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姜之烟在沙发坐着打了一通电话,她刚挂,听见浴室门口的动静,扭头看过去。

蒋明帆头发湿漉,毛巾挂在脖颈,有力的肌肉被白背心勒出形状。他们看着对方,心底有杆秤,等谁先开口。

“中介来电话了,过几天我就会搬出去。”姜之烟说。

碰上刚刚楼下那档子事,现在说搬出去显得格外刻意。蒋明帆满脑子都是那个吻,他心底酸酸涨涨,快要决堤。

少年人到底是心急,他走过来坐到姜之烟对面:“不是说了能一直住着么,还搬出去瞎折腾什么?”

姜之烟很平淡的说:“男女有别,当然是不方便喽。”

她以后免不了辗转在陈最那帮人跟前,即便他现在拒绝自己,也还有夏以沫这颗棋子。这个人抗拒联姻,一副想反抗又不敢赌的模样,挺好拿捏的,最关键的是她很早出国上学,在国内还没有交心的好友。

蒋明帆和这些人格格不入,他生在幸福的有钱家庭,有正义感还理想主义,牵扯进来太麻烦了,容易多生事端。

蒋明帆又说:“哪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好歹也是高中同窗,接济一下你怎么了。你一个女孩子独居我能放心么?要被别的男人骚扰了怎么办?”

姜之烟算是听出他的拐弯抹角了,不着急点破,慢悠悠说:“我住在这不给你占地方么?你以后女朋友看见我了,你要怎么解释?”

蒋明帆有点无奈不耐烦:“我这不没女朋友呢吗。”

姜之烟不改想法:“我知道。但我还是要搬出去。”

两人要见面随时可以见,可就是这样蒋明帆还是不爽。他脑海冒出那个吻,还有男人抱她搂她的样子,后头跟着一辆跑车。

蒋明帆想着皱了一下眉,问她:“刚才楼下那个男人我是不是见过?见你店里客户的那天?”

姜之烟倒没想过他能一眼认出来:“对。见过。”

“你们在一起了?”

姜之烟没有回答,她沉默着,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质问。

她这个样子,蒋明帆知道她是生气了。他确实没有立场问这些,但他忍不住:“之烟,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有那么一秒,他真希望自己没有那么了解姜之烟,蒋明帆忽然一笑:“姜之烟,你就这么爱钱?行,你真这么爱钱,我有,要多少有多少。”

像童话故事里拯救灰姑娘的王子,他这样慷慨大方,显得她似乎可怜得要命。

姜之烟突然很生气,这股火来得无缘无故,无形中更佐证一个事实,好像她姜之烟是一个弱者,一个只会等着别人来拯救的弱者。

她扯了扯嘴角,一句接一句的质问:“爱钱?我爱啊。难道你不爱?你觉得我跟那种人渣混在一起是缺钱?我姜之烟有手有脚难道会养不活自己?你很深情吗?你很了解我?你知道我真的想要什么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争吗?你觉得我好好跟着傅老师读研就会有出息,现在却放弃保研不顾一切的认识那些有钱人就只是缺钱?你还说你要保护我?我告诉你蒋明帆,我不需要,也不稀罕。你想知道和我接吻的男人是谁?可以啊,他是害姜珠珠自杀的始作俑者。你现在是不是又想告诉我别被仇恨蒙蔽双眼?可她姜珠珠的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他权势横行,能为我所用。这就是我蒋明帆,我不是第一天这样,你忘了?”

她知道蒋明帆这么多年的爱意,可那又怎样,爱情这种东西,廉价得不行,尤其是一个男人的爱,他们不过喜欢自我感动罢了。

救风尘这样的戏码,多满足他们那点可怜的掌控欲和自尊心。

蒋明帆是很好,他意气风发善良正直,一心一意只喜欢她一个人。

但姜之烟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凭什么她就非得接受他的保护和怜悯,凭什么他觉得自己就配得上她?

