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子咕噜噜在护国公府前停下,孔英掀开帷幕,出走大半年回归熟悉的地方,让她心里有股难言的心安。
原先那个总拿着戒尺的管教嬷嬷不知是一直没走,还是又被请了回来。孔英一见她就觉得手心疼,刚想逃走就被护国公抓住了衣领子。
“嬷嬷,还是要多麻烦你呀。”
出乎孔英意料,管教嬷嬷居然摆出了个和蔼可亲的笑,和她印象里大不相同。原本孔英还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护国公面前装模做样,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却发现对方确实改了性子。
难道是担心她再次出走,还是怕孔英再将她画画成鬼脸?
孔英满腹疑问,终于忍不住发问。管教嬷嬷却道:“小姐呦,若没有护国公的意思,我哪敢在您身上使戒尺呀!”管教嬷嬷还担心孔英反过来打她呢。
好嘛,原来这套这么早就下了。孔英无语,借此狠狠敲了护国公一笔。
护国公大呼肉疼,没想到女儿走一遭江湖,回来成了个贪财奴。
护国公三小姐要出嫁的消息一传开,京城人议论纷纷。毕竟三小姐大半年没露面,一回来就是个这么大的消息。还有被护国公传出的谣言骗了的人哭天抢地,吟诗叹美人嫁作他人妇。
诗词还传进了护国公府,丫鬟笑嘻嘻拿给孔英看。
孔英好奇瞧了一眼,这诗分明就是借她隐晦抒发自己怀才不得志,只一笑而过不多理会。
不知楼修生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连夜写了一长篇大论献宝似的送到孔英手上。这首文章倒是全心全意讲她了,又是“花”又是“月”又是“佳人”,用词也太过肉麻,孔英看了一半就燥红着脸压到箱子底下去。
她出走的日子里京城没什么变化,唯一让孔英有些兴趣的,就是京城第一才女云雅娘居然嫁给了个末品小官。那小官后来凭着岳丈的青风扶摇直上,现正是朝廷上的热人。
一想起云雅娘那用鼻子瞧人的姿态,孔英还真是好奇对方如何会愿意下嫁。
家中待嫁实在无聊,孔英又回到了从前在京城那种练兵场、护国公府两头跑的日子,只不过多出了个影子。
调笑起身边人:“你不是说按照礼数要和我分开一段时间吗?怎么不在国师府呆着,跟着我跑来练兵场了?”
初回京城时,孔英想着楼修生无处可去,叫他和自己一起回护国公府住,谁知道直接就被拒绝了,对方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不该不该”。
楼修生哼了一声,理所当然道:“礼数是礼数,心意是心意。腿长在我身上,我想来就来。”
本来在江南的时候,孔英、他、护国公三人共处一个屋檐下。这又不是小时候,他和孔英相处时旁边总有个人看着,十分不自在。想说些亲昵的话讨孔英欢心,在第三人默默注视的目光下也不得不咽下去。
吸取了教训,他哪里还愿意住到护国公府,说着“要拜访师傅”就搬进了国师府。
至于礼数?
笑死,他和孔英哪个是将礼数放在心上的。
离开练兵场,楼修生说要带着孔英去置办些首饰,孔英本打算直接拒绝,想着自己平日也用不上,被对方一句“未婚夫给未婚妻买首饰天经地义”给说服。
也好吧,自己还是不扫他的兴了。
楼修生挑首饰比孔英还起劲,左看右看不合适,叫来店家问:“这些都一般啊,你们的珍品放在哪里?”
店家见楼修生要求如此高,暗戳戳估摸着两人财力,看男女都气度不凡神色坦然,笑着将两人往楼上引。
孔英还是头一回知道首饰店有这样的规矩,上到二楼果然别有洞天,不论是款式或是首饰上镶嵌的珠宝都不是一楼可比的,有件翠羽簪子连她看了都有些惊艳。
楼修生见她喜欢,拿起簪子在她脑袋上比划,从右边插入发髻,满意地推着孔英去照铜镜。
店家在一旁附和着:“姑娘好眼光,这簪子罕见,是本店数一数二的上品呐!”
孔英被两人哄得开心,难得生了几分羞意,见镜子里与寻常不大一样的自己,将脑袋转来转去瞧得细致,最后还是伸手取下了簪子。
楼修生低声问她:“不喜欢吗?”
孔英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这样精致华贵的簪子到我手上太可惜,一年到头也没法戴几次。”如果是简约的款式或许她还能用来簪发,但这翠羽簪在她手上就好像利剑藏锋,总是可惜。
楼修生明白她的意思,可见孔英那恋恋不舍的目光,还是叫店家将簪子包起来。
“你能欣赏它的美便不算可惜,万事万物又不是只有用上才叫发挥了价值。”
说罢又拉着孔英挑了些简单的款式,零零散散买了一大堆。最后结账时,孔英都要感叹他的豪气。
“没想到你这么有钱啊。”
孔英难免联想到当初自己为钱窘迫的日子。早知道小弟这么有钱,她直接搜刮小弟就好了呀!
