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缓缓心神,起身打量周遭,却发现自己身在竹林之中。而身旁扔着把带血的剑,这不是……演武场吗?而远处地上躺了一个人,玄色衣袍破破烂烂,我暗道声不好。赶紧前去查看,还真是偃玉,竟仍未醒。
看看日头,已到巳时,可这是哪天啊……我现下的确糊涂。低头看看掌心,那被洞穿的印迹仍在,而肩头阵阵疼痛,还未转好,那我刚才是……做梦?可须弥戒指里那几本古书却真实存在。
难不成……我又被送回了跟偃玉比试完那刻?可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甩甩脑袋,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忙握住偃玉手腕,引真气替她修复。可她倒似内息充盈,而呼吸也平稳,就是不知为何不醒。而那把墨色重剑也不见了踪影,不知被她收到了哪去。
蹊跷,蹊跷啊。
我正打算原地运功打坐,修复一下受损的七经百脉,却见远处弹过来三个人影。哎?三个?
司音几瞬到了我面前,却只顾低头看着偃玉,搭着她那腕子,正仔细查看。而空青站在我身侧,一把把我拉过去,也拉过我的手。我想缩,她却不应,那眸光定在那掌心的疤痕上。
“空青……”我小声唤她,“我没事儿……不过擦了一下,不疼。”
她那目光却冷,唇抿着,伸手要拉我衣衫。我这衣衫本就快碎成布条了,可禁不住她扯,我赶忙退了两步,
“这大庭广众,不合适……”我冲她笑,“我无妨的,真的。”
顺势转了一圈。
她不说话,仍是抿唇看着我,那眸子里犹如寒冰。
我这才看到第三个人,竟然是金乌,怎么把她也惊动来了。
“金乌统领,你怎么来了?”
我赶忙朝她走去,避开空青那眸子,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金乌却似有些尴尬,清了下嗓子,
“卑职感应到此处有异动,便奉西王母命令,前来查看。”
啊……难不成是刚才偃玉那煞气太强,竟冲破了结界,竟都惊动阿娘了?
“啊,那个,刚才偃玉教我剑法,我下手没轻重,她便生气了。没什么大事。”我笑笑,“劳烦金乌统领费心了。”
金乌那神色却不信我,
“你下手没轻重,为何你站着,殿下却躺在地上,未醒。”她又问。
嘿,你个金乌,非得拆我台吗。
“那个……她说她困了,睡会儿。”我一咬牙。
说完,这三人都看着我,场面一时寂静。
“哦……那好,那卑职便回去复西王母命了。告辞。”
金乌竟不再追问,身形一晃便真走了。
就剩司音和空青望着我,这……又怎么办呢?
“我……说的是实话,”我摸摸鼻子,
“刚才我跟偃玉比试,她给我把破木剑,就用她那宝剑来砍我。我躲了半天还是让她打中,我也气,就定住了她,用竹叶划破了她的衣袍。她就更生气了,又来砍我,我就夺了她的剑。谁料她又变出一柄墨色重剑,我打不过她,正要跑,她却眼睛一闭,自己睡了。”
这样……应该合理吧。
“你说……你划破了偃玉的衣袍?”司音那眸子盯着我,目光满是探究。
我点点头,
“这衣衫是你给她做的,对不起啊……”我陪笑。
“你夺了娘亲的剑?”空青那眸子也盯着我,表情更冷。
“嗯……卡手上了,就拽过来了。”我再陪笑。
“你见了不杀,却未死……”司音逼近我,脸上满是笑意。
我咽了下口水,哪是未死,差点就魂飞魄散了,可我不能说,只好装傻,
“侥幸,侥幸……定是偃玉不忍伤我,悬崖勒马停住了。”
“哦?”司音那笑意更深,“她竟击昏自己,为了不伤你?”
她只是睡着……又怎么是昏了呢……难不成是我那金龙弄的?