漆黑的客厅剩蒋明帆一个人,他在沙发坐了两个多小时,望着那扇紧关的房门,莫名想起一些不相关的回忆。

那是第一次见姜之烟,他们还是高中生,她却在休息日去烧烤摊打零工。

已经很晚了,店里留下的客人喝得酩酊大醉,姜之烟长得漂亮还年轻,四五十岁的男人爱逗她,有事没事就已纸巾用完为由,招呼她来回跑。

出于对同班同学的好奇,对一个女孩子的善意和关心,还有蒋明帆无意识里怦然跳动的感情,他一直默默坐在一旁。

在姜之烟再次替他们拿酒菜时,这群男人顶着熏红的脸,微眯的眼,默契地互相看了看,拿出手机演示一会儿怎么偷拍女人的胸。

蒋明帆坐不住了,他假意上厕所,实际是去后厨找姜之烟。

他掀开布满烟火气的珠帘,看见姜之烟站在厨具前,低垂了头,手里攥一包白粉末,那是泻药。

她从容不迫地给被子里的酒水加了大量的泻药,又端起盘子里的菜倒掉一大半,用它把前几桌客人吃剩的混合。

因为珠帘的碰撞,姜之烟抬头碰巧看见蒋明帆。

她没有慌张,也没有解释,只是极其淡然地冲他笑了一笑。

那样灰暗的环境,她的笑一点不阴侧,反而具有十足的诱惑力,还没开口,仿佛已经在给他的脑电波传输一种信号:我早就发现你了。

就这一秒,蒋明帆肯定她一定知道整个晚上自己都在关注她。

其实他知道她不是柔弱的女孩,那么倔强独立,争强好胜。

他以为喜欢她这件事,永远都没有说破的时候。

原来追溯到最开始,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是他蒋明帆甘之如饴。

姜之烟正拉着衣柜收拾行李,室内光线暖调,她听见敲门声音原本想置之不理,可收了几件衣服,又绕过箱子去开门。

门一开,猝不及防的臂弯把姜之烟拥入怀中,抱得特别紧,像要揉进骨髓。她拧眉想推开,却怎么都推不开。

蒋明帆的话从她头顶慢慢传到耳边:“姜之烟,你不是神,你没办法永远拿捏别人的心,就像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姜之烟的鼻息之间都是她和他的气味,她没有任何悸动,也不觉得这番话深情,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她大脑一片茫然地任由蒋明帆抱着,身体传来的温暖令她有点不适。

就是这样姜之烟突然发现,她似乎一直看不懂蒋明帆,他每次做出的选择,她都无法准确预料。

她和蒋明帆不是恋人,说是朋友太越界,说是同学又太浅薄,彼此都不愿刨根问底,即不干净也不敞亮。

姜之烟从没费时间费精力思考过两人到底应该确认什么关系,她态度一直如此,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蒋明帆在这段关系里沉浸了好几年,早就习以为常,现在他仍然选择留下来。

他留下来姜之烟并不奇怪,因为他爱她,但是恰好他爱她,如果他稍微像别的男人,好比像陈最那些人混蛋一点点的话,此时此刻的这个拥抱在过去任何日子里,他都可以抱她。

蒋明帆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他滚了滚喉咙,挺拔的身躯完全把她揽在怀中,抱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怀里出来。

姜之烟望着他有些发红的眼尾,忽然想亲一亲对方薄薄的嘴唇,她也是这么做的,鬼使神差地垫脚贴上他的唇。

她听见蒋明帆的喘息,下一秒,对方抓住她的后脑勺,姜之烟整个人都被按在墙上狠狠地亲。

他的吻汹涌,铺天盖地,渐渐变得绵密温柔,再用舌尖纠缠一会儿,一手扶着她的腰,贴在耳侧说:“姜之烟,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也许人生中总有几个瞬间是失真的。

就像姜之烟唇齿残留着他的味道,却不做出任何回答。

可这男人实在太麻烦了,她不是个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他是有钱,但也只是在当地做生意有点门路罢了。

她要去的地方蒋明帆帮不了多少忙,就算他能帮,又能帮到什么境地?

他有他的梦想,有他的路要走,还有他的父母要顾,难道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他挥霍家里的钱来补贴一个外人。

她敛睫,不愿耽误时间,抽身冷静地说:“我要出国的想法不会改变。总有一天在中国,甚至在全球,我要拥有一个以我名字为号召的服装品牌。蒋明帆,我不爱你,我的眼里只有成功而已。”

没有管他的反应,姜之烟把话撂完就合上行李箱离开。

她下楼在路边随便拦一辆车,上了车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该去哪。

这里是北京,偌大的北京。她背井离乡,每天除了兼职赚钱,就是完成落下的学业,几乎没时间去交朋友。

离开宿舍几个月,想来她的床位也被人补上了。

姜之烟很少伤春悲秋,在这么短暂的一瞬间,她有种局外人的悲凉。她在北京没有归属感,在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靠着出人头地的执念支撑。

的哥在前头问了好几遍,又耐着性子催促:“不儿,姑娘,去哪你倒是吱一声啊?”

姜之烟说了第一次来北京住的旅店,她有些疲惫的靠着垫背。

夜深人静的,她一个姑娘家拖着行李去旅店,瞧着也怪唏嘘的。

的哥开了一天车,他看了看姜之烟,拿出底下的面包递给她。

他嘿嘿两声:“这北漂啊就是这样,我来这儿都好几年了,哪天不是起早贪黑?交不起房租公园我都睡过。”

原来是把她当成北漂族了,姜之烟没有解释自己是学生,她欣然接受的哥给的面包,拿在手心一言不发。

姜之烟望向窗外边沉睡的城市,耳边是的哥伤感的苦水。

也许奔波了一天心底的累无人倾诉,有时候一些话没法子跟家里人说,对着素不相识的人倒是能畅所欲言。

忽然在某空当,的哥问她:“姑娘,你哪人儿啊?大晚上的怎么跑旅店住去了。你家里人呢。”

“像你说的,打工呗。”她叹一口气,“我家人离我远着呢。”

他这么一问,姜之烟想起自己的母亲江蕙兰,她想说母亲在苏州城里好好待着给父老乡亲缝衣服呢,她缝了一辈子衣服,闭着眼睛都能裁出一身新衣裳来。

她母亲江蕙兰原也是上过学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美专。因为家里没钱,催她嫁人,她没上成,又和家里人置气,自个儿挑了一对象,匆匆远嫁。

如果没有这些,她已经是艺术圈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那么姜之烟也会是一个艺术家的女儿。

她本来可以有一个更闪闪发光的人生,那个人生里的姜之烟不需要对付陈最这种纨绔子弟,她是璀璨的,发光的,叫人羡慕,遥不可及。

姜之烟靠着座垫,狠狠闭了闭眼睛。

妈妈,你没做到的事情女儿可以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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