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执事的葬礼

“怎么回事。”沈东鹏瞟了眼路上急速穿行的轿子,说道,“这出戏的编剧做梦呢。”

对于这个问题,秋晨晖不得其解,只是对沈东鹏说,她打算去中子屋,沈东鹏掏出信封,在手里翻弄了一下,说道,“看这个图章。”

“祭司的图章。”

“你怎么知道?”

“审讯员瞟了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只可能代表祭司。”

“晨晖,你还真和他们玩这个游戏?”

“密室逃脱都这样的套路。”

“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总之,我们先去找老俞他们。”

“沈总,这里没有俞导。”

“你怎么这么肯定?”

“感觉。”

“嗳,你们女孩子,就爱用感觉说事。晨晖,得用用脑子,用用逻辑推理,咱们发现了一座伟大的城,你记不记得咱们摔了一跤,有人跟我们开玩笑,故意弄这么一出戏。”

“是啊。沈总,那咱们去那边,看俞导他们在不在?”

说完,祂们沿着巷道的边缘往白色火球的方向走。祂们的侧面,相继越过一乘又一乘的轿子,秋晨晖通盘扫了它们一眼,仔细打量,加以辨别每乘轿子的细微区别。这些区别是这个世界的语言,区分人的身份、等级、地位。每一个世界都是从它的语言中诞生的,语言中藏着那个世界的秘密。秋晨晖看见轿子的后面跟着奇形怪状的车子。

车子像一艘帆船,有单桅、双桅、三桅的,车子前头坐着一个穿马裤马褂的人,操纵风帆,架着车子行驶,后头坐着头顶鹿皮帽、制式繁复、穿红着绿的人。

车轮是四个闪着金属光泽、岑亮的圆球,圆球固定在三角架上,纵横交错的三脚架构成车子的底座,车子像一个四足兽一样,在巷道快速的奔跑。

“今天真是见鬼了。”沈东鹏说道,“晨晖,现在的人都这样玩?”

“嗯……”秋晨晖沉思着说,“可能吧。”

临河大道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人头戴纱冠、穿着鸟兽异禽纹样锦袍,有人裹着麻木长衫,在这其间,头着金银钗头、耳垂珠翠耳环、身穿百褶裙的女子显得异常打眼。

这边,轿子和风车整整齐齐地排在街边,轿夫和车夫端正地站在旁边,街面着各种制式服饰的人都有,秦式、汉服、唐装、以及宋明清三朝的典型服装,那些颜色各异、样式简洁的长衫穿梭在制式繁杂的服饰中,显得极为突出。

“这在举行什么活动?”秋晨晖问一个轿夫。

“狩猎盛典。你怎么会不知道,刚从下面上来的?”

“下面?”

“你不是从真理院来的?”

“什么真理院?”

“那你是猎手?不像,猎手不说每个都跟黑炭一样,至少没你这么白净。”

“我从外面来的。”

“外面啊,怎么搞到通行证的?有工作吗?这里面没有多余的人。”

“有一份,在中子屋。”

“你是中子屋的?长老的信使?好差事,早听说长老要两个信使,你怎么弄到的,听说理学院的人想了各种办法,也没人拿到。”

“我也是无意中得的。下次血祭什么时候举行。”

“血祭,说不准啊。”轿夫四处瞧了瞧,低声说道,“刚听说,有四个人被判了血祭,一个判了流放。血祭,赶得巧,随时都有,赶不巧,没准呢,要看日子,择一个良辰吉日,不过流放的那个人,死定了。”

“流放到哪里?”

“听说那地方,太阳跟火一样,人到那里半天不到,就会烤成灰炭。”

“你的消息很灵通呢。”

“那可不。”轿夫得意地说,“只要时刻竖起耳朵,轿夫和车夫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那你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对不对?”

“就算知道,也与我无关,我只管我自己。”

“不瞒你说,我在外面没听过哪个地方的太阳跟火一样。”

“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平时小心点,流放等于立马死翘翘,血祭,运气好,活的时间长多了。”

“你很好心呢。”

“我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瞧,看见穿那些衣服的人了吗,要小心呐。”

“看见了。”

“你不妨把这事告诉你朋友,”轿夫笑眯眯地说,“有事到□□林来找我。”说完,轿夫像一棵树一样,端正站姿,双目直视前方。

沈东鹏碰了一鼻子灰,走回来,朝秋晨晖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开始于狩猎祭典。

祭典开始之前,猎手们要去执事大厅领取域的通行证。狩猎期间,猎手们凭借通行证,可在域内通行,域的通行证,象征猎手的最高荣耀,无数猎手与死亡搏斗,就是为了获取一张域的通行证。

