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边境百姓日子苦啊。”晏昊跟着感慨地道。
“这里的僚人确实是没什么安全感,但日子苦倒不见得,”姜尔雍感觉到周围的山林灵气衰败,不禁蹙了蹙眉,“侬智高在广源州开有金矿,又控制了邕州一带的盐路,倒也富足。”
“金矿?!”文木眼睛一亮。
“文爷,大历国的金矿。”子雅回心下不禁摇了摇头,见过爱钱财的,没见过如文爷这般爱钱财的,一听到含金的字眉眼都飞扬起来。
“那是侬智高他们与交趾赖与抗衡的命脉,也是僚人赖以生存的希望。”文木那神态让姜尔雍也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去抢人家金矿。
“熙哥哥这话说的,好像我跟个强盗一样,我有那么不识大体么,”文木佯装不高兴地道,“再说了,抢了人家金矿还得去经营呀,我哪有那能耐。”
“不是文爷像强盗,是文爷的表情着实有点吓人……”子雅回话还没说完屁股就挨了文木一脚。
“闲弟,这些地方也没什么药性好的药材可采,加上时有战事发生,各地的僚人对外来之人都有很强的戒备之心,咱们还是加急赶路吧,免生事端。”姜尔雍示意晏昊背起闵捷。
“熙哥哥,你怎么对这边的情况如此熟悉啊?”文木好奇地问。
“哦,是人家告诉我的……吕景晖在这一带游历过一阵子,传讯给我了。”姜尔雍答道。
“吕景晖是谁?”文木心里对这个人名感觉蛮熟悉,偏偏一时却想不起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于是便问子雅回。
“文爷是故意的吧,上次就告诉过你呀……就是徽州天柱山的吕阳啊,吕氏一门中除了门主吕静娴之外,就数他最优秀了,也是下任门主的最佳人选。”子雅回赶紧解释道。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熙阳无限好,陌桑春不老’中的那个‘阳’啊,”文木一下子记起来了,两个小子曾跟他提起过,“能跟你师父并列,也算是人中龙凤了。”
“那是,吕爷在三十六岁就突破了六重境,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子雅回一脸崇拜地道。
“景晖先生跟咱师父哪比得了,师父二十二岁就突破了六重境,咱师父现在都近九重境了,他仍是维持在六重境,跟咱师父比,他差了十万八千里,也就在岐黄宗其他支系门府中算是优秀点而已,所谓‘熙阳无限好,陌桑春不老’都是那些闲得无聊的人,生般硬套拚凑起来的,当不得真。”晏昊不以为然地道。
“没错,我也觉得把咱师父跟他们几个相提并论十分不妥,尽管里面也有我子雅氏的子雅桑堂叔。”子雅回点点头。
“勤学好问,废话少说。”姜尔雍见两个小子又乱抛高帽子,忍不住把口头禅给扯出来了。
“那个……吕阳跟你师父很要好?”文木突然问子雅回。
“嗯,那是,可不是一般的好呢,”一扯到这个话题,子雅回浑身来劲了,“嗳哟,吕爷对我师父的好那是恨不得掏心掏肺,每年都会送我师父一大批他在各地游历弄来的新鲜玩意,师父的生辰他记得比我们还要牢,知道我师父痴迷药材,每次都送非常非常珍贵的药材,全是他好不容易采来的,为了采那些珍贵药材,有好几次还差点送命。他对我师父那个好啊,我觉得我师父要是女的话,肯定会八抬大轿把我师父抬进门,要不是我师父嫌弃他闹腾,指定得天天跟着我师父去游历……”
“你这张破嘴是有柱子没墙的歇脚亭么,四面都跑风是吧,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怎么说话呢,把师父比作什么?师父惯着你,你倒上天了,大逆不道,胡说八道,你是嫌命长了是吧,”晏昊狠狠在子雅回屁股上踢了一脚,“景晖先生敬重师父,那是因为他知恩图报,一直在报答师父赠他龙血丸的天大恩情。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我给你喂颗哑药。”
