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六岁时手指被家庭医生涂上辛辣苦涩的不知名液体后,陆知川终于恢复正常,不再在嘴巴里含咬东西,陆父陆母自然理所当然地得出自家宝贝相较他人而言过长的口欲期彻底结束,就连陆知川自己也这么认为。
但是三年前在这里的第一次跨国企业商会,陆知川时隔多年在上台宣讲前再次隐隐觉察到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只是那时距他上台已经不足一分钟,陆知川尽力压下那种感觉,出色地完成了接手陆氏以来的第一次大型商会。
偌大的会场无数双眼睛和镜头,没有一人察觉这位新上任的总裁在台上究竟在忍受着多大的煎熬。
掌声落下,陆知川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向台下众人微笑着鞠躬然后一步步从容稳健地走向后台。走出聚光灯的瞬间,陆知川整个人却无力地滑坐在黑色幕布边,狠狠咬碎林雨匆忙买回来的糖果后,焦躁急切的情绪这才慢慢缓解。
结束工作后陆知川岑第一时间前往A国医院找到自己的医生好友岑纪,岑医生给出的诊断是,外界压力的诱发,并且以后可能会复发。
严重口欲症患者经常伴随着其他的问题,诸如口腔施虐、性格暴躁、口腔性|欲依赖,但是好在陆知川并没有这些问题中的任何一个,并且想要缓解他的口欲症状这件事极为好办,只要口腔里含咬一些东西就可以缓解。
因此,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岑医生给他的建议是无需特别干预,就像紧张时心跳会加快一样,把它当作正常的生理反应即可,随身备几颗糖以备不时之需。
随后的时间里也确实如岑纪所说,陆知川的口欲症像是多年不联系的亲戚,只是偶尔会故地重游一番。当然这个亲戚并不那么惹人烦,多次试验后,陆知川发现最多只需要两颗糖就能满足它。
但眼下,他的糖已经吃完了,可嘴巴却仍旧不满足。
想要咬上那只手,那截腕骨......
陆知川意识有些迷糊,难以言喻的感觉从浑身上下窜起,像是被人捏住了神经末梢再一点一点用羽毛轻轻搔过。
好难受......这次似乎比以往任意一次犯病时的感觉都要强烈。
手掌已经在无意识间抬起,移动到唇边,光滑的指甲触到唇瓣的瞬间,心脏顿时像是新打开的一罐气泡水,噼里啪啦地冒出小泡泡,然后慢慢炸开。
“咔哒——”
寂静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短促的声响。
与此同时,一阵凉风吹来,陆知川浑身的细汗被风一吹,浑身顿时一阵战栗。
陆知川手一抖,淡黄色的玻璃糖纸从掌心中滑落,被风吹过,像是两只小蝶在黑暗中追逐飞舞。
有人在附近。
陆知川像是被抓住尾巴的猫一样,顿时警觉,放在唇边的手指迅速移开,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不动声色地地观察起周围。
目光在触及旁边不远处的白色廊柱时顿住。
上一秒还在脑海里屡次出现的那只手,现在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骨节分明的左手指间微曲夹着一根灰色的细长香烟,没有点燃,男人右手捏着一个银灰色的打火机。
宴会厅内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在男人脸上,勾勒出凌厉轮廓和高挺的鼻梁,这是一张极具压迫感的脸。男人身材高大而挺拔,此刻正神色慵懒地半倚靠着白色廊柱,剪裁利落的西装微微堆起褶皱,目光落在陆知川身上。
陆知川盯着那只手出神。
他来多久了?是不是看到了他刚刚......
不,没事的,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手指也只是堪堪碰到唇瓣而已,不会让人感觉奇怪。
陆知川一遍遍安慰着自己。
“陆先生介意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好听。
显然眼前的男人认识他。
陆知川呼吸微滞,缓缓抬眼,看着男人的优越的面孔在脑中搜寻一番,却并未找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不认识这个人。
男人并没有说A国当地语言反而说了陆知川的母语C国话。
“请便。”陆知川努力保持自己的声线平稳,同样用母语回答他。
得到答复的男人唇角稍扬,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愉悦。
风吹叶响,男人却没有点燃指尖的那根烟。
西装笔挺的男人一步步朝他走来。
陆知川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唇瓣内侧已经被咬得钝痛他却恍然不觉。
男人在他面前两步远的位置停下。这是一个极佳的社交距离,近一步给人压迫感,远一步让人觉得疏离。
而此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刚好。
那股不满足感在男人靠近之后更加明显,陆知川想离开这里,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失态地抓着男人的手求他让自己咬一口。
“沈清晏。”男人淡笑着开口。
犹豫间已经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陆知川只能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沈先生。”
“Cigaronne”沈清晏视线从他脸上扫过,垂眸看向指间的细烟。
一个简单的词汇被沈清晏读得优雅而慵懒。
沈清晏转了一下手中的细烟,缓缓出声:“味道很淡,不会让人觉得刺激。”
语毕,他微抬起手,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对上陆知川的视线,“陆先生要尝尝吗?”
