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是霍清辞?”听到邬弦意的话,薛傲的关注点一下被带歪了:“你确定了?”
如果说之前假定船长是BOSS的时候,薛傲确实也觉得向导是游走BOSS的可能性更高。毕竟这两个人带身份的嫌疑最大,排除了船长之后,就只剩下向导了。
但他想不通,如果船长不是BOSS,那邬弦意又凭什么确定向导是霍清辞的?
他越说越觉得匪夷所思:“而且你还觉得向导还是BOSS?”
“嗯。”邬弦意应了一声。他本不想过早地将霍清辞的身份透露给薛傲,不过眼下局势比邬弦意想象中还要麻烦复杂,他需要给薛傲讲清楚情况,才好继续后面的合作。
再说后面他总归是要借元宁的力量对付霍清辞,薛傲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所以你怎么断定向导就是游走BOSS的?”薛傲问。比起找到副本BOSS,他更在意游走BOSS的最终归属,这关系到长峰公会会长交给他的任务。
“他身上负有杀人限制。我第一天晚上其实是从窗户闯进他房间里的,身后还跟了一群海怪,他当时木仓口明明瞄准的是我,却在动手的最后一刻将子弹打向我身后的海怪。”邬弦意说起第一晚的旧事:“正是因为看到我身后的海怪死亡,其他海怪才会恐惧地离旅店。后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哈?你不是说……我还以为……”元宁没想到第一天晚上的剧情居然是这样,他当时还真的被邬弦意忽悠过去了,以为邬弦意使了什么手段让向导给他开了门。却原来是他自己翻的窗户。
连邹昭楠都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得感慨:“你可真是够大胆的!你不怕他当时真一枪朝你打过来?”
“我有道具,一枪还是挨得起的。”邬弦意说。
“那也太冒险了!就算能挨下,后面你不是还要再返回自己的住处吗?你有几条命扛那些海怪的攻击。”程乐瑶也是头一次听到邬弦意讲这一段经过。回想起来,只觉得后怕不已。
邬弦意因为胆子小,平时行事向来谨慎惜命,不知为什么,总是在游走BOSS的事情上,格外冒险。
邬弦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自己让队友担心了。他其实也知道当时挺冒险的。但或许是因为从第一眼看到向导的时候,潜意识里就觉得那个人像游走BOSS,又认定了游走BOSS不会伤害自己,所以才觉得把握很大。
“这件事的确可疑,但并不能完全证明他有杀人限制,或许他只是临时心软,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改了主意。”薛傲倒是没有因为被邬弦意骗到而感觉懊恼。他向来很少受情绪干扰,只专注自己当下要达成的目标,比如现在,他只想弄清游走BOSS的身份。
薛傲想了想又说:“再说昨天他对杨倩倩不是开木仓了吗?”
“从刚刚的资料里的实验记录来看,你先前猜的没错,杨倩倩应该就是昨天出现的第二只白色海怪,在使用药剂以后被向导用枪击中心脏,所以直接变成了成年体的海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向导杀死了身为人类的杨倩倩。这不是已经打破了游走BOSS不能杀人的限制?”
“是,他的确在船上对杨倩倩动手了,但是临时换了子弹。”邬弦意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弹壳:“这是我当时捡到的子弹壳。没有特殊标志,这是一枚普通子弹。但他明知道杨倩倩已经吃下了海怪药剂,他真要杀死对方的话,应该用特殊子弹才对。”
“不能伤害同伴的规矩是他定的,多一个白色海怪对他来说也没好处。从人设上,他没有任何放杨倩倩一马的理由。”
“所以我的理解是,这是两种规则冲突之下的平衡。一方面,他的副本人设要求他必须对伤害同伴的船员进行制裁,另一方面,系统又限制他在副本主线结束前杀死玩家。”
“所以他选择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既杀死作为人类的杨倩倩,维持在其他人眼里的人设,但又保留了身为海怪的杨倩倩的性命。她还活着,记忆,情感,都完整存在。”
“说不通,作为怪物的玩家无法离开游戏,她在系统这里已经判定死亡了。这样的话,向导的行为等同于杀人。”薛傲拧着眉想了一会儿说。
“你反过来想,”邬弦意说:“这反而证明了,即使已经变成怪物的玩家,不管是成年体还是我们这种幼年体,只要没有进食人肉,身体里属于人类的部分就没有死亡,同样有办法‘恢复’成人类。所以系统无法判定杨倩倩的死亡。”
薛傲仍有些将信将疑,但他的确没法解释,如果向导身上没有杀人限制的话,为什么向导要在对杨倩倩开木仓的时候更换子弹。他只能问邬弦意:“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其他方面的证据吗?”
