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逍遥有些惊讶,但他知道凌霜其实非常聪慧,他闻得到祠堂点香的味道,而只有泽沐然常用熏香,才会认错;
“她刺了鸱於附离一枪。”
凌霜不问了,改为墨轩逍遥问:
“你怎么不问鸱於附离了?”
凌霜呆呆望着空处:
“我不知道该问什么。”
墨轩逍遥也抬头去看空处,那里什么都没有,有时候他总忘记凌霜已经看不见了,过往好似就在眨眼之前,如今物是人非,也是心情复杂:
“他无事。”
凌霜觉得有些意料之中,又觉得有些意外:
“悠然吗?”
墨轩逍遥蹙了蹙眉,他原本以为凌霜与鸱於附离相处了这么久,又医好了筋脉,对他产生了什么感情,如今再看,又好像不是:
“我说的是鸱於附离。”
凌霜闻言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那神情好似再说,鸱於附离能有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鸱於附离?
墨轩逍遥沉默半晌,出了门,备了些膳食。
凌霜吃了些,便觉得饱腹,那种怎么也吃不饱的饥饿感,已经彻底没有了。
吃饱后,他便打坐修炼,墨轩逍遥问他可有不适,凌霜摇摇头只说没有。
墨轩逍遥沉默许久,一直看着他打坐修炼结束,这才起身,拉起他的手,放了一条白色绸带自凌霜手中:
“他给你的。”
凌霜伸手摸了摸那绸带,觉得很像安冥渊的哪条发带,但又不太一样。摸到底,也有某种金饰玉石吊在最下面,沉甸甸的。
那是云纹牡丹的绣花,只可惜凌霜只摸的出云纹。
那长带内衬很柔软,整个质地很好,发带的吊饰是日月金环,内配的是冷玉。
墨轩逍遥看着凌霜以此物挽发,也是微微一怔:
“这,不是发带。”
凌霜闻言也是一顿,有些不知所措的又握着它放下了手,他还不习惯自己瞎了的事实,即便已经过去了半年多。
墨轩逍遥心中酸涩,自他手中拿起,以此物替他遮眼。
凌霜对齐笑笑,墨轩逍遥又拿了两件东西,他将其中一件放在床头,一件塞到凌霜的手心。
凌霜摸了摸,顿时面露喜色,他试图抽剑,墨轩逍遥急忙压住剑柄,也道:
“你还看不见。”
凌霜失落的松了手,墨轩逍遥又将另一把塞到他手心里,道:
“这一把,无刃,你暂且,现用此剑。”
凌霜顿时转忧为喜,他小心摸索着抽出剑来,摸了摸剑身,很快一愣。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摸下去,轻轻念出口:
“和光,同尘。”
凌霜垂下头,但很快他合了剑,抱着剑身抬头对墨轩逍遥露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欣喜道:
“多谢爹!我一定好好用它。”
墨轩逍遥面色白了一瞬,他握紧了拳头,松开,又攥紧。
纠结挣扎了许久,最终却只嗯了一声,只说另一把也先放在他那,只是他如今看不见,剑有双刃,不要割了手才是。
墨轩逍遥嘱咐了他几句,至于修炼,日后会让江满吟教他,让其修养一段时间,就带他拜师江满吟。
凌霜应了好,墨轩逍遥便也走了。
墨轩逍遥走后,凌霜匆匆起了身,他迫不及待的开了另一把剑,小心翼翼摸了摸剑身。剑身上只有两个字,自得。
凌霜颤抖的捂住唇,他觉得此时此刻眼睛好痛,他解了那缎带,摸索着出了门,风一吹,双眼便更加刺痛的要命。
凌霜不得不摸回房去重新系上缎带,如果问之前不懂,现在,他什么都懂了。
他牵强的撑起嘴角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墨轩家早就放弃他了,不可能给他准备这些东西,当鸱於附离说出他到底有多么憧憬他这幅躯壳之时,他意识到一件事。
泽沐然是对他有感情的,而鸱於附离大可直接夺取他的躯壳重塑,但他也没有那么做。
凌霜只知道一件事,鸱於附离应该是找借口把他给扔了,早有准备的那种,他一开始就没想留下自己。
凌霜独修了一周,并无人来看他,直到墨轩逍遥来接,拉着他的手,带他走,他才听到弟子们对他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快看!他就是凌霜师姐!”
“诶呀你乱说什么,现在应该叫师兄!”
“对对对,现在得改口啦,叫凌霜师兄!”
到了台阶,墨轩逍遥停了脚步,凌霜正在走神,并未注意到面前那细微的变化,突兀的撞上了墨轩逍遥的背。
墨轩逍遥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平平淡淡,带着一点呵护,拉着他:
“小心,前面要上石阶了。”
凌霜点点头,他感觉这墨轩逍遥上了一阶,他也迈出脚,一步,又一步。
走的艰难,但却不快,墨轩逍遥总是会停下来等他站稳,才会继续向上。
“瘟王当真了得,这都医的好!”
“他那眼睛是怎的,为何以缎带遮目?”
“自然是瘟王医不好了,医好了筋脉又如何,看不见东西,要如何修道!”
“嘘,你小声点,家主这次可是亲自带着他拜师江长老。”
“江长老不是说不收,他看不见,根本没法修行剑法那些,这要怎么教?”
凌霜猛地顿住脚步,他别过头,扫向那处。
只听那处几人顿时低声惊呼一片。
“我没看错吧,他是不是在看我们?”
“天,他不是修为散尽,只能重修,我们这般远,他这都能听得到,快走快走,免得一会家主恼我们!”
一群人匆匆离开,有人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于那瘟王同出一脉,这耳朵也厉害的要命。”
墨轩逍遥见他停下,也道:
“累了?”
凌霜摇摇头继续向上:
“没有,只是有些饿。”
墨轩逍遥点点头,也道:
“稍后带你用膳。”
凌霜静静听着,他发觉他耳力当真是比以前还要好了不少。
这一路,不乏有弟子惊叹出声:
“快看,是凌霜!”
有人说:
“可惜悠然在祠堂罚跪,不然不知她要有多欣喜。”
有人说:
“鸱於附离居然被她穿了个透心凉,那场面,当真吓死我了。”
还有人说:
“他兄长可真狠,眼睛恢复不了,就被当做废人丢出来,还说什么不能用了,所以不要了?”
“虽说如此,但也确实,你们谁见过专门给瞎子修道的功法,他如今这般,也只能修修心境打打坐,提剑迎敌怕是不成了。”
“不知哪瘟王修的是什么功法,居然需要夺舍人身才能炼,我听他们说,当初瘟王走火入魔之前,似乎也打着同样的主意,才会屈尊降贵来此处徘徊。”
有人惊奇:
“当真如此?听闻凌霜师兄天赋极佳,这断手断脚之痛,也与那马家灭门有关。听说此事耐瘟王所为,手段令人发指,大明境宗为此才抓了凌霜师兄百般折磨!”
有人反驳:
“你懂什么,马府丧尽天良死有余辜,大明境宗是为夺秘术才找上凌霜师兄!那马府二少拜入大明境宗才几个月,不过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外门弟子,哪里值得大明境宗为此大动干戈。”
“秘术?”
“自然,你们难道不知山门不久前才揪出细作一事?据说此人进入内门还是由凌霜师兄看其修为高深而举荐,后来拜入楚长老门下。”
“此人是谁?凌霜师兄怎会阴差阳错举荐一个细作?”
其中一位弟子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
“切莫再提,此事山门之间禁止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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