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帷 第11章

二人于驿站与孟闻歌汇合。

“班主,葵鸦没有为难你吧?”林夭道。

孟闻歌品了口茶,淡淡道:“葵鸦只是想要凌风决的秘籍,我给他便是了。目前,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戚冰心下一惊:“您当真给他了?”

孟闻歌耸肩,倒一副无关痛痒的神色:“既是凌峰派的东西,自是要还回去的。”

林夭若有所思:“凌峰派?难怪……”

“姑娘,你知晓此事?”

林夭点头,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个草图:“凌峰派和柳叶宗一样,百年来凭一己之力称霸半个江湖。只是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凡人能触及的。区区凡体就敢行亵渎天机之事,无论天灾还是**,凌峰派被灭门,都是迟早的事。”

闻言,孟闻歌赞许,缓缓道:“凌风决不是一般的心经。它连接天地灵气,是窥取天机的介质。凡人想要窃取天力,必然会有代价,譬如遭到反噬,或者是天灾。或许在此心经被创造出来那日,就已经定下了这个结局。”

他轻叹一声:“江湖纷争,门派兴衰,总是难以避免。葵鸦此人野心勃勃,即便得到了此秘籍,也难免重蹈先辈们的覆辙。”

“葵鸦心术不正,若是让他掌握了此心法,恐怕江湖上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孟闻歌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如今,我们已经将秘籍交出,葵鸦的下一个目标,恐怕不止是重振凌峰派那么简单的事了。”

林夭闻言,眉头微蹙:“班主的意思是?”

孟闻歌将一盏茶一饮而尽,故作玄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机不可泄露。姑娘,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这死装老头。林夭暗自骂道。

-

红酥班。

江肆七已经魂不守舍许多日,自戚冰离开后,他日日防着监视员,提心吊胆,生怕被柳叶宗发现戚冰擅自离开都城的事。

柳叶宗是个毫无人性的地方。也就只有少宗主在的地方,还有一丝血液的温度。

江肆七望着天边那方青白色的云海,在内心默默祈祷少宗主安然无恙,早日平安归来。

“哥哥,在想什么呢?”江白榆卸了戏装,倒一副清秀可人的模样,拿着两只烤红薯,挨着江肆七坐下,“你好像很喜欢抬头望天空。”

江肆七看着弟弟,烤红薯散发着香喷喷的气味,温暖又幸福。“有时候这样虚度光阴,亲人相伴,没有杀戮和纠纷,岁月静好的日子,真希望能一直过下去。”

“也有人喜欢暴风雨。喜欢暴雨来临前的压迫感,黑云压城,压力在此刻达到顶峰;喜欢暴雨倾盆而泄时的解脱感,如银河倒泻,风驰雨骤,给人无限的畅快和肆意倾泻的自由。”江白榆道。“但我不喜欢暴风雨。我喜欢风和日丽,国泰民安。喜欢清风夜上清风月,清风夜下篝火歇。漫山遍野的花,漫天飞舞的蝶。喜欢江南的绵绵细雨,提墨入画,能写很多戏词。”

江白榆微笑,温柔问道:“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呢?”

江肆七垂头,一阵清风拂过,春日的阳光正柔和。他腼腆一笑,“我喜欢的,便是当下了。”

“那,白榆陪你会儿吧。”江白榆顿了顿,道,“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

江肆七无奈一笑,慢悠悠道:“我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坏了口舌。这些年来,苦练言辞。虽然能说,但口吃还是克服不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有时候话说多了,反而不是件好事。”江白榆道,“我以为你是受那为少侠的影响,他少言寡语,眉宇间自带清冷的寒意,待你一定严厉。”

“的确严厉,但很多时候都是为了我,为了大义。其实她是很重感情的一个人,只是世道所迫。她不能有软肋,我们都不能有。”

“软肋有时候是敌人的把柄,但能成为我们自己的利刃。”江白榆道,“如果有人用我在意的人威胁我为他做事,我会用全力杀了那个人。”

江肆七沉默了,弟弟不知道柳叶宗的处罚机制有多残酷。置身黑暗的沟渠,沟渠本身就是刺向自己的利刃。

江白榆没有看穿哥哥的心思,“就像慕参哥的软肋就是他妹妹,那晚秦川树发狂,邪物本意要带走慕浅姐的,但慕参哥就和疯了一样挡在慕浅姐前面,这才逼退了那邪物。”

江肆七倒没多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问道:“他如今还好吗?”

“已无大碍了。”

“那慕浅呢,她还生你气吗?”

江白榆挠头:“倒没有。蜀州女子的脾气本就泼辣,但凡事也不会真正往心里去。慕浅姐前日还教我打马吊,但是没学会。”

打马吊,过于深奥了……

片刻沉默后,江白榆道:“哥哥,你有在意之人吗?”

