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尔雍一通话,把凝霞士说得脸上青一道白一道,差点没呕血身亡。污水没泼出去,倒把自个儿的丑事全抖落出来了,让他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在道门同仁中抬起头。
孟陬君身后的君士此刻更是噤若寒蝉,生怕将姜尔雍的火力引到自身上来,沂山姜家有个不蠹楼,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关于自己的秘辛啊,谁手头上没沾过血啊,谁没个一两件不堪的过往啊,姜家人最好不要去惹。
不过,也有人心中暗暗生喜,终于有人将绯院的掌令司凝霞士按在地上狠狠磨擦了,这个狗仗人势的家伙也有今天,也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气。
姜尔雍身边的文木,一副喜不自禁飘飘然的样子,感觉插两树枝就能起飞,我的熙哥哥太可爱了。
晏昊子雅回一脸的兴奋,师父太厉害了,对付卫守正这种没皮没脸的就该这样,给脸不要脸,那就干脆撕破脸。
子雅桑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人是尔雍兄么?肯定是被人夺舍了。
后面那人群中的卫氏子弟,听了霜序君的一番训斥,有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有羞愧得低下头的。而那些霍氏子弟则在默默祈祷,乐启士霍舒之千万别强出头去招惹霜序君。
“霜序君,愚兄手头上有四尊亲自签署的合议文书。”孟陬君打破僵局道。
“我又没怀疑田兄此行是师出无名,这么大的阵势,不可能是无令而为,我也是绯院中的一员,自是知道绯院的办事规矩,刚才也表明了我的态度,愿意接受你的质询,那孟陬君继续说吧,我们还犯有何罪?”姜尔雍余气未消地道。
“那个,”孟陬君脸色有些难看,“既然对孤……文道友滥杀生灵汲取灵识一事霜序君存疑,等回去上报给四尊之后再进一步查实……”
“你孟陬君就是个应声虫么,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好歹在绯院当值多年,连一些简单的明辨是非能力都没有?这事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是有人没事找碴,拿来戏弄我们绯院的,还用得着再上报给四尊,你把四尊当傻子看呢?我闲弟汲取的灵识都是大理国境内的,人家大理都没找上门来,咱们绯院操哪门子的闲心,绯院的精力也有限,浪费人力财力去查那子虚乌有的事干嘛,何况还是境外的事。孟陬君,你轮值期间没事发生不是更有利于修身养性么,干嘛主动去招惹是非。”
“霜序君,是非也不是我躲就能躲得过,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你以为我就不想再养胖点,能养成大脸虎更好呢,这不没办法么,”孟陬君自嘲地道,“我这里是有四尊合议书的。”
“别啰嗦了,知道你是得了四尊的派遣,有事说事,”姜尔雍黑着脸道,“大理国汲取灵识斩杀煞妖之事已然跟大家交待清楚了,相信都不是傻子,应该知道我闲弟做的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你们回去好好讨论讨论,是在道门公开旌表还是赏金赐物都无所谓,我闲弟也不是那种在乎虚名的人,更不会贪绯院那点赏金,意思一下就行。”
“唉,大半年没见,霜序君脾性大改啊。”孟陬君摇头苦笑。合着不能给孤鸿散人定罪不说,还得论功请赏啊,真是邪了门。
“乌泱泱一大群人跑来寻我的不是,搁你能淡定得了?我是从医的,知道滔天的怒意是不能强行压制,得让它泄出来,否则身心将会受到极大摧残,孟陬君体谅则个,我是医者自医,怕万一泄不出怒火,一口老血喷出,给你惹上欺压同仁仗势欺人的罪名,败坏了你的名声。”姜尔雍说完毫无诚意地拱了拱手。
“理解理解。”孟陬君皮笑肉不笑。我理解你个头,你倒是发泄了,我身心却饱受摧残,我要是一口老血喷出算什么呢,算工伤?
