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思一头黑线,心道:这祖宗又开始招事了。
他狠狠摇晃脑袋,“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听见。”
景言抿唇,若有所思,他分明听到有微弱声音在这密林深处向他呼救,而且一点点越来越清晰,扰得他有些心绪不明,遂循声而去。
有思眼看拦不住,只得跺跺脚追上他。
拨开遍野丛草,景言终于发现那声音,居然来自一只被法术困在树下的灌灌鸟,小小一只摊在那里,半梦半醒。
“这鸟分明睡着了,如何能发出声音?”有思无语。
景言未理会他,伸手欲将灌鸟拾起,却猛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弹回,随之而来一阵汹涌的灵力剧烈涌动,让整座密山都跟着一颤。
有人在这里设下了结界!
但随着那股力量逐渐平静,结界不知怎的,竟解除了,这时丛木掩盖的前方,突然飘来一颗夜明珠大小的光晕,停在灌灌鸟面前,不断放大,再放大,光晕里很快闪映出一些画面。
景言抬头,便看到在同眼下一般无二的野山密林里,一个青衣女子背对而立,灌灌鸟翅膀带血,安静地蹲在她肩头,她们面前,还有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而画面中青衣女子的手,正紧紧掐住那男孩的脖颈。
孩童面露惊恐,身下分明猛烈地挣扎,可头部却一动不动,瞳孔巨张,直勾勾地看进那女子的眼睛,如同在看一头吸髓蚀骨的猛兽。
不消片刻,这小孩竟生生在她的手中,灰飞烟灭!
原本沉睡的灌灌鸟突然轻叫一声,光珠立即如被点破,消散在了空气中。
有思难以置信地放大瞳孔,“这是…盗梦?”
据闻世间有一类修仙者,号称游梦师,其道下子弟分为两派:盗梦和造梦。盗梦者以梦为食,汲取他人梦中灵识来修炼,提高自身修为;造梦者以梦作媒,通过制造梦境来交换或偷取他人灵力,提升法力。
可无论是盗梦还是造梦,修炼过程中都需遵守规则、恪守天道,反之违背天道,伤天害理者自甘堕魔,必遭天谴。
景言某次云游,曾见过游梦师盗梦,与此番情景很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看来遇到了有趣的事情呢,”他轻轻一笑,将那还在昏睡的灌鸟捞起,又说,“走吧,去前面看看。”
毕竟方才的灵力涌动和光珠,都是从前方某处传来的,谁料这一眼过去,竟叫他们大惊失色,舌桥不下。
原来在这古木参天的深山密林里,竟还有一方空地,虽不知是天生还是人为,但见那空地上匍匐着八只庞然大物,居然全是上古异兽!包括凤凰、驺虞、诸怀、鹿蜀、毕方、朱厌、修蛇还有貔貅!
上古异兽乃天地初开、万物始化的罕见灵物,拥有不为人知的巨大力量,从古至今,可谓世间稀少珍贵异常,更不曾想还能撞见它们聚集一团的场面。
仔细观察发现,八只神兽相隔不远围成一个圆,再看位置,分明是按照易经八卦,奇门遁甲的八门来排列。
有思恍然大悟,“此人居然利用异兽布阵!”
“恐怕不止如此。”景言眉头一动,神色难得的清肃认真。
上古异兽灵力壮大非比寻常,此刻这八只却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同他掌中的灌灌鸟一模一样,想必也是被偷了梦。只是方才盗梦结界已破,梦境已碎,它们不该沉睡不醒,除非……
“除非还有人正在造梦!”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之前,汹涌而出的那股灵力。
盗梦不易,造梦更难,游梦师精通一面已是出类拔萃,想不到当下这个,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本领!但造梦一般遵循人愿,游梦师若强制造梦夺取灵力,就是有违天道,天理不容。
造梦未停,想来那人肯定就在附近,盗梦和造梦都极耗费心神,施展者需全神贯注,一旦被打扰则前功尽弃,可结界已破,所以现在他们只要使出一丁点的破坏,便能毁掉整个进程。
但是,毁掉之后呢?
有思无奈摊手,“凭我们两个,可打不过他。”
身旁景言一脸不以为意,云淡风轻的模样,“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有思嗤笑,虽然想不通眼前这人是怎样以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容,说出这般无耻的话的,但却甚中他意。
两人刚准备动手,然顷刻间风起云涌,林木狂啸,又是一阵灵力奔腾着席卷而来,这一次,颇有搅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之势。
片刻之后,灵力慢慢平息降落,重归神兽本身,山林寂静。
只见一白衣仙者立在阵法中央,银发玉冠,风姿绰约,眉目间不怒而威,气势磅礴,如今面带愠色盯着他们,更像是一座无形的山压过来。
“狂妄鼠辈,还敢口出狂言!破我阵法,扰我造梦,今日便让你们有去无回!”