他目光黯然,沉思片刻道:“有。”

眸中忽然有了光,看向江白榆,“你和她,都是我会用命去守护的人。”

“我想,那位少侠武功高强,平时应是他护你比较多……”江白榆一愣,意识到说错话,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他一定会成为你的利刃,而非软肋。”

江肆七看着弟弟,眸中光又淡了几分。

-

戚冰回红酥班第一件事便是找了江肆七。

“你可知,我在玄莲宫里看到了什么?后脖颈上,黑色莲花状的刺青。”

江肆七瞳孔微微一颤,瞪大双目:“少宗主的意思是,此前您让小人去查的那批黑衣人,是玄莲宫的人?”

“嗯。”戚冰确定,但想不通玄莲宫的人为何要杀林夭。

“那我们……还要继续调查吗?”

“不。葵鸦此人,功力深厚,且修习邪术,不是你我能敌。但他此番抓走林夭,却并未伤她分毫。所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是。”江肆七转而道,“金主已死,契书为假,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戚冰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尽显无奈之色:“要让宗门的监视员看到孟闻歌死了,否则视为违单。”

“为什么?!”江肆七不敢相信她说的,眼中满是愕然,“可契书上信息的是假的,班主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我并非不知道,但世道便是如此。”戚冰喝了口茶,目光沉了几分,淡然道,“要么杀死目标,要么被目标杀死。若监视员没看到我们的信号和目标的尸体,不会认定你我完成任务。回去,等着我们的,只有酷刑。”

江肆七沉默,倒更能说是绝望:“没有办法了吗……”

戚冰摇头,气氛降到冰点。

直到喝完一盏茶,她才缓缓道来:“我有一计。还记得林夭怎么活的么?”

“假死药?”江肆七醍醐灌顶,“让班主服用,再加以烟花信号,监视员肯定会认为我们完成任务。少宗主英明!”

“倒也不必如此雀跃。”戚冰阖眼,轻声道,“我接单行刺多年,骗过监视员的办法太多,待你历练多时,我教给你。”

-

次日一大早,江白榆已经在安排上巳节晚的演出了。

“三月三,上巳日,祓除畔浴,踏青赏花。”林夭拉过戚冰,挑逗着耳语道,“姐姐,想和我一同沐浴吗?”

戚冰蹙眉:“不是不让我与你说话么?”

“还生气呢?”林夭星眸微转,语气暧昧,“我怎么感觉空气里有股酸味儿,是生气呢,还是某人吃醋了呢?”

戚冰无奈:“我吃谁的醋?”

“自然是那位北冥国六皇子承辞安,——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吃醋呢?”

周旋之际,慕浅跑来找到林夭:“我们打算编一个戏本,作为演出的压轴。但目前还没有头绪,不知妹妹可有想法?”

林夭闻言,不解:“写戏本你找我干嘛?找花兰袖去呀,他不是在行么?”

“哎哟!”慕浅拿扇子轻轻敲下她的脑袋,含笑道,“兰袖弟弟他整日忙着筹划节目,忙得脚不沾地,这怎么能麻烦他呢?”

林夭拒绝:“我不会写戏本,你找别人去吧。”

“慢。”戚冰拦住慕浅,手里一顿,“我有个想法。”

“喔唷~”慕浅刮目相看,不由得细细打量起这位少侠,“不得了不得了,多谢了这位兄台,改日请你打马吊!”说罢便匆匆跑去了戏台。

林夭难以置信:“你还能写剧——戏折子呢?”

在外出任务,会自导自演,有时候能给自己解围。她的编纂能力不算顶尖,但编个戏本,还是可以的。

“打马吊是什么?”

“蜀州的传统玩法,又叫马吊牌。我虽然见多识广吧,但打马吊这个玩意儿,有很多种版本。加上时过境迁,又衍生出很多不一样的玩法,慕浅玩的是哪一种,我也不知道。”林夭转移话题道,“上巳节没几日了,你打算怎么写?”

戚冰寻思片刻,既然上巳日有一条习俗是自由恋爱,那不如……

“写红酥班的往事。”她眸光微动,道,“江上酒与故人倾,是个很好的题材。”

班主虽然嘴上不说,但内里是早心属故人倾,这么多年保受痛苦与挣扎。她也知道,他嘴上说放下前尘,却在听闻故人倾逝世后难掩哀痛,可见班主心里从未放下一人。

与其是写给世人看,倒不妨说演给孟闻歌,让他早日摆脱执念的桎梏。

-

戏本很快出炉。剩下的演员选择,戏台安排,道具挪用,自然是交给江白榆来安排。但江白榆忙前忙后,时常顾不上吃饭,肉眼见瘦了一大圈。

作为江白榆亲哥的同僚,她也于心不忍看着这尚未弱冠的少年累成二郎神的坐骑。于是和慕浅商量着,独自揽下这份差事。

哎,非要挖掘她身上所有的潜质。做刺客不易,不易啊。

想不想看01暴扣孟苏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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