“孟陬君,还有什么要说的继续说吧。”姜尔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刚才说的你可以说是片面之辞,没有证据,咱可以放任不追究……不不不,还是霜序君说得在理,就算是文道友手段残忍了些,要管也是大理的人来管,说到底,除妖对普通老百姓来说确实是好事。不过,还有两件案子,却是证据确凿,不但我去了现场看,还有嘉平君也去了,其境况啊……惨不忍睹,”孟陬君长叹一声,转而回头对嘉平君道,“嘉平君,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上月是我当值,我去了现场察看,确实挺惨的。”嘉平君面无表情地道。
“什么案子?”姜尔雍心里突然生出不详之感。
“在你们途经的路上,死了上百个药材商贩,一共两拨,都是一剑毙命,人头落地,三魂皆失,是孤鸿散人一贯的作案手法,验伤时嘉平君也在场。”孟陬君小心翼翼地道。
“孟陬君,我提醒你一句,别仗着咱们同院共事就口无遮拦,说话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辞,什么叫一贯的作案手法,没有证实的事就别乱定罪,不是哪个阿猫阿狗就能往我闲弟身上泼污水的,”姜尔雍阴沉着脸问,“两起命案分别发生在哪?”
“有一拨死亡人数六十一,是死在阳寿县境界边上的一个三岔路口,还有一拨死了五十三,莫徭人打扮,死在了大藤山附近……就在你们进山的路途中,”孟陬君连连摇头,“唉,一百多号人,跟割韭菜似的全部放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僚人作乱引发的战乱呢。”
“听孟陬君话里的意思,有目击证人说是我们杀的?”姜尔雍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孟陬君。
“有人作证,看到你和他们在附近的挹翠亭内起了冲突。”孟陬君被盯得有些发慌。
“不可能,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跟药材商打过交道了,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让证人出来对质。”子雅回不满地喊道。
“哼,有什么不满到绯院去说吧,”凝霞士对着后面的人群振臂一呼,“大家准备家伙,对付孤鸿散人这种恶魔万不可讲什么仁慈,大伙儿一起上。”
“谁敢!”后面的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大喝,声若洪钟,势如巨雷,把凝霞士震得身形一动,万没料到自己一边的队伍中竟然有反对声,难不成是霍氏子弟事先没交待好。
“是哪个头生反骨的家伙,给我滚出来。”凝霞士尖声喝道。
“卫守正,你个葱油饼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在我姜家人面前耀武扬威,也不看看你这块葱油饼够不够份量。”姜尔卓阔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三个人。
“咦,那两家伙怎么也混在后面的队伍中了。”文木轻声笑道。
“谁啊?”姜尔雍看了看自家二哥后面的人,吕景晖他自是认得,还有两个却是没见过。
“咱们谷中来的,姜重楼和姜连翘。”文木呵呵地道。
“骂卫守正的是我二哥姜杰姜尔卓,他后面是天柱山的吕阳吕景晖。”姜尔雍低声介绍道。
“哎哟,那是咱二哥么?”文木看了看,“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嗯,你们确实是见过,不过已有好些年了,他面相大改,亏得你还有点印象。”姜尔雍含笑道。
“景晖兄怎么也来了,真是太好了。”子雅桑心里很是鄙视了一番姜尔雍,刚才面对孟陬君他们时,刺猬都没你的刺多,现在跟孤鸿散人说话却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哼,你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算是彻底坍塌了,成了一片废墟,不,灰飞烟灭,无影无踪。
