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宁汐带走的那段时间，唐雾表现得一如传闻里那样劣习难改。

偷窃，骗人，打架，那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她也没有打算改变什么。

只有对方将她带到宁汐面前告状的时候，她才会感觉到害怕。

她怕那双漂亮温柔的眼睛不再包容自己，露出失望和厌恶的神色。但又隐隐期待着那一天。就像是明知道有一天刀会落在自己头上，所以干脆希望那刀能落得痛快些。

但不管多少次，宁汐只会用那种充满包容和爱意的目光看着她，安慰她，鼓励她。

她不会像母亲一样对她殴打或者谩骂，只会用很温柔轻缓的声音一点点教给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宁汐告诉她在这里很安全，她不需要用谎言伪装自己，不必靠暴力保护自己。告诉她，像她这么大的女孩，不需要去靠偷窃赚钱，她应该去学校读书，将来用自己的智慧和劳动谋生。

于是唐雾像一只被驯服的小兽一般，慢慢收敛的利齿和爪子，变得听话，乖顺。

她到底被耽误了太多年，没办法跟上学校的进度，也没有家长愿意自己的孩子跟一个顶着杀人犯恶名的孩子在一个课堂。所以宁汐只能抽空亲自教她。

唐雾不喜欢学习，但她学得很认真。她喜欢宁汐温和的声音，喜欢宁汐望着她的时候，眼里那抹柔光。

正当唐雾以为，她又拥有了新的归宿的时候，宁汐却说自己即将要动身去往一个海上的小岛。她说要在那里待上很多年。她说岛上的环境封闭艰苦，不适合唐雾这样的女孩。说她应该留下来，自己已经给她找好了老师，也留下了足够她长大用的钱。

但唐雾不想要那些，她只想跟着宁汐。她像是一个在黑暗里孤身行走了很多年的人，而宁汐是唯一的那束光。她太贪恋那束光所带来的温暖和光亮了。

唐雾趁着宁汐出发的时候，偷偷溜上了她乘坐的那条船。被发现后，唐雾生怕宁汐赶她下船，她努力证明着自己的用处，她自己会收拾卫生，会做饭，其他的杂活也会帮着做一些。她说她会好好念书，会很听话很听话。

但宁汐只是笑，许久后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不带她上岛不是嫌她不好，只是岛上的生活太枯燥艰苦，会平白耽误她。

但宁汐不知道，对于唐雾来说，只有宁汐在的地方，她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船已经无法返航，唐雾跟随宁汐来到落日岛。

这座岛位置特殊，人迹罕至，周围全是礁石群，只有一处码头可以供小型船只靠岸，且只有大潮的时候，船才能离岸出海。

上岛的那天，唐雾才知道，宁汐早在几年以前，就托人买下了这座岛的所有权，并且在靠近海边的地方修建了一个小型研究所。

她听其他上岛的研究员说，其实宁汐从多年前，在对于海怪的研究方向上，就跟她的老师产生了分歧。老师希望按照帝国的需要，将海怪与人类融合，变成战争武器，而宁汐只希望利用海怪的恢复特性，做出一款可以帮助受伤的人恢复身体断肢再生的特效药剂。

宁汐从那时起，就已经做好了独立研究海怪的准备。

但这个荒岛也研究所也未能逃离帝**方的眼睛。宁汐只能用毁掉样本作为威胁，禁止他们登岛。

帝国为了稳住宁汐，暂时同意了她的研究方向，甚至主动为宁汐的研究所提供生活物资。

但岛上的日子也并不如世外桃源般宁静。因为这里有一群原住民，总来研究所捣乱闹事。

说是原住民其实也不确切，这些人原本是一群流浪的海盗，若干年前偶然发现了这座孤岛的存在，便在这里扎了根。

他们自诩是这座岛的主人，从研究所在此修建起，就多次和研究所发生冲突，阻挠研究所的修建。

替宁汐修建研究所的人曾经建议宁汐，可以请军方出面，帮她赶走这岛上的人。这是她拥有这所岛所享有的权利。

但宁汐拒绝了。

她总说：“这里先是他们的家，而后才被我买了回去，论起来，的确是我打扰了他们。”

