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世道真是要不太平了,耿碧近日见到的新面孔越来越多。
人多的地方,意外也更多。
严长福正求着耿碧告诉自己耿红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耿碧烦不胜烦,斜眼道:“你若是想知道,自己去问不就好了?反正我姐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她。”
严长福咳了咳:“那不一样,我去问她,她不就知道我是装出来的了。”
耿碧很是厌恶那些伪君子,直言:“那你又没办法装一辈子,还不如用自己的真实面貌去追求我姐。”
就在两个人讨论到底该不该在喜欢的人面前伪装这一深刻话题时,身边突然一声疑问的惊呼:
“少侠?”
两人齐刷刷回头,就见一个陌生男子惊疑不定看着耿碧,视线在她脸庞上来回打转,一见耿碧的穿着,表情更是疑惑,颇为自我怀疑地喃喃道:“认错人了吗?”
耿碧心里一紧,直觉便是遇上了曾经的熟人,下意识问:“你认识我?”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此刻自己身在军营,就算真是以前熟人,她也万万不能与对方相识。
那男子走上前客气道:“在下鲁莽,敢问阁下是否有姐姐妹妹?”
严长福一听这话就精神了,抢着答:“你问这个作甚?”不会是耿红的旧相识吧。
三个“男人”一台戏。
申苇见严长福眉头紧锁就知道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从前跟一位与这壮士面容相似的姑娘交过手,可惜她中途走了,我们的切磋还没分出胜负。”
严长福迷糊了,耿红看上去不像是会武功的人,且长相与耿碧也不怎相似,疑惑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人:“你们还有别的姐妹?”
两道探究的目光盯在耿碧身上,她只好故作淡定:“我只有一个不会武的姐姐。天下人之多,长相相似也不奇怪,你或许是认错人了。”
申苇叹息:“只是那位少侠和您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仅面容身形,连声音都很相似。”
耿碧心里清楚对方要找的人十有**和自己有关,打定主意要找机会他的套套话,故意开玩笑:“你们是在何处相遇?说不定是我远房亲戚。”
申苇此人是个弃婴,被养济院收容长大,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之后便出门到处闯荡讨口饭吃。前几年到了真岱郡见到如此多英雄豪杰,内心澎湃不已,索性在郡中住下修炼武功。
不期然遇见孔英,本因对方年纪尚小而轻视对手,结果几招过后自己隐有落败迹象,忙拿出真功夫上阵,却没想到身后暗器飞来,自己本就专心致志对付孔英,哪里避闪得及。
要不是孔英拉了自己一把,恐怕申苇就要被暗器所伤。
他寻孔英,既是要继续那场尚未完成的比试,也想亲口感谢对方伸出援手。
听申苇说了前因后果,耿碧越来越觉得对方口中的少年英侠分明就是自己,一样的武功高强,一样的遭人追杀。只可惜对方怕是不能如愿,自己还不想在军中暴露身份。
陷入思索的耿碧没注意到,暗处的王康偷听着几人谈话疑窦丛生。
王康可不相信世界上两个毫无瓜葛的人会有如此多相似之处。况且他本就对耿碧多有不满,现下听了申苇的话,一个颇为大胆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这耿碧身量小声音尖,乍一看确实像个娘娘腔。难道……不对啊,耿碧要真是个女人,她怎敢孤身入军营,还和自己打得有来有回。
(其实是被单方面殴打的)王康沉思,一双眼睛对耿碧看了又看,心头忍不住幻想起对方穿一身女装的样子。
好像……是比男装更合适。而且他似乎从来没见过耿碧和兄弟们一起洗漱,就连和其关系最好的严长福都是没有。
是夜,众人经过整天劳累在床上一躺就睡,呼噜声此起彼伏,掩盖了其中轻微的脚步声。
王康踮起脚小心落地,眯着眼睛找耿碧睡在哪儿,真站在了耿碧床头才觉察出自己的念头是何等荒唐。
他竟然真为了个莫名其妙的猜测连觉都不睡,摸着黑跑来求证。
不过来都来了。王康探了探耿碧的鼻息,确认对方睡得安稳,继续将手犹豫着往下伸去。
就在王康之手就要碰到对方胸口之时,原本呼吸平稳的耿碧却突然睁开眼,反应及其灵敏地钳住那只手,反过来一折——
“嗷!”王康痛得跪倒在地,只觉得右手脱臼似的疼,额头冷汗直冒。
耿碧翻身下床,一脚将王康踹倒在地,嘴里怒骂:“我去,你个死变态,你想做甚!”