邬弦意摊开手:“没有了,对方每天失忆,靠着日记支撑自己的行动,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这里还是个游戏,他是这个游戏的游走BOSS。”
“我想到一个。”邹昭楠看了一圈,出声道:“游戏内的NPC不是无法听见玩家关于游戏和副本之类的对话吗?只要我们故意当着向导的面讨论这个试探他一下,不就可以了。”
“没用,”薛傲瞥了她一眼:“高等级的副本里,多的是已经觉醒的NPC,他们甚至不需要玩家提醒,自己都能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世界不正常。这个副本等级虽然不高,但作为邀请函副本,出现觉醒NPC也是可能的。所以即使试探出来,也证明不了什么。”
邬弦意毫不意外地点点头,这个思路他在第一个副本就用过。不过那时是新手副本,NPC都和普通人差不多,所以这个办法可行。后来他从郁青那里恶补了不少游戏内的常识,也包括识别游走BOSS的办法,才知道当时这个办法用的其实带有几分侥幸,也多亏了那是新手本,在高等级的副本里,这个办法是不适用的。
“我还是不信,从来没听说过游走NPC还能当BOSS的。”元宁拧着眉质疑道。
“以前也没听说游走BOSS会穿玩家的身份,上个副本他不是也穿了么?”邬弦意反驳。
元宁默然,的确,游走BOSS冒充玩家,有记录以来,也是头一次。难为邬弦意能认出来。
说到底,其他人能在副本里认出霍清辞,往往都是他在主线结束后主动出手的时候。玩家对霍清辞身为游走BOSS的能力和限制也都是基于那几个副本的总结和推测,对他真正的能力,意图,都了解不深。
“好,那我们抛开向导是不是游走BOSS这一层。”元宁放弃纠结游走BOSS的事情,将话题绕回副本:“向导和船长,一个虽然有所隐瞒,但全程保护引导我们;一个行踪诡秘,被怪物附身,你为什么觉得向导比船长更可能是BOSS?我们眼下甚至连主线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被元宁这么一说,邹昭楠也有些动摇,跟着说:“是啊,我们刚刚看回溯,是站在唐雾的视角,自然更容易跟她共情,认同她的遭遇,但没有证据证明我们的任务就应该帮着怪物吧?”
“那些杀害研究所研究员的岛民固然可恨,但岛上也有一些没有参与的老人孩子一样被她报复进去,更别说还有那些后来的商船上死去的船员。就连我们,不也是她这场报复的受害者?从我们自己的角度来说,与我们立场敌对的,难道不应该是被怪物附身的船长才对?”
元宁得到了支持,神色也愈发肯定,继续道:“没错,在副本背景里,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被向导请来的,顺着向导的引导完成任务,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邬弦意被接连质疑,并不觉得生气,毕竟这一个副本迷惑性太强,他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
他不急不慢地喝了口水,放下杯子看着元宁问:“那我想知道,向导在上岛后的这么长时间里,到底给我们布置了什么任务?”
“当然是伪装船员,帮向导打掩护,协助他调查研究所的事情。”元宁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但说完后,他自己便先察觉到几分不对。
若说打掩护,找真正的船员不是效果更好。若说协助调查,但除了第二天邬弦意被叫去帮忙以外,向导其他时间根本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过。
向导的行为细说起来是有些矛盾的,他既防备这些人,却又专门找些实力强的玩家来,这不像是专程来给自己添堵的吗?若说是怕实力太弱容易死了,却也没见他真正费心保护过玩家。甚至明知道那药剂有问题,他也任由玩家喝下……
等等,药剂……实验……
一道灵光在元宁脑海里闪过:“他该不会是为了把我们当成什么试验品吧?他故意引导你去研究所,看到那个药剂配方,然后等着你去偷。这就说得通了,上岛船员不能实力太弱,得有跟岛民对抗的能力,不然偷不到药剂。”
“接近了,不过不全对。”邬弦意说:“一个整天失忆的人哪有那么多算计,恐怕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真正做计划的人,现在正等在礁石区之外的海岸线上,等着回收我们这些第三期样本呢。”
“帝**方以及帝国皇家研究所,他们恐怕早就知道这里的岛民变成怪物的事情了。”
“但是仅有岛民不够,因为宁汐说过,岛民对海怪药剂的排异反应和陆上的人不一样。所以他们还需要一批陆地样本进行对比。而对比实验的观察时间,就是第五天大潮。他们要看看,我们是不是全都会真的在大潮中虚弱而死,岛民的体质是不是真的那样特殊。”
“如果能得出他们想要的结论,或许先前海怪实验里最大的麻烦,那个关于排异反应的研究困境,就可以通过研究岛民的身体来解决。”
“所以他们故意安排了一队体质不错,实力加起来和向导相当的船员上岛,让向导有能力压制我们的同时,却无法彻底限制我们的行动。他们应该还给向导下达了,不用保护我们的指令。等海怪出现后,在求生欲的推动下,我们自然会寻找其他活下去的办法。接下来不管是被向导带着也好,或者私底下跟踪他也好,我们一定能找到研究所,发现药剂的存在。”
