光周南恪,但愿他已经在胖揍那个家伙。”

齐铎从口袋中摸出证据袋,递到两人面前,说:“还有一个信息点。我计算过,绑在刘田根和刘信民手腕的绳子大概有50厘米长,而刘家的天花板高度大概是3米,倒垂下来后计算,吊着的手腕到地面的高度是2.5米。再除去手臂约70厘米,头部约20厘米,也就是颈部到地面约1.6米。我们也都知道,杀猪第一刀先割断脖子大动脉,假设凶手斜向挥刀,用力砍在脖颈处,以此推断,凶手的面部中段到地面大概也是1.6米。那么,凶手的具体身高就在1.6至1.7米之间。”

肖长渊跳起来:“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齐铎收起证据袋,云淡风轻:“我忘了。”

肖长渊一句“我艹”在喉咙上下了几次,最后忍住了,转口说:“既然凶手身高在1.6到1.7之间,那就有可能是力气大的,身形比较高的女性,或者是力气大,身形矮小的男性。可是,符合这个身高范围的人一抓一大把,根本没法筛选出嫌疑人。”

齐铎点点头:“没错。所以它只是辅助信息。”

肖长渊抱头长嚎,身后没牙的老人吓得尖叫,抓起蒲扇兜着他头打。

趁场面滑稽混乱,焦棠偷偷和齐铎交流信息。齐铎听了关于水池中的阵法,皱眉道:“折断钉魂针的是个女人?”

焦棠想到那截红指甲,心中**分猜测,说:“一个女人用钥匙孔去勾铜针,却因为用力过猛,拗断了指甲,剧痛让她最后放弃行动。或许这就是钉子只拔去一半的原因。”

齐铎问:“这个女人会是凶手之一吗?”

焦棠还未见过比这次凶手行为逻辑更混乱的现场,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摇头:“真不好说。”

“那么突破口还是尽快找到屠夫。”随之时间推移,齐铎的神经也逐步绷紧。

肖长渊捂住后脑勺,跑回来喊道:“周南恪那边有新发现了。”

几人赶往周南恪身边。到的时候,老破旧的二手桑塔纳横停在高速路口。车子卡住唯一的下行通道,整个高速路瘫痪了。

桑塔纳前边的一辆大型货车嗡嗡轰鸣,哔哔哔响喇叭。周南恪站在车门前,大吼:“下来!”

哐当地,门拍开,下来一个壮汉,红鼻子绿青筋,已经准备下来揍人,嚣张喊:“你是什么人?会不会开车?一辆车把路全堵死了。”

周南恪一手揣口兜,一手拨开司机指指点点的手掌,沉声问:“这车是不是给盛世运食物的?”

焦棠拐半个圈,在车身上看见“盛世冷链”四个字。

周南恪伸手变拳,又恐吓:“问你话就老老实实交代。”

司机吼:“你眼瞎啊,盛世冷链这么大的字看不到?”

周南恪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颤抖,喝道:“我当然看到!车上运的是冷冻肉?有没有整头猪?”

司机扑哧笑了,嘟哝道:“整头猪?眼前就有一头。”

话音刚落,突然,他眼底一黑,鼻子噗地歪向一边,已经被砸出一个大大的血洞,鼻血飙得满天飞。周南恪哈着拳头,咬牙切齿:“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人身攻击!”

“咕噜咕噜咕噜……”司机倒向车门,捂住鼻子,被血呛了满脸,气就像从肺里漏出来似的。周南恪一脚踢开他,爬上驾驶座,四处翻找东西。

焦棠等人揉了揉鼻子,莫名幻痛。周南恪呼哧呼哧跳下来,扬起一叠单子,说:“找到了。”

几人凑过去看。这是一叠运货单,开单据的是一家食品公司,新单子还没签收,但旧单子签收人写着——陈山。

“陈山,盛世的出纳!”肖长渊失色大叫。

这个消息就像贫瘠的土地上冒头的春笋,来得又快又突然。其中逻辑是盛世冷冻库里有牲畜捆绑方式与刘家三口相似,而给盛世运载冷冻牲畜的车上,又发现了陈山的签名字迹,这说明陈山与这批牲畜,甚至与刘家死亡事件有关系。

周南恪哈哈大笑,扬言马上就去把陈山就地正法。于是,几人又分头去找陈山。但焦棠又不声不响地单独行动,她选择返回刘家,去确定一件小事。

等她到了刘家,齐铎后一步也出现。

焦棠不解问他:“怎么?你在刘家也有新线索?”

齐铎啊了一下,若有所思道:“肖长渊和周南恪、燕子三个人去追陈山绰绰有余。我想过来再看看现场的痕迹。”

他指着客厅与大门连接的地板,说:“这里,即使凶手再小心,也不可能出门时不留下一点点血印或者脚印。有可能是凶手用了其他办法出门,但也有可能祂们不走正门。所以我想过来看看另一个地方。”

说时,他径自走向阳台,焦棠紧随其后。齐铎拨开晾晒的红色床单,登时喜上眉梢。焦棠自然也看到栏杆处一道很浅的脚印。

这说明,凶手离开时候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阳台上溜走的。为什么呢?