“唔……”
地上那人出声,似是转醒,可算是救了我。司音赶忙过去看她,倒不再追问我了。我才长舒一口气,却忘了身旁还站着一位。
空青现在的表情,比刚才寒洞里那冰更冷。
“空青……”
我想让她莫气,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怕多说一句就让她发现我再扯谎,这就麻烦了。
可我还未出声,便被她打横抱起,
“阿娘,既然娘亲无事,那我便先带欢儿回去了。”
几瞬便出了演武场,再一遁便进了浴房,这是……要干什么啊。
“脱了外衫。”空青那眸子盯着我,语气不容置疑。
我拼命运气往肩头去,这伤还未好,若脱了定是要被发现的。可她见我未动,竟又要上手,我连忙退了一步,
“我……我自己来。”我脸一红。
她那手却停在空中,不放下去,大有看我如何的架势。我只好伸手,把那布条脱下来,又除了里衫,仅着亵衣,再脱……就没了。
“可以了吧……”
我小心翼翼的问,低头一看暗道一声不好。这伤在寒洞里调息修养到好了不少,可这衣衫未换,竟被血迹染红,没几处白了,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空青那眸光闪烁,向我走过来,手隔着衣衫触在我肩头,正是那疤的位置。
“我真没事儿,不过是被剑气所伤,运功调息便好了。”
我冲她笑,她那眸子里的雾却渐浓。
那手触到我脖子,指腹轻轻划过,微凉的触感带着一丝痒。而后,又挑起我左侧亵衣,竟往我肩膀处拉,便露出了我整个肩头。那剑似是从后背直直劈到了胸前,留下暗红狰狞的疤。还好是钝剑,要是开了刃,我这半边身子算是没了。
“古今三界,见不杀者,无一幸免……”空青那声音带着抖,手摩挲在那疤上,“你不知其威力,我确是……知的。”
她眸子对上我,眼眶却泛红,
“你可……还要哄骗我?”
我偏过头,不忍看她。
我只是受伤,她便如此难过,我若真是……若真是……哎,她又会如何。女娲的话在心头盘旋,可我不能讲。而这痕若出现在她身上,我又该怎么办呢。
“那重剑却是砍到了我身上,肩骨净碎,五脏六腑也受了伤。可能是我天生体质不同,又被月老浸了那药草,恢复的快些,不消片刻便也止血了。而与偃玉缠斗时,我不知轻重竟用神识攻她,她一时不备才被我偷袭成功,这才倒下。而我一神识受损,好在有魂玉,不出一会儿,竟也转醒。才醒不久,你们便来了。”
我看着她,调整了下心绪,讲出……部分事实。
她看着我那眸色却愈深,又有那百转千回的心思含在里头。
“我饿了……”我冲她笑,“待我沐浴完,陪我用膳可好?你别担心,吃饱了,这印也就好了,不会留疤的。”
她沉默,终是点头,可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那个……我要沐浴了……”我提醒她。
她那手又划过我的脖子,抚上我的脸,在泪痣那蹭了蹭。下一瞬,却向我贴过来,眼看着那唇便要碰上我的,我下意识缩了一下,又觉得不妥,只推脱说身上脏。
“我去替你备些吃食。”她叹气,轻声。
空青走后,我长舒一口气颓然坐在地上,她刚才那表情一想,便牵得我心疼。要么不要这羁绊,不拉她来这淌浑水。要么……我便在这百年时间里,霸占她的时时刻刻,哪怕她忘了我,我不忘她便可以了。
把自己浸在水里,洗掉满身的血污,女娲让我信空青,又是什么意思呢。起身穿衣,对着铜镜才发现我脖颈处竟仍有淡紫色掌痕,想必是被女娲钳住时留下的,竟也下如此重手。
偃玉也好,女娲也罢,都恨不得除我而后快,我到真成个祸害了。
坏了……刚才莫不是空青也看见了这淤痕。可我那故事里,也没这段啊。
登时头大,可又觉得若用件衣领高些的衣衫遮了,反而此地无银了。便只好装不知道,往那燕居而去,果然饭菜已备好,空青正坐在那,手里拿着一壶酒。
她见我来,倒了一杯,竟不是那桃花酿,而是竹叶清香。我瞳孔缩了一下,她怕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啊,定是巧合。便也拢了心神坐下,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她碗里。
“空青,你吃鱼。”我唤她。
她看我一眼,小口吃了那鱼,又仰头喝了一杯酒。我也夹了鱼,吃起来,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这竹叶青,是阿祖最爱喝的。”空青开口,语气淡淡,
“说来,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咳,我差点被鱼刺卡到,赶忙换了道醉鸡吃,边含糊问道,
“阿祖是谁?”
空青又倒了一杯酒,
“阿祖便是祖母的母亲,”她那酒杯放在唇边,轻声道,“也就是……女娲。”
咳,鸡怎么也有骨头。
我这咳嗽不能显露,只能闷在胸口,一时竟憋红了脸。
“欢儿未饮酒,这脸,怎么却红了。”她语气淡淡,那神色更是清冷,“可想尝尝,这竹叶青的味道。”
我一时不上不下,只好点头,她却拉住我,仰头含住那液体,又吻住我,渡过来,可入喉并不辛辣。
这不是……这不是水吗?
我瞪大了眼,这人何时变得如此不正经,竟想出了这种借口,可她却未有要走的意思,竟纠缠起我来,我忙推她。这膳用到一半,太不成体统。
她却望着我,半晌,
“欢儿,饮酒了?”
小欢儿啊,你这个智商……大概是瞒不过空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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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章四十四—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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