楼修生自豪:“袋里没钱如何有底气娶妻?”
两人笑笑闹闹正要离开,楼梯口处款款而来一位身后跟着众多家丁的美娘子。孔英正惊叹对方架势十足,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个熟人。
“弄溪?”
安弄溪显然也很意外:“妹妹何时回了京城,没想到在这里相遇。”
孔英与旧友久别重逢,正想好好叙旧,一只手却伸出来将安弄溪搂到怀里。
“没想到弄溪与三小姐是旧相识。”
孔英看着眼前两人摸不着头脑:“云伯伯?”
搂着安弄溪的人正是本朝尚书云业,也是孔英对头云雅娘的父亲。
孔英傻了眼,见两人亲昵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云业虽说看上去儒雅斯文,可是年纪都能当安弄溪她爹了呀!而且她记得安弄溪曾说自己的琵琶技艺师从宁秋水,宁秋水不也是云业府上的人吗?
她彻底迷糊了,不自觉后退一步。
安弄溪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勉强笑道:“看英妹妹这样子是要走。”说着让下人让出给孔英和楼修生通过的路。
楼修生匆匆说了句让店家送到护国公府,便牵着还想说什么的孔英径直走了,走前递给安弄溪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走出了店,孔英反应过来不对,甩开楼修生的手。
“弄溪怎么会和尚书在一起,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说着就要返回去。
“在你眼里,安弄溪难道是个纯真无暇的小白花?她在添香阁待了许多年,也就只有你会被她骗到。就算是有隐情,说不定是人家故意为之呢?”
迈出去的腿硬生生刹住,孔英皱眉:“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去破坏弄溪的谋划?”
楼修生无奈:“我是劝你别将什么人都想得太好,最后反而让自己受伤。”
“可……”
风起叶落,楼修生拿下一片落在孔英头上的枯叶,自然地打断了对方说话:“就算你想帮她,也得私下搞清楚了情况再说。现在贸贸然去了,尚书可还在呢。”
孔英彻底被说服,决心有机会去尚书府探望安弄溪。
可没成想,她的拜帖还没送到尚书府,安弄溪的信先一步来了。
她急匆匆打开,首先一句就是“孔英妹妹安好”。一目十行看下来,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信上的字迹依旧能看出娟秀雅致,只是显得潦草。
这封简短的信上只说了让孔英不用担心,自己现在一切安好,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孔英不用插手。还说自己知道孔英好事将近,提前送上一份赠礼,祝孔英和楼修生喜结良缘。
明明说的都是好消息,怎么孔英读完了,却总觉得安弄溪不如她表现出来地那般开心呢。
指尖将信纸捏出褶皱,最后无力地松开。
她知道自己总不如安弄溪和楼修生聪明,如果真像楼修生说的那样坏了弄溪的计划,孔英反而好心办坏事。只好默默关注着尚书府的消息,至少确认安弄溪人身无恙。
孔英和楼修生的婚事定在三月底,正好是春寒料峭已过,万物生机勃发的时候。
还没到日子,护国公府上上下下就忙得不行,所有人提着心唯恐出岔子。
孔英这个主人公反倒格外清闲。护国公像是怕她再逃一次婚,管着孔英不让她再随便跑。她只好每日吃吃喝喝练练武,身子都丰腴了,幸好嫁衣留够了余量。
日子就这样到了她出嫁前一天。
在管教嬷嬷的催促下孔英早早上了床,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将自己这间闺房看了又看。心头正惆怅着,却听见轩窗下传来异样声。
察觉到不对,孔英翻身下床去查看情况。
刚推开窗,就见蹲在墙下的楼修生正准备撑着手起身,恰好钻进她刚推开的窗子里,与孔英四目相对,眨了眨眼。
孔英双手交叉环胸,睨着眼瞧楼修生故作自然和她打招呼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楼修生因孔英的冷淡很委屈:“我有点紧张,想来看看你。”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跑。”
楼修生忙摆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想你。”
护国公管着不让孔英出府,细细数来他们都有好几天没见面。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赶上他们中间分开的年月了。
孔英终于憋不住笑,用手指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明天不是就能见了吗,连多一晚上都忍不了?”
楼修生呆呆眼前人。这个人将在明天成为他的妻子和家人,他们的名字会被写入同一部族谱,死后也将同葬一处,百年不分离。反握住孔英的手指,从额头移到胸前,戳在自己心巴上。
“忍不了。”
就喜欢写小情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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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孔英要叙旧上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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