“我屁股招谁惹谁了,怎么都喜欢往上踢啊,”子雅回郁闷地道,“是不是你们都妒忌它长得凸特可爱啊。”
“你要是嫌它凸得招人忌恨,我一剑给你削平点?”姜尔雍冷声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臭小子,嘴巴跟没闩似的,真是恃宠而骄胡作非为了。
“师父,徒弟不敢了。”一见师父冷得挂霜的脸,吓得子雅回赶紧反手捂着屁股,不敢往前走。
“哦,终于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们说过,那个阳什么晖的长得和我很相像是吧。”文木幽幽地道。
“吕阳吕景晖,嗯,和文爷是有点像,不过吕爷看上去没文爷年轻。”子雅回点头道。扬什么灰?挫骨扬灰?文爷是故意损吕爷的吧。
“嗤,像什么呀,十分还没像到三分,再说了,他比师父年长八岁,又是三十六岁才结的丹,和师父站一起的话,总会被人误认为是师父的叔伯前辈。”晏昊抬腿又想踢子雅回一脚,被有所防备的子雅回躲开了。
“像三分也算是很英俊了。”文木没皮没脸地道。
“吕爷不但长得好看,在民间的威望也很高呢,医术高超,救人无数,端的是菩萨般的人物。”子雅回敬仰地道。
“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看来是得见识见识一下。”文木冷哼道。
“景晖先生虽然修为一直不见增进,但品性确实是没得说,嫉恶如仇,不怕得罪魔门,有一次为了救他的婶娘闵柔荑,一剑就卸了杜鹃门弟子的一条腿,杜鹃门姓屠的十有**都是作恶多端的,我师父也是因为嘉赏景晖先生这一点,才不惜将龙血丸相赠。”晏昊絮絮叨叨地道。
“闲弟,刚不是说金矿的事么,怎么扯到吕景晖身上去了。”姜尔雍看着两个徒弟的不同表现,顿时感觉有些好笑。
“不急,我现在觉得吕阳比金矿更重要,得想个法子尽快见一下吕阳先生,要不……你们在这等我两日?我去天柱山会会吕阳。”文木呶着嘴不满地道。
“闲弟别多心,在我眼里,没有比闲弟更重要的人。”姜尔雍云淡风轻地道。
“真的?”文木脸色转霁。
“真的,”姜尔雍温和地点了点头,“闲弟眼里还有重要的金矿,我眼里却是除了闲弟外,什么也没有。”
“啊?”子雅回一头的疑问,这是个什么情况?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师父咋变成这么油滑油腻油渍渍的了?苍天呐,能不能还我一个以前的师父啊?
“文爷,我师父从不打诳语。”晏昊心道,真确实是真的,就是画面有些过于辣眼睛,说出来的土味情话让人起鸡皮疙瘩。
“还在算计金矿的事么?”姜尔雍笑着问文木。
“不算计了,”文木挠头呵呵地道,“我眼里也没金矿了。”
“那别的呢?”姜尔雍别有意味地看了文木一眼。
“暂且饶了他,也不算计他了。”文木乖巧地摇了摇头。
行至万德州(今广西南宁市平果县),姜尔雍他们突然撞上了一支官兵队伍,说是官兵可又有些不像,服装不一,身上也没个盔甲之类的,个个手持兵器,但兵器五花八门。人数大概在三四百之间,其中不少人都受了伤,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战事。
虽然姜尔雍文木他们都有佩剑在身,但穿着一看就知道是大宋的服饰,而且还有个**岁的小孩夹在其中,倒也没引起这支队伍的敌视。
晏昊挨个问了几个兵卒,终于找出个能说汉话的,通过交谈得知,他们是侬智高的队伍,本是从广源州押送一批黄金成品前往邕州府,没料到半路上碰到埋伏山道的交趾敌军,想来应该是押运黄金的事被提前走透了风声。埋伏的交趾军都是高手,人数虽少,战斗力却是不弱,你追我赶中不知不觉跑偏了路线,绕进了万德州。最后押运车还是被交趾人截住了,一截住押运车他们就往回跑,毫不恋战,故而侬军的伤亡倒是不大。