待他说完,顿时山崩石裂,还未见其如何出手,一道巨形剑气就凌空劈来,景言与有思立即朝两边躲开,回头再看,原地已生生多出一条山缝。
“还不跑啊!”见此情景,有思隔空喊道。
“急什么,”又闪身躲过一道剑气,景言飘飘然立在树头,不仅不慌不忙,神色隐约还有几分兴起,“人家如此友善,就再陪他玩会儿。”
瞬间有思就意识到,又被他骗了。
玩?陪他玩?这仙人的剑气快如疾风,接踵而至戾气逼人,丝毫没有反击的余地,他们现在上赶下跳的像只猴子,到底是谁玩谁!
仿佛听见了他悲催的召唤,沉睡的上古神兽此时尽数醒来恢复意识,一时间风嚎雷吼地动山摇,它们团团将那游梦师围住,竭力拼杀。
八只神兽合成一气,力量绝对不可小觑,但纵然如此也未占优势,同他势均力敌。
有思得了喘息的空档,反观景言倒是早早就退了开来,坐在枝头,悠悠然看着下面的好戏。
他心里更不平衡了,气鼓鼓地冲过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它们会醒过来!”
景言憋笑,手掌在他面前摊开,剑眉微挑,“呐,它告诉我的。”
原来是那只灌灌鸟,尖嘴褐羽,肥肥的一小只,方才看上去呆蠢迟钝,如今睁开了眼睛活蹦乱跳,倒多出几分灵动可爱。
它似乎想逃走,却被景言按住了尾巴,松开又飞,又被按住,几番失败后终于蔫了,只霍霍地叫个不停。
有思便问:“这玩意儿吱吱乱叫地在说什么?”
景言道,“它说它有名字,叫落落,不叫这玩意儿。”
有思一脸黑线,刚还想问什么,却听底下轰鸣一声,遥遥望去,那仙人正加大攻势步步反击,看他模样绝不是应对不暇,分明是情况生变,急于脱身。
他尽使全力横起长剑划出一圆,两仪八卦之势奔腾万里,顿时金光闪烁、剑气四溢,竟生生将诸兽隔开数丈,摆脱它们之后,便顷刻向山下奔去。
“看来这位仙人,还有急事要处理。”好戏落空,景言不禁叹气。
“再打下去也是两败俱伤,于他无益,傻子才会继续,”有思有气无力地翻个白眼,“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景言眯眼一笑,十分顺从地回答:“当然可以。”
有思大为吃惊他会顺从,待两人跳下树梢,却突然发现周边慢慢升起一团薄雾,逐渐浓重,显然是个**阵。
景言耸肩:“这是方才那仙人留给我们的礼物。”
他又知道了!有思气结,“你来吧,我现在胸闷气短。”
景言失笑,又将手掌半摊,露出个圆圆的小鸟脑袋,“这次有它,怕什么。”
有言道:山海丛间,有灌鸟出;灌鸟既出,紧随其主;佩之不惑,携之不迷;天大地大,无所不及。
有了这灌鸟,还怕他们走不出去么。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他们便出了迷阵,发现那些异兽竟还等在原地,一一吿离了它们后,两人打道回府。
飞回去的路上,有思想起一个问题,“对了,那只灌鸟呢?”
“在我袖中。”那会儿嫌它太吵,景言便捏个小法术,让它睡过去了。
“你带它回来作甚?”
“它带我们出迷阵,我答应帮它找到主人。”
沉吟片刻,有思又道:“之前就想问你,为何你能听懂这灌鸟说话,我却不懂?”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说是想着,景言却颇为稀罕地紧盯着手中的东西,不知何时又多出来的,一个红玉瓷瓶。
“那是什么?”有思奇怪。
景言答道:“谢礼,那只凤凰赠与我的,瞧着,像是凤凰泪。”
“什么?!”有思差一点没飞稳,从云端掉了下去,“我怎么没有呢!”
众所周知,凤凰泪可治百病、造白骨,甚至起死回生,是个绝对的稀罕物哇。
“我怎么知道。”景言又是一脸无辜。
有思瞬间欲哭无泪,再一次抛弃他加速往前,凉风拂过,夹带回他愤恨咒骂的话语,让身后的景言忍俊不禁。
“该死的!那只凤凰肯定是个母颜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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