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舞姬头上戴的桃木簪，就是林夭戴入棺柩的那枚。她不会认错的。

林夭没死。

还成了圣上的舞姬，被转送给了七王爷。

冥冥之中似是有条暗线，未免太多巧合。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毕竟错过，也不是一件多遗憾的事情。

静静看着那支桃木簪，连甘六进门都没有察觉。

“你干嘛呢？”甘六趁她不注意抢走簪子，“想不到你居然会喜欢女孩子的东西啊！”

戚冰剜了他一眼。

“不过这簪子上雕的倒是挺适合你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但看其形态，傲骨，冷峻，跟你一模一样。”

她没有搭理这花言巧语，仔细一对比，倒还真如他所说那般。

“你来作甚？”

甘六立马严肃：“府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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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爷丢了一封很重要的信，现在正在查审府上所有的来宾和小厮。

“冉氏二兄弟，本王此前还看好你二人！”乔炻满脸怒容，“怎么，本王前些日子刚抓到一柳叶宗的人，你可知他最终的下场？是五马分尸！你二人识相，最好老实交代，究竟是何人所指，前来我王府，又有何目的！”

“是在下的不是，让王爷误解。”

甘六不明白为什么乔炻会指认他们偷了信，但多年的经验让他对起话来面不改色。

“在下理解您丢失了重要的东西的心情，但王爷在没有任何证据赃物的情况下就指认是我们偷的，这属实有些不合理……”

“放肆！”乔炻怒喝，“这里是王府！就要有王府的规矩！敢否定本王的判断，本王看你是不想活了！”

戚冰见情况不妙，乔炻这个人喜怒无常且暴虐成性，让甘六在这里讲道理是不可能的。

她扯了扯甘六的衣角，站到前侧来，拱手行了一个礼。

“在下不知何处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只是王爷丢的东西的确不是我兄弟二人拿的，王爷府上丢了东西，与其在此严训无关人群，倒不如拿证据说话，这样找到盗窃者，也更快不是吗？”

“证据？”乔炻冷笑一声，“本王寿辰当日下午，你二人在我府上鬼鬼祟祟逛了几个时辰！作证的下人，就是证据。那么敢问冉小兄弟，你二人当日在逛什么呢？！”

“回王爷，我二人来自西北大漠，习惯了无拘无束，初次接触您府上规矩严苛的环境，有些不习惯，所以在府里乱逛，扰乱了秩序，我二人在此给您赔不是。”

甘六淡然自若，“另外，也是因为初次来到如此气派豪华的府邸，非常艳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也是来客对您的赞许和钦佩。”

乔炻又冷笑一声：“冉家二位公子，是以行商来维持生计，既然都与我晟儿有生意来往，怎么着也是个大户人家，你觉得本王会信你这番说辞吗？来人！给我搜他二人身！”

三个体型彪悍的侍卫提着刀就走上来。

戚冰身上藏了宗里来的密信，但她想好了对策。

她悄悄拉扯甘六，使了个眼色。

“要我说，父王东西丢了便丢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这般大费周章地查，本来没什么，被你搞得跟天塌了一样。”乔相晟慢条斯理，甚至还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要是再被圣上知道，父王你——”

二人都准备动手了，乔相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打断这一切。

“行了！”乔炻果然吃他儿子这招，目光移向被审讯的二人，道，“量你们也不敢偷本王的东西。”

嗯……这样，倒也省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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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乔相晟邀请他们二人到王府后花园走走。

世子殿下永远是那一副纨绔而看不穿的表情，叫二人来后花园，只是一直讲这花，这草，这亭子，却只字未提任务，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世子殿下，”在园子里绕了大半天，甘六实在忍不住，“恕我冒昧问一句，您难道不关心我二人的计策吗？”

乔相晟“啧”了一声，颇有些嗔怪道：“冉兄弟，大好时光，干嘛谈论那事情呢？这件事嘛，我相信，你们心里有定数。”说完，又伸了个懒腰，“八百万两银子，雇来三个柳叶宗的刺客，其中两个都是顶尖的，要我家老爷子的命。”

乔相晟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荡，最后停在戚冰身上，缓缓逼近，语气变得轻缓，眼神却像是要挟，“这买卖，我不说，你们也该懂。”

甘六觉察到不对劲，拔剑横在两人之间：“你想干嘛？”

戚冰瞪了甘六一眼，默不作声替他将剑收了回去。

乔相晟见状大笑，喜怒无常阴阳怪气：“还是你懂事，知道我是金主，就是你们的祖宗。对待祖宗，怎么能刀剑相向呢？嗯？”