但忍让和理解没有换来安宁，只换来无尽的麻烦。

起初岛民只是偷一些吃的喝的，然后又开始拿些日用品。最后竟连那些精密的仪器设备也偷去倒卖，还将一些培养中的标本当食物烤来吃。

岛上的研究员对宁汐说，应该让军方派人来保护研究所，岛民再偷东西，就把他们抓起来，教训教训。或者干脆送进监狱。

但宁汐没有照做。

唐雾知道宁汐也没有办法，她带走了所有和海怪相关的资料样本。如果真的让军方派人上岛，那些样本就会被送还回去，继续进行下一轮实验。

就会有和自己一样的人，成为新的实验样本。

但，就算不依靠军方，唐雾也多得是惩治那些岛民的手段。她跟宁汐提议，可以在一些食物里下毒，让偷食物的岛民中毒，给他们个教训。甚至可以直接用毒素将岛上的水源污染，让所有岛民都陷入虚弱，等他们知道听话了，再由研究所的人出面解毒，等等。实在不行，在研究所周边做些致命机关陷阱，谁敢来偷东西，就让他们自食恶果。

虽然他们手无寸铁，人数也不多，但凭借实验室里的那些材料，她相信宁汐能轻轻松松毒死那些岛民一百回。

但宁汐总是拒绝，她依然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语气：“他们生活得也不容易。东西没了可以再买，总归钱我还有些。”

唐雾帮宁汐记账，也逐渐了解了一些。

宁汐确实有钱，很多很多钱，她生在帝国的贵族家庭，从母亲那里继承来大笔遗产，还有一些产业。

但研究所的开支负担同样很大，光是那些设备的购买、运输和维护，就是一笔不菲的价格。

唐雾替宁汐心疼：“谁的生活又容易了，您来之后难道还亏待他们了，又是送吃穿，又是帮他们建学校。可他们倒好，一点不领情，反而当您好欺负似的，变本加厉地来要东西。”

“别的不说，单说这次他们闹事砸坏的那台仪器，您求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才弄过来的，被他们随便就给砸了。他们倒好，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要吃的要喝的要钱，我看他们，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

宁汐听着唐雾的抱怨，静静理好手里的资料，语气依然平静温和：“机器没了再买一台就是，也没多麻烦，别气了。”

出门前，她想到什么，又顿住脚：“快入冬了，下一批领报的物资里，记得多加些饼干和肉罐头，再增加一千床棉被，东西到了让人给岛民送去，多出的费用和这次的损失一起从我账户扣除。”

“还要给他们送东西！”唐雾几乎要气得跳起来：“对他们那么好做什么，那些人又不领情。要我说，日子过得不好，就是他们活该，上次您费了那么大功夫，买了种子和鱼苗送给他们，可结果呢？种子烂在地里，鱼苗他们全给吃了！”

“那不是他们的错，他们的祖辈是海盗，他们已经习惯了掠夺，没有人教给他们怎么种植养殖，要改变总需要时间。”宁汐转过身，眼神依然是温和的，语气轻缓，一如和唐雾初见的那一天：“他们本性不坏的。”

对上那双如海洋一般静谧温和的眼睛，原本暴跳如雷的唐雾瞬间哑了火。

她涨红着脸，头扭向一边，小声嘟囔了句：“我说不过您，您总是对的。”

她知道的，宁汐就是这样的人，她近乎天真地相信所有人都是美好的善良的，即使受到了伤害，也会找一万种理由宽恕对方。

如果不是这样，宁汐也不会将罪行累累的她救下来，带在身边，甚至当做学生一般培养教导。

只是那一大批物资并没能换来岛民的感恩，反而助长了他们的贪婪。

岛民意识到这个研究所的所长，是个好脾气的女人，并且有着几乎花不完的钱。于是他们不满足于眼下的吃穿，他们开始渴望更多的财富。

他们向研究所的人索要起黄金来，并且一次要得比一次多。

于此同时，宁汐的研究也遇到了挫折。她原本几次药剂的实验数据都不错，只差临床测试这一步。

岛上的岛民倒是不少，但岛民体质特殊，对海怪药剂的排异反应比常人低得多，她需要普通人的数据，还需要将药品样本寄回帝国本土测试。

所以她主动联系军方，将自己制作的药剂送回研究所。

可这一测就测出了问题。她发现，送回来的数据是伪造的，托人打听才知道，那些药剂根本没有送到临床做实验，而是被拿去提纯，帝国研究所想从她的药剂里，把海怪原液弄回来。

宁汐无奈之下不得不放弃测试，暂时封存了关于这个药剂的研究，转而做起一些其他海洋生物的研究课题来。

时间转眼来到333年年初。

“所长，那些家伙又来了！这次张口就要一千根金条，他们知道这是多少钱吗！还说如果我们不给，就要放火烧了我们的研究所。”唐雾风风火火地跑进实验室。

实验室里，机器轰隆隆的运转着，宁汐瘦长的指尖握着笔，不紧不慢地在记录着数据，字迹称得上赏心悦目。听到唐雾的话，微微皱了下眉，摇摇头道：“给他们吧，从我账上扣。”