陆知川看向沈清晏手中夹着的那根灰色香烟,烟很细,所以,即使陆知川强迫自己不要看那只手,但是那只手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映入眼帘。
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一下,陆知川听到自己微微带着哑意的声音响起。
“......好。”
年轻时,出于好奇陆知川也曾抽过烟,但是并没有体会到别人口中那种舒服和解压的感觉,平淡无味,他不喜欢。
但眼下,他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沈清晏。
陆知川伸手去取,面前的人却将手上夹着的细烟收回。
对上陆知川略带困惑的眼神,沈清晏眼里多了丝清浅的笑意,“抱歉。”
“这是新的。”
沈清晏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和手中香烟同样颜色的灰色烟盒,拇指轻挑,盒盖打开,露出摆放整齐的烟,只缺了一根,夹在男人指尖。
陆知川顿了顿,将视线从沈清晏手上移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夹在指尖。
动作间,烟盒已经被妥当放回原处。
“咔哒。”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火苗从银灰色的火机中蹿出,沈清晏用夹着香烟的那只手护着火苗靠近陆知川。
又一阵风吹过,火苗在两人间微微摇晃,沈清晏高挺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窝晕开在橙黄的火光中,显得柔和了不少。
“陆先生。”
沈清晏轻声提醒。
抬眸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抱歉。”
两人距离很近,从沈清晏眼中看出淡淡的笑意,陆知川耳尖滚烫,连忙移开视线,将指尖的烟凑近火苗。视线却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到沈清晏的手上。
西装袖口因为动作而上抽一段距离,露出完整的手腕。
陆知川这才终于看清了那块被遮住一半的手表,百达翡丽。
价值不菲的腕表只吸引了他一秒的目光,被表带遮住的那圈腕骨对于陆知川来说更具吸引力。
火舌瞬间卷住灰色的烟尾,很快烧出点点火星。
淡淡的白色烟雾在二人之间飘起。
打火机从烟尾移开,逐渐远离,来不及细看的腕骨也再次被袖口遮住。
嘴巴想要含咬点什么......
什么都行......
内心急切难忍,陆知川面上却并不明显,他克制地含住香烟滤嘴。
唇间含着东西,心里那股焦躁感顿时散去大半,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耐。
陆知川又不动声色地用牙齿轻咬着滤嘴。
在刚认识的男人眼皮底下做着这般私密的事,陆知川有些局促,像是一丝|不挂地被呈现在沈清晏面前。
烟雾入鼻,陆知川后知后觉口中的烟带着淡淡的香草味。
沈清晏夹着烟,半响才出声:“陆先生,介意我借个火吗?”
“嗯?”陆知川正全神贯注地咬着唇齿间的滤嘴以图缓解自己的口欲,根本没有听清沈清晏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的唇瓣在动,清透的眸子里浮现一丝迷茫。
沈清晏眼底掠过淡淡的笑意,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细烟含在唇间。
雪松的气息陡然变得浓郁,沈清晏过分优越的面容在眼前放大。
一瞬间,陆知川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来不及躲更意识不到要躲,沈清晏就已经弯腰凑了过来。
而他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切,连牙齿都下意识松开了,无声地屏住呼吸。
两根烟尾无声碰上,陆知川含在唇瓣间的滤嘴在唇瓣间微微晃动一下,连着他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沈清晏身上清冽的雪松味和淡淡的香草味含混交织在一起,几乎快让他窒息。
陆知川的眼睫无意识间轻颤一下。
他和沈清晏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他可以数清沈清晏垂下的睫毛,甚至能感觉到沈清晏的鼻息洒在他的唇瓣处,陆知川无声握拳。
沈清晏垂着眸,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正当陆知川想后退的时候,沈清晏却先一步撤退,再次回到刚才让人舒适的社交距离。
棕色和黑色两双皮鞋相对而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猩红的火星在昏暗的庭院中明灭闪烁。
两缕白烟在黑暗中交织混缠,飘向漆黑的天空。
香烟的疗效微乎其微,真正吸引他的事物就在眼前,可是却不能得到。心里的焦躁感一点点累积,香烟滤嘴已经被陆知川咬扁,可是难言的渴望却像是被关在笼里的雀,扑腾着翅膀四处寻找出口,却无法逃出。
自从知道自己的问题后,陆知川总是和人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也从来没有一次像眼下这般失态。只是碰巧看到了沈清晏的手而已,他就几乎要丧失理智,难言的渴望像是蛛丝一样将他缠绕包裹,密不透气。
面前,沈清晏的视线更是让人无法忽略,陆知川攥紧掌心才克制住自己不做出任何失态的行为。
他深吸一口气,嗓子哑的厉害,“抱歉,沈先生,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下次见......”
没有等沈清晏的答复,陆知川说完几乎是立刻转身,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清晏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转弯处,这才不疾不徐地将指间未燃尽的香烟熄灭。
飘落在地上的两张淡黄色玻璃糖纸被人捡起,沈清晏五指渐渐收拢,将那两张糖纸握在掌心,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弧度。
“下次见吗?”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陆先生。”
水某:沈先生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沈清晏(颇为遗憾):是吗?陆先生怎么还没发现呢?
水某:[害怕]......好可怕的老男人。
悄咪咪退后,并为陆先生以后的生活默默点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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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S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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