甘六抱歉，说他只是保护同伴。

“我方才还救了你们二人，要是没了我，你二人此刻应该都被五马分尸了呢。哦对，既然是顶尖刺客，这点你们应该有自己的应对策略吧。看来是我多虑了。小兄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伤害你的同伴了？”

乔相晟皮笑肉不笑，别有深意地凑近，细细打量着戚冰，“我只是好奇，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刺客。”又顿了良久才发言：“你怕不是个姑娘家。”

戚冰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今日见你一直盯着我父王的侍女，还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看来，是我多虑了。”乔相晟背手，还是那副慵懒至极的样子，“本世子看上的女人，就要不择手段得到她。”

“她不过是一个舞姬，并不与殿下般配。”

“我一直以为，像你们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会对身边一切事物都非常冷漠呢。”乔相晟挑眉，语气中尽是玩世不恭。

甘六拉过戚冰：“这是金主的私事，别太任性。”

不知为何，戚冰心里升起了一团火，无论如何也浇不灭。

难道是水土不服，又或者得了什么心病？

“有意思。”乔相晟饶有趣味地看着戚冰，看来事情变得更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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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后花园的亭子里，忽然传来瓷具打碎的声音，隐约有叫骂声。

三人闻声而去，乔炻摔了盘子，指着柳弦破口大骂：“你怎么搞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乔相晟见状连忙制止：“父王，别动肝火，伤身。”

“气死本王了！空有一副漂亮脸蛋，绣花枕头一包草，除了跳舞啥也不会！”七王爷说着，端起茶壶就朝她脸上泼。

柳弦姑娘垂着头站在一旁，被茶水烫得一激灵，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好了，父王，这火也发够了，您的身子最重要。”

乔相晟叫了两个侍卫，把老王爷扶回寝殿。

旋即又无比温柔地替柳弦姑娘擦去脸上的水，“瞧瞧，这么美一张脸，老爷子不珍惜，可惜了。”

柳弦姑娘后退一步，怯生生地不敢抬头看：“殿下，别，奴婢怕脏了您。”

乔世子忽而温柔笑起来：“他脾气就这样，你要是受不了，不如跟着我，如何？”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埋头，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得意：“奴婢不敢，奴婢笨，什么都做不好。”

乔相晟后面说了什么，甘六根本没心思了。

他目不转睛盯着柳弦姑娘，难以置信，又百思不得其解：“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舞姬姑娘，和一年前邵北战场那个军医长得神似？”

无人应答，回头看，戚冰不知何时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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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冰早在两个侍卫带七王爷离开后花园的时候，悄悄跟了上去，打算找准时机行刺的。她本不着急动手，但此时此刻只想把乔炻碎尸万段。就在她找准时机准备出暗器的时候，忽然从一旁窜出来一个侍卫，一把把她拦住并且拉进了花围里。

那侍卫被戚冰甩开，又连忙拱手道：“少宗主，切莫冲动。”

她拔剑就放那人脖子上：“你是何人？为何知晓我的身份？”

侍卫一双大眼睛里充盈着惊恐和错愕，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解释道：“少宗主，是我。”

江肆七？！他不是死了吗？！

戚冰惊异一分：“你没死？”

“是。”江肆七左顾右盼，确认周遭无人后，压低声音。“世子找了一个替身保住小人一命，让小人在府里假扮侍卫。”

她上下打量起来，对比起之前，江肆七气色好了许多，行事作风也颇有了几分柳叶宗的风范，气质上也不再是那病秧子的模样了。

看来这王府的伙食，的确比柳叶宗好啊……

戚冰仍是不解，方才分明可以一招解决目标，“方才为何拦我？”

“世子说，不想让王爷死在王府，说这样会脏了他的府邸。”

……逆子啊。

“他是否有告诉你，他为何要王爷死？”

江肆七寻思片刻，摇头：“这他没有明说。契书上说是和江南赵府的灭门案有关。”

她隐约觉得，这事并不简单。“赵府灭门已经四年，他为何今日才复仇？”

“少宗主…是怀疑乔世子别有目的？”

戚冰颔首，眸光坚毅：“必须弄清契书所述是否属实，否则，绝不轻举妄动。”

“可刚才您还……”江肆七说到一半，便对上戚冰剑一般锋利的眼神，吓得噎住了嘴。

戚冰见状，也不知为何，眼色竟缓和了些，“方才是我冲动了，若我因一己私欲杀了他，那八百万两银，我一两不要。”

“少宗主……”江肆七愣了半天，才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小人觉得，您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戚冰闻言，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传言中您是一个杀人不见血、见血不眨眼的阎罗王。可小人发现，您接单都要核查契书的真实性，想必您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戚冰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她说诛就诛了林家满门。

她没有说话。余光看见乔相晟领着柳弦姑娘进了东院，心头一紧，那是乔相晟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