“您还要给？您这两年一直入不敷出，而那些人胃口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他们就是无底洞，您就是有座金山也抵不上这样消耗啊。”唐雾替宁汐感到不值。他们这样贪得无厌的渣滓，哪里配得上宁汐的善意。

宁汐放下记录表，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先给他们吧，一组出去采样还没回来，别让他们在外面闹事。”

唐雾垮着脸，她知道宁汐是为了保护研究所，保护大家，才一而再地纵容对方。但明明，事情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唐雾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忍不住开口：“您应该也看清了吧，他们根本不懂感恩，他们是喂不饱的恶兽，您这样无底线的纵容，除了助长他们的贪欲，什么也得不到。您到底还要忍他们到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宁汐合上记录本，站起身，目光平直地看向窗外：“以后我不会再给他们钱了。之前给他们的应该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更多的钱在他们手里，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我会找个机会去和他们谈谈。”

唐雾松了口气，又隐约有点担心，那些岛民，真的能和宁汐谈谈吗。

果然，黄金运来以后，岛民就又来闹事，嫌那点黄金太少，要更多。

他们索要钱财的台词三年来从没变过，唐雾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无非就是说研究所占用了岛民的地方，要给钱。破坏了岛上的环境，要给钱。影响了他们的健康，要给钱。

可事实上，这岛本就是宁汐的，宁汐的实验室从不会把任何有毒的药剂排放到岛上，更没有损害过岛民健康，反而给吃的、给穿的、给用的，还免费给岛民看病送药。

别的研究员气不过，和岛民起了争执。

但是无奈讲理的研究员碰上不讲理的岛民，如同秀才遇上兵，根本吵不过。

“各位稍安勿躁。”宁汐一身防护服走出实验室，她刚做完实验，听到自己组内的研究员和岛民吵起来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先出来了：“我知道，在你们眼里，你们才是这座岛真正的主人，我们是外来者，打扰了你们的生活。”

宁汐语气轻缓，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之前那些东西，就当是给大家的补偿。”

“不过。”她话锋一转：“那些物品的价值，我想足以抵过你们的损失，从今天以后，除了看病拿药依然免费，其他的物资也好，黄金也罢，都不会再有了。”

“你说不给就不给？”

“哼，觉得我们好欺负是不是，今天这钱，不给也得给！”

“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兄弟们，拿家伙！”

岛民来势汹汹，好在宁汐早有安排，躲在宁汐办公室的唐雾启动了研究所的防护装置，封闭了会客室通向走廊的门，以及研究所的其他入口。

这样岛民就无法进入研究所，研究所的人暂时安全。

但研究所的人也无法离开。

这倒没什么，研究所虽然小，但各种生活设置一应俱全，在里面生活一段时间，不成问题。之后他们可以联系军方上岛，总能保住大家的安全。

先前宁汐一直不想这么做，不过是顾忌着那些海怪相关的实验材料和资料，怕上岛的人把那些东西拿走。

现在她下了决心，她会彻底销毁那些东西，结束这一切。他们以后就安心在岛上做其他实验，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可还没等宁汐毁了那些东西，忽然听见门外有孩子的哭叫声。

岛民隔着门说，孩子贪玩跑到海里，不知被什么有毒的东西蛰了，发高烧，让宁汐看在孩子年幼的份上，救救人。

那小孩年岁尚浅，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宁汐心软，便同意将孩子放进来，但只许小孩自己进来。