这一变故吵醒不少人,许多兵卒骂骂咧咧起身,发现是本有旧怨的耿碧和王康,见怪不怪地让两人出去打。更有好事者瞎起哄,打听着发生了何事。
耿碧不欲受人旁观,火气冲天地拽起王康后脖颈的衣领,拖着对方往营帐外走去。
到了空旷处,耿碧将王康狠狠一甩,王康撞上木桩子眼冒金星,暗恼自己怎么还要来惹这个灾神。
每次遇上对方,自己准没好事!
耿碧还不解气,却不得不压抑着避免引起更多围观,压低声音咬着牙:“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还来讨打,真是皮痒了?”
王康喘着粗气,火气也上来了,出言嘲讽:“你不问缘由出手就打,谁知不是心中有鬼?”
耿碧攥紧拳头,深呼吸着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甩了对方一个大嘴巴:“我心中有鬼?你倒是说说我心中有何鬼!”
王康脸庞麻了一瞬,不管不顾说出内心猜测:“握换伊李四吕的!”
他被耿碧打得没法好好说话,言语口齿不清,暗中看热闹者皆是满脸疑惑,不知道王康说了什么。
耿碧离得近又知道原委,半听半猜出了王康话中含义,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是何处露了马脚。眼见对方挨了打却依旧挑衅的目光,心知他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既然有底气女扮男装入伍,又怎会丝毫防备都无?
终于等到这天的耿碧神秘一笑,捉起对方完好未受伤的手就往自己身下探去。
王康惊恐着对方要将自己另一只手也折断,还死命挣扎着,猛然碰到某个棍状物,浑身一僵。
“呵,掏出来比你大。”
语气极尽嘲讽,王康自愧不如。
了结一桩心事,证人还是自己的死对头,耿碧终于不用再担心再有旁人对自己的性别说三道四,心情一改先前的恼火,反而神清气爽起来。
起身扫视一圈看热闹的众人,吼道:“看什么看,军纪何在?”
众人见了王康的惨状,浑身一激灵,对耿碧的凶残认知更深,唯恐对方迁怒自己连忙回去睡觉。
耿碧没管瘫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王康,她心里有数,下手时用了巧劲,最多就是疼了一阵却不伤筋骨,就算自己被罚也不过就是饿上几天。再说了,上赶着是人给自己送吃的。
不知不觉间活成军中一霸的耿碧大摇大摆回营帐,第二天起来时就听说自己昨夜的事迹已经在军中传开。
“啧啧啧,看不出来王康还有那种癖好,昨晚上他潜入别人营帐欲行不轨,被狠狠揍了一顿!”
“可不是嘛,怪不得平日里他和耿碧总是争锋相对,原来是由爱生恨。”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说耿碧那物还比他大,王康很是伤自尊。你看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传谣言者毫不避讳当事人,光明正大在王康背后嚼舌根。王康听了气得脸红,手上的筷子都要折断了,见另一个当事人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咬牙切齿:“你就这样任由别人编排我俩?”要不是他受了伤,现在就掀翻桌子和别人干一架。
耿碧很是诧异:“难道别人说的不是事实?那你半夜潜入我营帐作甚。”
王康大惊失色:“荒唐!我那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
耿碧耸耸肩膀:“现在你验证喽。”她理直气壮,“这事本就是你有错在先,别人传的谣言也是对你不利,我吃饱了撑的才去出手干预。”
说实在的,昨夜之事结果虽好,但过程实在惊险。
若是她没有惊醒,若是她没有提前准备,若是她没有武力压制王康,那么东窗事发之后,等着耿碧的就一个“死”字。
王康本来就存了害她的心思,现在阴差阳错偷鸡不成蚀把米,耿碧看笑话还来不及。更何况这谣言彻底坐实耿碧的男子身份,她还希望谣言能传得更广些。
传着传着,传进了耿红耳朵里。
“哎呀哎呀,怎得还有这种人,不过幸好是个蠢蛋,连茄子都摸不出来。”
耿碧哈哈大笑:“真可惜你没见到他那吃了狗屎一样的表情。还是谢谢姐姐为我找来的生茄子,这一关好歹是过了。”
耿红好笑地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呀别得意忘形,在军中生活还是要小心些。你之前提起来的申苇,有没有从他嘴里套出更多话?”
耿碧遗憾摇头:“他以前和我交过手,但萍水相逢谁也不认识谁,这条线算是断了。。”
耿红默默,掏出个油纸包好的月饼给她。
“今日中秋,我们发了月饼吃。总归知道了你以前去过真岱郡,你家就在真岱郡也说不定。总归慢慢来,你这么厉害,说不定还能挣个军功衣锦还乡。”
她感动于耿红的体贴,咬了一口月饼:“谢谢姐姐……呕,”她脸色巨变,“怎么是五仁月饼!”
耿红一拳捶在她身上:
“有的吃就不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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