“这时候向导又因为他们的另一条指令,带走了研究所的资料。我们在不清楚药剂真正效果的前提下,会像岛民一样,为了保命,将药剂喝下。正好变成岛民的对照组。”
“所以我们要对付的,不是眼前的怪物,也不是岛民,是海岸线之外的那些人,而向导,正是这些人控制我们的手和观察我们的眼睛。”
“再说个最简单的逻辑。”邬弦意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副本已经是第四天了。主线任务还没出来。如果引导NPC真的向导,那我们跟着他忙活了这么久,主线任务不是早就应该发布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我们背后这个游戏运行的主系统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藏在每一个副本主线里的意图其实很好猜,”说这句话的时候,邬弦意下意识地仰了仰头,视线瞄向虚空。
他说:“我们所做的主线,无外乎是让副本里那些引起异变,超越现实的力量消失,避免让他在副本所在的世界扩散开来。这个副本里,超越常识的力量正是源自于海怪,我们真正要做的,是协助唐雾抹消掉这股力量。而不是让研究所带着这股力量离开,通过研究让这股力量被滥用,导致进一步的混乱。”
此时弹幕后面的观众,对上邬弦意的眼神,都仿佛有种隔着遥远时空与他对视的感觉。配上他说得那些话,甚至有点后背发凉的惊悚感。
“我去,我怎么感觉他刚刚那话是说给我们听的?”
“是有点恐怖,才刚刚通关两个副本,他怎么可能连这个都知道!再过两个副本,他怕不是要顺着系统找到主世界来了?!”
“突然有种我看的纸片人觉醒的感觉。”
“弦宝不是纸片人。”
“位面等级低,不就跟纸片人一样吗?”
“行了,没什么好吵的,不就是猜到了一点副本规律嘛,很多高等级的玩家都猜到了啊,副本看的多了,聪明的人自然能总结出来一点。”
“确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弹幕后面的争论暂且不提。
邬弦意本人对自己的猜测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肯定,至于在推测的时候,看向屏幕之外的观众也不过是他故意为之的一点小把戏。
他在利用观众的反应验证自己的猜测。现在,听着越发密集的积分打赏的声音,他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猜的没错了。
而薛傲在听完邬弦意的推论后,也接受了他的观点,但他仍有些疑虑:“就算向导背后的人想要那我们做什么实验,你又凭什么认定,唐雾会帮着我们呢?你从她的生平里应该也看见了。她除了宁汐,其实谁也不在乎。之前的船员一批又一批的被岛民杀死,也从没见她管过。恐怕我们的死活,她也一样不会在乎的。”
邬弦意:“唐雾是不在乎我们的死活,但宁汐在乎海怪样本决不能再落到帝国手里。宁汐愿意抛弃陆上的生活,抛弃自己高级研究员的身份,跑到这座岛上来过苦日子,不就是为了阻止这种药剂被帝国研究所研究出来应用到战争里吗?”
“如果现在让帝**方也好,皇家研究所也罢,带上我们这些样品回去,那宁汐所有的坚持不就都成了一场笑话。就冲这个,唐雾也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程乐瑶听到这,附和了一句:“对,岛民也说过,那只白色海怪绝不允许任何人带着药剂从岛上离开。”
元宁不甘示弱:“是,她在意这件事没错,但她既然选择了用药剂复仇,就说明仇恨在她心里,才更重要。”
程乐瑶:“那我们要做的,就是拨动她心里的那杆天平。跟她好好谈谈,找到从海怪恢复人类的办法。”
元宁轻哼一声:“我看难,她恨岛民入骨,绝不可能放弃复仇的。”
这话程乐瑶也认同,所以她一时没了词。
却听邬弦意在后面跟上一句:“笨啊,你不会把帮我们恢复,和向岛民复仇拨到同一边?”
元宁一时有些懵,不知是想不出来词回怼,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怎么把这两个东西拨到同一边。
最后他只能不甘地问:“那是要怎么劝?”
邬弦意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转头对于禹说:“帮我画个东西。”
于禹听话地摸出画板问:“画什么?”
“一颗糖。”邬弦意说:“你见过的,就唐雾记忆里第一次当街抢钱的时候,那个傻白甜小姑娘给她的那一种。我瞧她挺爱吃的,当个见面礼应该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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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落日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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