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宁远又回身拉起祝楚年：“起来，这祝府，你要好好撑着。”

祝楚年茫然的站着，若有所思。

七日后，祝将军和祝夫人出殡，祝枝枝在收拾祝夫人床铺时，意外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祝枝枝亲启。

祝枝枝小心翼翼的打开，是祝夫人的字迹，祝枝枝仔细看着信中的内容。

祝枝枝，我并不知道你何年何月才能看到这封信，但是，真相，你总是要知道的。

枝枝，或许，我要叫你朱玉芝。

你肯定会疑惑，为什么我要喊你朱玉芝。

这就是我想通过这封信告诉你的。

枝枝啊，你并非祝将军之女。

你真正的父亲，是冀州通判，朱德志。

我与你母亲自幼交好，无话不谈，又在十六岁时先后嫁人。

她嫁文官，我嫁武官。

两人皆嫁如意郎君。

婚后不久，我就有了身孕，先后生下了你大哥和你二哥。

你母亲身子不好，你父亲就一直四处请郎中给你母亲调理身子。

直到她俩成婚五年后，你母亲才有了身孕，那就是你。

你父亲的为此，日日红光满面。

我还和你母亲开玩笑，说若是个女娃娃，就和我家的小老二结个娃娃亲。

可朝堂之上，向来是风云莫变的。

你父亲的政敌落马了。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那人心思却毒如蛇蝎。

他伪造了些许证据，将你父亲拖下水。

你父亲也因此被打入大牢。

打入大牢前，他特意的给了你母亲休书。

本来，你父亲远可以用这些时间带你母亲逃跑。

可怕路上颠簸，使你落胎，只能出此下策。

你父亲入狱后，人人避而远之，不多时，就在狱中含冤而死。

待真相查明时，你父亲已经去世月余。

你母亲终日以泪洗面。

朝中仍有人虎视眈眈，不得已，我们伪造了你母亲的尸体。

又借小妾的假身份将她接入府中，才护她一命。

三个月之后，你出生了。

朱玉芝，是你父亲早在得知你母亲有身孕时，就熬了好几个夜，起的名字，说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叫这个名字。

几个月之后，你母亲还是熬不住，泣血而亡。

从你小时候起，你总是对我很别扭。

你敬我，敬祝府的一花一草，但唯独爱你母亲。

我也是，我关爱你，是因为与你母亲的交情。

我害怕看见你，更是因为我与你母亲的交情。

这些年来，你同你母亲长得越来越像。

写这封信前，我们刚刚结束你十二岁这年的中秋团圆饭。

月色朦胧，我竟然一时分不清你与你的母亲了。

想了好久，我还是决定写下这封信。

这些年来，你的身体一直不好。

说句不中听的，我不能确定咱们娘俩谁先走在前头。

若是你走在前头了，母亲就会让你的生命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活。

可若是我走在前头，你就会看见这封信，了解所有的真相，清清楚楚的活。

朱玉芝，这是母亲第一次这样叫你，也是最后一次了。

接下来的路，枝枝一定要平平安安，顺心顺意。

祝枝枝读完这封信，将它收在匣子中，回身去灵牌前上了一炷香。

恭恭敬敬的喊了父亲，母亲。

这两句，是祝枝枝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呼喊。

一个月后，祝枝枝的大哥大嫂从珍秀岛赶来，去坟前上了香，叩了头，待了两三日，又不得不启程，前往珍秀岛。

临行前，祝枝枝的大嫂又跑到城中的成衣铺子，在那里留下好些银两，让成衣铺子的老板每隔一月，就去祝府量体裁衣，给祝枝枝，祝楚年，宁远，橘香，空竹，甚至花花做件新衣服。

又到宁远的医馆旁，买了间酒楼，过给了祝枝枝。

可就算这样，祝枝枝的大嫂还是放心不下她，还塞了不少银子，给祝枝枝傍身。

祝枝枝无以为报，只是含着眼泪，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祝枝枝自愿为祝将军祝夫人守孝，放话说，此后十年，皆着素衣。

于此同时，祝枝枝手下的这件酒楼，名号越来越响，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这家酒楼，也正好叫了朱家酒楼。