文木详细问清了交趾军逃跑的方向,要了一匹战马,提剑跨马就往交趾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侬军虽然感激文木的义气,但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就算是有马,山道崎岖,马还不如牛顶事,再说敌军跑了快一个时辰,早就寻不着人影了。
当然,姜尔雍知道文木套匹马走只是个幌子,幻影术比啥坐骑都快,指不定这一会儿的功夫,文木已经寻到了敌军。
听说姜尔雍他们是郎中,侬军便把伤者全给集中到一处,集市中的人早已跑光,他们便选了最大的一家店,把伤员都抬到了店里,由姜尔雍师徒三人进行医治。
虽说伤者不超过百人,但一一检查和治疗下来,天已是大黑,好在侬军训练有素,先重伤后轻伤,秩序维持得良好。忙到第二天近午时,所有伤者都得到了很好的救治,姜尔雍打坐调息一时半刻便没事,晏昊和子雅回却是就地一躺睡死过去了。
负责此次押送任务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络腮胡汉子,感念姜尔雍师徒三人的辛苦,从队伍中凑足了一小袋碎金碎银作为酬谢,姜尔雍也没推辞,爽快地接了过去。
一直等到未时末,街头才响起一阵马踏石板的嘀嗒声,一身血污牵着马的文木出现在众人眼前。
姜尔雍赶紧上前查看文木伤势,被文木摇摇头给制止了,低声说了声没事,都是交趾人身上溅出的血。
最骇人的倒不是文木的模样,而是那马背上的情景,一颗颗头颅被头发杂乱地缚在一起,重叠着挂了一马背,目测有三四十个,有怒目直视的,有血肉模糊的,有残缺不全的,甚是吓人。
那群侬兵哪见过此等神勇之人,惊为战神下凡,纳头便拜,非要请文木姜尔雍一行去广源州,说是有此本领,定会受到娅王重用。
文木说自己宰杀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交趾人还是逃了,叫侬军早作准备,以防交趾再犯,并托辞说自己有要事在身,不宜久作逗留,婉辞了侬军的邀请。
一行五人,晏昊背着闵捷,加快脚程,使出幻影和驭风之术,在天黑之前终于到了武缘州(今广西南宁市武鸣区),拣了家最大的客栈投宿,沐浴更衣后便让店家将店内所有招牌菜都上上来。
“文爷,斩了那么多头颅,射阳剑怕是斫钝了吧。”子雅回到现在想起那一马背的头颅还是有点头皮发麻,孤鸿散人的残暴果真是名不虚传。
“你以为我的射阳剑是你师父手里那把破剑啊,就算再斩杀两百,我的剑依旧如新。”沐浴过后拾掇一新的文木神清气爽。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姜尔雍瞪了子雅回一眼。唉,我的破剑招谁惹谁了,怎么无端又被嫌弃上了。
“斩杀两百?偷袭的交趾军岂不是被您老给杀光了,原来马背上只是一部分人头啊。”晏昊恍然大悟。
“你文爷我,行事一向狠辣,最讨厌拖鱼带水留尾巴。”文木毫不忌讳地道。
文木突然想起什么,接着问姜尔雍:“熙哥哥,那群侬兵说的娅王是谁?”
“娅王啊?”姜尔雍略一迟疑,“闲弟不提我倒没想到,这么说来,传闻看样子是真的了。”
“什么传闻?”大家都很好奇。
“那些侬兵对你不提侬智高而提娅王,看来侬智高真的是被交趾给掳去了。”姜尔雍叹道。
“不会吧,一个首领都能被人给掳走?”子雅回惊愕地道。
“师父不是说了么,侬智高的身份很尴尬,想投诚咱们大宋,却遭官家猜忌,想与交趾抗衡,却实力有限,被交趾打败也很有可能。”晏昊感慨地道。
“娅王是侬智高的母亲阿侬,相当强悍,善用大刀,十几个壮汉都近不了她的身,僚人有歌谣唱道,‘娅王一把刀,护主侬智高,威震海内外,妖魔四散逃’。”姜尔雍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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