通行证锁在八孔柜内,八名执事各持一把钥匙。开柜门的时候,有名执事迟迟不见现身。通常不会有人在意,只是当日祭典在即,执事不来,柜门打不开,柜门打不开,通行证拿不到,猎手拿不到通行证,进不了域,猎手进不了域,专门为猎手准备的狩猎祭典就无法举行。狩猎祭典是域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活动。

执事派身背长剑的执刑者去执事的办公地点喊执事,执事躺在他那张花梨木椅子上,闭目养神,和平时一样。执刑者喊执事,要开柜门了。执事没有应答。执刑者走近一看,执事脸色苍白,不见任何呼吸,没有生命的起伏波动。

“这事得先通知长老。”

长老到了执事大厅,两名执刑者,一人抬着执事的头,一人抬着执事的脚,正准备把他从那张花梨木椅子上抬下来。一声脆响,一根棍子掉在地上,瞬间化成一滩肉浆,接着,扑通一声,执事的脖子砸在地上,一个执刑者手里托着执事光秃秃的头颅,头颅在执刑者手中爆裂,变成一滩血骨相连的碎片掉在地上,执事的脖子好像突然解封,像一台高压水泵启动,喷溅出一柱鲜血,鲜血喷到执刑者脸上,墙上、地上,喷得到处都是。

眼前的事实令人触目惊心,一切明显经过深思熟虑、缜密设计。

执事广场只允许特定人群来往,执事大厅壁垒分明、防卫森严,执事官邸蜿蜒曲折、百转千回,这里发生的一切无疑都指向一个事实,有人精心策划、周密部署,准确无误地杀了执事,并且用一种极其挑衅的方式向执事宣告,你们的命根子,我能轻而易举地把它碾碎。

对掌管域内具体事务的执事来讲,早习惯了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大小场面,面对对任何事情,保持神色自若、从容不迫,是身为一个执事的基本修养,但眼前的事件让他们毛骨悚然、胆颤心寒,命根子不由自主地往回缩。死亡和羞辱直接叩击每个执事的内心,他们领受到了恐惧的滋味。

他们感到心慌意乱,每个执事的脸上,神情都微妙地变化着,这种复杂的情绪前所未有、难以言述,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的脸确实变了样子。被玩弄、被嘲笑的场面,刺激了他们的每一根神经,激发了他们防备的本能,他们高度警戒起来。这事预示他们都身处死亡的边缘,只要有人轻轻一推,他们的灵魂将掉入地狱化为灰烬,他们的躯体将留在世间任人嘲弄。

凡事没有偶然。域层序分明,每个人的生老病死都有其定数,执事的死亡,是一个错误,不过既然执事已死,必须厚葬。杀害执事的凶手必须彻底查办。

域将以最高规格的葬礼为执事送别,以此传扬执事为域奉献终身的功业。

医士到执事大厅准备封体闭棺的事宜。医士心灵手巧。医士双手托着一颗栩栩如生的头颅,把它安放在执事那个被切割得齐整的颈部,出于对执事的敬仰和尊重,医士又制作了相关器具,以保持执事的完整,沐浴净身、更衣打扮之后,安详恬静的面孔表明执事对自己完满的一生心满意足。

执事的葬礼在中子广场举行。

钟声响起,一名执事引路,六名执事抬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举步登出中子屋。祭司和长老候在那条大河的岸边,祭司接过长老授予的短刀,划开手腕,鲜血滴落到河水中,鲜红的血向河中心蔓延,河中立起一座红色的拱桥,架在河岸和河心小岛之间。

执事抬着棺材登上红桥,停靠在岸边的木舟缓缓向河心移动,棺材被放置在红桥的最顶端,随着最后一位执事走下红桥,红桥从两端开始慢慢消隐,在红桥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棺材从空中坠落,木舟刚好滑行到棺材的正下方,木舟将载着执事的棺材逆流而上,在大河的源头腾跃升天,执事的魂灵将在火焰中与先祖先贤相会,获得永生。

据说,棺材从红桥跌落至木舟的那一刹那,是执事获得先祖先贤有力认定的依据之一。

岸上所有的人都敛声屏气、目不斜视,等待棺木从红桥上直坠向下,期待接下来的一幕。看到棺材如愿地登上木舟,执事的家属热泪盈眶,盘旋的一颗心放下一大半。如果棺材掉入河水里,则表明执事没有获得先祖先贤的庇护,执事的魂灵将跌入地下暗黑的牢狱,接受九重烈焰的烤灸,执事的家属也将在域内被永久地降级,被人嘲笑,被人羞辱。

吴星汉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潮涌般的声音,严尚立穿过窄门,喊道,“吴星汉,快,去外面看看。”

阿奇的刀坊在临河大道边上,吴星汉和严尚立现在在刀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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