“姜二公子,你这是要跟绯院作对么?”场上的凝霞士色厉内荏地虚张声势。
“嗤,就你这块葱油饼能代表绯院么,本爷找的是你,就如同你当年屠杀怀野散人他们一样,咱们这是私人江湖恩怨,你栽赃我家五弟,污他名声,我作为兄长的,当然得替他出出气,私人恩怨关绯院何事,别废话,拔剑吧。”姜尔卓率先把吞霞剑拔了出来。
“姜二公子稍安勿躁,有话慢慢说,大家同为道门中人,何至于拔剑相向。”功曹君身影一闪,人已到了姜尔卓身边,好言相劝让姜尔卓把剑收了起来。
“双手难敌四拳,邪不压正,就算你们岐黄姜家风头正盛也别妄想压制绯院。”凝霞士大义凛然地道。
“卫守正,别给脸不要脸,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动不动就用绯院的名头压人,四尊是你爹啊,你有那么大的脸么,再跟个疯狗似的乱叫,信不信我第一个宰了你,让你三魂七魄当场化成烟。”文木阴恻恻地瞪了凝霞士一眼。
“哼!”凝霞士虽然嘴硬,但被文木一瞪,一股寒意从脚心直往上窜。
“孟陬君,我天柱山吕氏子弟虽说比不得三十六鹤使七十二鹿差打探消息专业,但人数远胜于他们,足迹也遍布各路各州,不说耳聪目明,但凡道门有些风吹草动我吕氏却是最早知道的,你口口声声说文维宁残害无辜药商,不知是哪个鹤使鹿差亲眼所见?”吕景晖朝孟陬君施了一礼。
“那个……杀人现场倒没人亲眼所见,不过,综合所有的线索来看,文维宁道友的嫌疑最大,所以绯院才派大家来请他们回去问话。”孟陬君一脸笑意地道。
“田丘,你哪是大脸猫啊,我看你分明就是个笑面虎,地府判官都没你阴,”姜尔卓指了指后面乌泱泱的卫氏霍氏子弟,没好气地道,“绯院是派你们十人来的吧,那这些人是来干嘛,路过的?吃饱了跑这来消食的?”
“姜二公子,我刚也跟霜序君解释了,他们是尽地主之谊,毕竟岣漏山和姑婆山离桂州不远。”孟陬君尴尬地道。
“嗤,只听说招待客人才是尽地主之谊,没听说找人打群架也算尽地主之谊,你孟陬君颠三倒四很会说话,”姜重楼冷言讥讽道,“不知今天的场景传到绯院后,四尊几个老人家会作何感想,明明是派人来请人去问话,却被搞成了三军远征似的,不知内情的还不晓得发生了多大的事,要知道是道门内斗,估计五大魔门会笑掉大牙。孟陬君办的好差事啊,给绯院长大脸了,当记首功。”
“阁下是何人?”孟陬君被突然飞来的大帽子弄得措手不及。
“鄙人姜阁姜重楼。”姜重楼不卑不亢地道。
“你是沂山姜府的?”孟陬君对此人面生得很,印象里姜府嫡系子弟中也没这号人呐,不过他又是跟姜家二公子一起来的,只怕是庶出的或是从沂山分户出去的。
“霜序君是姜某人的谷主,文爷是姜某人的家主。”
姜重楼这才正正当当地给姜尔雍文木施起大礼来,后面的姜连翘也跟着行起礼来。趁此机会,晏昊和子雅回赶紧过去给他们的二少爷行了礼。
“谷主?”不但孟陬君一脸懵怔,在场的都是一头雾水,什么谷主家主的,这是唱的哪一出,突然蹦出来的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场面好像有些不对劲呐,不是说限制了院中所有传讯灵禽么,姜二公子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赶过来的,绯院果真不是铁板一块。
“事情既然问清了,孟陬君的任务便算完成,此地风大,还望孟陬君鸣锣收兵,别耽搁我们叙旧。”姜尔卓面无表情地对孟陬君道。
“绯院有三十六鹤使七十二鹿差,魔门也有不少眼线耳目,还请孟陬君适可而止,别弄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姜重楼对孟陬君拱了拱手。
“哪里就问清了,孤鸿散人的嫌疑还没洗掉呢,我们是在为道门清污除垢,难道还要看魔门脸色么。”凝霞士厉声道。
“哟嗬,我说你这葱油饼疯狗真是嫌活得命长是吧,来来来,咱们一边说话去。凝霞士?哈哈,巧了,我的剑正好叫吞霞剑,今天就拿你来祭剑了。”姜尔卓按着剑转向凝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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