有人好奇问过，祝枝枝就说，未得父母同意，不敢擅自使用“祝”字，只能使用谐音“朱”了。

由此一来，众人的疑虑也算是打消了。

祝枝枝把这些钱都攒着，不舍得花费。

祝楚年那日好好的和她谈了，说想走科举这条路。

如此一来，花费只会多，不会少，祝枝枝暗下决心，要好好的给祝楚年攒钱。

橘香和空竹可是假戏真做了，回来朝乐的第三年，橘香就有身孕了。

空竹拿这些年攒的钱，在祝枝枝酒楼后面的小巷子里，买下了一间宽敞的小院子，又在院子里的东厢房里放了些桌椅板凳，开了个学堂，补贴家用。

院子后面有间小花园，正好适合橘香爱种些花草，在小花园里，空竹还特意的给橘香做了个秋千。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祝枝枝的院子里有个秋千，不过好像很少见祝枝枝坐过，可从磨损的程度来说，秋千好像经常被使用，空竹一直对此事颇为不解，不过碍于身份，空竹也从未向周铭山提起过。

直到有一次，他同王爷商量事情直到深夜，和王爷走到祝枝枝的小院子，王爷推门进院。

空竹从院门里看见，祝枝枝坐在软椅上，而橘香坐在秋千上，两人聊得正欢。

从那个时候，空竹就知道，原来橘香喜欢秋千。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也许那个时候，连空竹没有预想到，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才在一段时间后，找城里的木匠学习了怎么制作秋千。

也正是因为这个秋千，祝枝枝对空竹改观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空竹买好院子还没搬进去的时候，橘香就带着祝枝枝去参观了，祝枝枝本来想着请木匠做个上好的秋千送给橘香，当做是乔迁之礼。

一进院子，就看见空竹正在为刚做好的秋千做收尾工作。

祝枝枝惊讶不已，细问下来，才知道空竹原是会做秋千的。

祝枝枝虽是不解，空竹一个书生怎么会做秋千，倒也是没细问。

转头找木匠打了好些其它家具，送给了橘香。

空竹在母亲的肚子里时，由于母亲吃食不足，导致他生下来时个子很大，浑身却瘦瘦巴巴，母亲也因为孕期没什么营养，在生产时直接丢了命。

所以橘香这一胎，空竹格外的关心，各种补品流水似的往橘香的肚子里送。

后来，还是宁远提醒，胎大了，母亲生时容易遭罪，空竹才稍作收敛。

一转眼，又是一个除夕。

宁远早早的回到京都那边，把宁父宁母接到这边过年。

这些年，宁父也带了不少徒弟，如今已经有几个能够出师了，宁父就暂时将医馆交给了这几个徒弟，自己打算和宁母在朝乐陪宁远住上一段时日。

除夕当天一早，店里的伙计们放了几天假，祝枝枝就把“金日休息”的牌子挂在了门上。

橘香也闲不住，在家里匆匆贴好了春联和福字，就指挥着空竹，拎上她昨天下午特意买的活鱼，赶到了祝枝枝的酒楼。

祝枝枝看见橘香来了，赶忙上前扶着她，就留着空竹一个人走在后面。

不过空竹倒也是不在意，他心里想着事呢。

橘香的肚子差不多要到日子了，过了今天，孩子就是正月份的生日。

今年是个鸡年，听老人说，一月份的鸡，最好。

不过橘香属鼠，老人又说鸡克鼠。

算了，要生下来是个皮小子，自有他来管教，若生下来是个小姑娘嘛，自己就和橘香一起管教她，省的到时候自己一个人下不去手。

这么想着想着，就到了祝枝枝的酒楼。宁远也刚好贴完家里的春联，宁父宁母也来了。

宁母手里拿着几张剪好的窗花，送给祝枝枝。

祝枝枝瞧着欢喜，连连感谢。

给宁父宁母到了水后，就拉着橘香将窗花贴在了最显眼的大窗户上。

酒楼门口，宁远给祝楚年扶着梯子，祝楚年将横幅贴在门上方，酒楼的春联也贴完了。

祝楚年喊祝枝枝：“姑姑，咱们去贴家里的春联吧。”

祝枝枝端着新熬好的浆糊，盖上盖子，喊着：“来了。”

自打祝将军和祝夫人仙逝后，祝枝枝忙于酒楼的生意，祝楚年也和祝枝枝住到了酒楼里，祝府自然而然的就空了下来。

祝枝枝和祝楚年沉默的贴完春联，去祠堂换了新的贡品，上好了香，就离开了。

回到酒楼，所有人简单的吃了中午饭，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

朝乐的年夜饭讲究的是十热八凉一饺子。

十热有：铁锅炖年鱼，铁锅靠大鹅，干豆角丝炖排骨，干蘑菇炖小鸡，冻柿子炖牛肉，孜然烤羊排，白菜猪肉，炸鱼，炸茄盒，杂菜炒。

八凉有：卤鸡，猪头肉，猪耳朵拌黄瓜，蒜香酱牛肉，五香花生米，农家大拌菜，糖醋萝卜丝，葱丝干豆腐。

饺子要吃什锦陷的，至于吃什么陷，就看各家的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