可就是这个小孩，趁着研究员给他配药的功夫，偷拿了别人的权限卡，嘴里喊着打倒宁汐大魔王，反手将权限卡，丢出窗外。

岛民用研究员的权限刷开了研究所的大门，拿着渔网，鱼叉，斧头，铲子等工具，冲进了研究所。他们倒也没胆子杀人，一开始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些研究员，好让他们继续一如既往地乖乖掏钱，所以武器几乎都是对准了仪器设备，没想伤人，可是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眼看着他们挥舞铲子砸向一个几百万的贵重仪器，眼睛都红了，想也没想地冲上去，结果被一只横伸出来的鱼叉刺穿了脖颈，他顺着惯性扑在仪器上，血顺着仪器的外壳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快，这里的岛民暴乱，伤害皇家研究员，打砸珍贵的仪器样本，通知军方派人救援！”惊慌失措的研究员高叫着。

这话传到了心虚的岛民的耳朵里，不知怎么被理解成，这些外来的家伙，要找军队把他们都杀光。

“不能让他们通知到外面！他们会找人来，把我们都杀了。”

把他们都抓起来，不能让他们联系到外面！

这场暴乱很快变成了岛民对研究员单方面的绑架，算上死亡的那位，岛上一共就十二名研究员，很快全部被岛民控制住，关在接待室里。在他们身旁，躺着死去的同伴的尸体，血还未流干。

只有唐雾因为很少在外露面，加上岛民冲进来的时候，还在地下室整理药剂，被漏算了。

她趁岛民不注意，从楼梯绕到三楼宁汐的办公室，从监控查看会客室里的情况。

掌控了局势的岛民对此洋洋得意，那些曾经被隐藏的恶意此时可肆无忌惮地展现出来：“哈，现在知道害怕了，早看你们不顺眼了，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从陆上来的就了不起？以为自己多高贵似的！”

“岛是我们的，你盖在岛上的怪房子，也是我们的，别你以为拿着张盖章的纸就能在这里做这做那，好像真成这里的主人了。要不是看你们有钱，可以弄点东西来，早把你们都杀了。”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有研究员大声的抗议着。

“我们当然可以。”为首的岛民拎起那个抗议的研究员，把他提到宁汐面前：“我听他们叫你所长，你就是这里管事的对吧？现在立刻通知你们的人送黄金过来，有多少送多少，别搞小动作。不然——”

鲜血从那个研究员喉咙出喷出，淋了宁汐满身，岛民用杀鱼的刀，轻松划开了他的脖子。

“不要！”宁汐没想过，有一天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求求你们，住手吧。”宁汐哑着嗓子开口，她此刻脸色苍白，挺拔的后背弓了起来，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她原本沉静温和的眸子此时满眼悲痛，从衣袋里掏出钱夹，走到最前面，朝一个岛民递过去：“这里有我的全部积蓄，全都给你们。”

一名领头的岛民一把抢过宁汐递来的钱夹，翻出里面的卡片，反复看了看：“这东西真值钱？”

后面有个瘦猴似的岛民应声：“应该是值钱的，我见船队的商人就拿过类似的卡片！”

“住手吧，住手吧！钱已经给你们了，放他们离开离开这座岛，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们了。”宁汐痛苦地说。此刻的她眼里不见了温柔的光，她灵魂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扯碎了，眼神里只剩下悲伤。

收了钱的岛民却瞬间变脸，刀尖抵住宁汐的喉咙：“离开，那可不行！你们走了了，万一扭头去找那些拿枪的家伙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我向你们保证，不会让任何人追究你们。”宁汐声音本能地颤抖着，却还在挣扎哀求：“所有的一切都因我而起，你们可以留下我，但求求你们，放了其他人。”

但事已至此的岛民经过一番商议，觉得放人容易招来灾祸，倒不如都杀了灭口。

“今天这事闹到这一步，都是你们自己的错，早乖乖给钱不就完了？”

“我们才不信你们回去以后能什么都不说，保险起见还是都杀了的好。等你们都死了，尸体一埋，谁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岛民手段残忍地将宁汐以及剩下的研究员统统杀死。

唐雾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曾经拯救了她整个人生的女人，那如月光一样宁静的眼睛泛起灰白，空洞无神的眼睛再没有了从前的光，她在经常做实验的试验台上，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像是案板上死去的鱼。

动手的岛民叫寇应，是岛上的大首领。他将人开膛破肚后，还在肆意的笑着，说：“原来这些有学问的人其实肚子里装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同。”