两人探出栏杆朝下看,阳台离地面有四层楼高,单纯跳下去重则死亡,轻则骨折。阳台外,左右各有两根笔直的管道,管道直径约5厘米,用铁丝绞合钉子,勉强固定在墙上,因此难以支撑两个成年人的体重。而且案发时处于傍晚,楼下偶尔有行人经过,如果有人顺管爬下,也极易引起旁人怀疑,但从事后走访结果看,并没有人见到此幕场景。所以,结论是,凶手从阳台离开,但又绝非普通的离开方式。

焦棠与齐铎看了半天,最后,视线落在楼侧一个简易的自行车棚上,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心中疑霾散开,终于窥探到真相的一角。

从阳台上返回屋里,焦棠镇定道:“现在轮到我来小心求证了。”她小心翼翼取出那把从污水池中找到的钥匙,然后来到大门处,将钥匙插入孔内。

钥匙没入一半,卡在金属块上,推不进去了。焦棠不免失望,说:“不是大门钥匙。”

她又走到主卧门口,将钥匙插进去,还是不成功。“也不是这个门的 。”

齐铎沉声道:“另外两个房门的锁都坏了。这把钥匙不是刘家的。”

焦棠点头,感叹:“可惜了。女人的身份就藏在这把钥匙后面……”

几番折腾,又是时近黄昏。其余人已去盛世找陈山,焦棠与齐铎脱队太久,争分夺秒赶过去。

盛世还未营业,别说人,鬼都见不到。

肖长渊三人将所有房间搜了一遍,找不到任何关于陈山的物件。

燕子将出纳办公室最后一个抽屉暴力撬开,无奈叹气:“周南恪,这种找法只是白费功夫。作为犯罪证据,陈山不可能将出纳本放在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

周南恪夹着烟,来回踱步,焦躁叫道:“陈山失踪了,连带着财务室里的出纳登记材料也失踪了。他这是畏罪潜逃了!”

肖长渊翘着半条腿,头疼地揉耳朵,心想如果有下一场,绝对不和周南恪搭档,太伤听觉神经。他不得不提醒:“陈山是个NPC,他只能定点定时出现,不能畏罪潜逃。”

三人泄气地回到盛世大厅,外面夜色渐浓,里面华灯升起,门口陆陆续续涌进NPC。焦棠和齐铎也混在其中。

五人分散开去寻找陈山。周南恪在大门口守着,肖长渊去出纳室,燕子去厨房,焦棠去找经理,齐铎灵活走位。

经理甫一上班,正在给稀疏的头发抹发胶,哐当一下,门被暴力撞开,他手抖了抖,拔下几根头发,片刻后嚎啕大叫:“我的头发。”

焦棠很着急,问:“陈山呢?”

经理压住脑门倾泻的汗,满脸堆笑:“你找陈山有何贵干呢?”

“陈山呢?”

“陈山是出纳,当然在财务室。”

“他不在。所以陈山呢?”焦棠逼近他,形貌异常严肃。

经理牙齿打颤,摇头:“那我怎么知……我立马去查!等我好消息!”他拉直衬衫领带,英勇就义地奔赴门口。

结果,他还没冲出门便被撞回来。妮妮揉着发髻,哭叫:“经理啊!”

经理哭叫:“啊。”

妮妮惨白的脸流下两道粉底泪痕,控诉:“经理啊。陈山那厮又偷看小姐们换衣服了。小姐们要撕了他的皮,你快去劝劝。”

经理哇一声,扭头招呼焦棠:“说曹操曹操到。”

经理与焦棠到达化妆室时,齐铎三人听见骚乱也过来了。几人挤进房间内,经理拨开抓挠陈山的女人,左右开劝:“姑娘们别激动,我这次一定非常严肃处理这件事!”

女人垫脚去扭陈山耳朵,唾骂:“他把我们当什么了?他以为我们出来卖的就没有尊严吗?”

陈山推眼镜,鼓着小眼睛,气愤喊:“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明天是不是要上电视宣扬脱衣自由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屋子三十几个女人挤上前去要扇他耳光,其中有好几个扇在经理脸上。

焦棠等人被挤到角落里,旁观这场闹剧。

突然,焦棠眼睛眨了眨,陈山弯下腰,从女人堆中消失了。焦棠立即拨开人去抓他。

门外,妮妮尖叫一声,喊:“陈山跑了。”

齐铎将一起涌向门口的女人拉开,迅速追出去。燕子和肖长渊在走廊另一头聊天,见到人走了立刻追过来。

化妆室在一楼,陈山只能往上逃。他的影子在墙壁一晃而过,皮鞋咯哒咯哒地急促点在玩家头顶的台阶上。

众人跨步上楼,只七八秒时间,已经追上三楼。

刚到三楼的入口,嘭地一声门响,有一道门开了又迅速关上。

五人仔细看。三楼只有一条笔直的走廊,长约30米,铺设暗红地毯,两边各有八间贵宾房。由于刚营业,三楼暂未接待客人,所以走廊上没有人,房门也全紧紧闭着。

众人一时没看清陈山进的是哪个门,只好分散开去搜查。

焦棠跑进左手第一间房,房内灯光昏暗,隔了几个碍手碍脚的高低桌,还有一个独立浴室,一分钟后,她一无所获,退出去。正准备进入下一间,此时从一扇厚重的门后传来一道异常凄厉的惨叫。

几乎在叫声响起时,五人已经抽身奔向那道门。周南恪暴起长腿,踢碎房门。门框与门脱飞出去,砸碎在地。几人看清房内场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从头冷至脚底。

只见,陈山头朝外,侧身卧在地板,脸部惊恐狰狞,脖子被割开巨大的豁口,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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