透过投影幕注视着这一幕的玩家，在这一瞬，都能感受到唐雾此刻的愤怒和绝望——

将她从黑暗里拯救出来的那束光被人给毁了，她又一次被抛下，从此以后只能回到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愤怒中的唐雾眼神变得冰冷狠厉，但她没有盲目地冲上去报仇，而是一直藏在三楼，等到岛民离开后，才绕回地下室，打开实验室的柜子，将存放在药剂室的原液取出来，喝下一瓶。

她知道，那是宁汐从以前自己所在的那个实验室带出来的药剂，她也知道喝下这个以后，她就会变成怪物。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没有宁汐，三年前她就已经是只怪物了。

当怪物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有怪物才有能力杀死那些岛民，给宁汐报仇。

但很快她又转变了主意。这三年，跟着宁汐她也渐渐了解了一些关于海怪研究的内容。她不想让那些岛民这么简单的死去了。

那些岛民不是说宁汐的研究威胁了岛上的安全么？不是说宁汐的研究会影响岛民的身体么？那就让如他们所愿好了。

唐雾在服下药剂后，跃入海中。她的身体在冰冷的海水里逝去，成年体的海怪在她尸体上重生。她接受过研究所完整的改造，本身已经是最适合承受海怪药剂的状态，所以她蜕变得很成功，几乎是曾经那个海怪实验里，他们所期待的，海怪最完美的形态，拥有的力量也远超常人想象。

她先是用能力从地下室打通了一间密室，将其他研究员的身体安葬。至于宁汐，唐雾只给她立了一个衣冠冢，却将她的身体送进了大海中。

“你说过，你一直很向往海洋，想游泳，潜水，想去看看深海之下的世界。但因为身体限制，没办法实现。现在，你可以好好看看这片大海了。”唐雾将宁汐的身体埋葬在一片细软的白沙之下，在她头顶上，便是碧蓝的海水，结伴的鱼群，白天阳光会穿透海水洒下来，海浪的波纹在细沙上变化出漂亮的图案。

做完这些之后，唐雾开始了她的复仇。她先找到寇应，像杀鱼一样，将他肚子划开一个大口，肠子拖了一地。丢在研究所门前。之后是那天动过手的其他人。但她不杀死他们，偏要留一口气，让他们痛苦地吊着命。

她故意露了几次行踪，从此岛上便有了海怪的传闻。岛上人心惶惶，说亲眼看见了海怪，是从研究所里跑出来的。

海怪存在的消息让村民陷入恐慌，他们一番商议后，觉得既然研究所能将海怪控制那么久，肯定有办法。岛民涌入研究所，利用他们贫瘠的知识试图在研究所找到对付海怪的办法。

岛民里认字的本就不多，也只限常用字而已，那些研究所的专业文献在他们眼里就如同天书一般。

但没想到他们还真的找到了，在研究所最里面的储藏室有一面柜子，上面醒目地标注着，这里存放用于保护自己不受海怪攻击的特殊药品，不仅如此，这个药品还能提升人的身体机能，治愈疾病，和加快伤口恢复速度。药品的用法用量也写的清楚明白。

大家死马当活马医地先给快要死了的寇应喝了试剂，没几天寇应竟然起死回生般痊愈了。

大家开始争先恐后地喝下药剂，少数仍旧对药剂抱有疑虑的人，在目睹过海怪上岸吃人之后，也为了活命喝了药剂。

那药剂当然是唐雾故意放的，她将剩下的原液稀释，分装，存放在这里，然后用醒目的标识，以及不受海怪攻击的噱头，吸引岛民上钩。

她的确不会攻击那些吃了药剂的岛民，一方面，海怪的本能约束她不能吞噬同类，另一方面她的目的已然达到，她就是要看岛民活在恐惧和痛苦里，又死不掉的样子。

她欣赏着岛民的虚弱和痛苦，看着他们的身体在异化。宁汐说人的习惯很难改变，可痛苦让他们只用了几天，就学会该如何像个怪物一样活着了。

穿湿衣服，躲避阳光，昼伏夜出，想尽办法在外来的船只面前掩藏身份，凭借本能猎捕人肉来补充身体。

那些被岛民杀死的商船上的船员或许无辜，但唐雾不在乎。她心里已经被仇恨填满了。但偶尔她还是会在看完宁汐之后，善心发作，掀起一场风浪警告那些船只离开，不要上岛。

渐渐的，这片海域有了海怪出没的传闻，往来落日岛的船只越来越少。岛民得到的人肉也渐渐变少。

唐雾原本是打算让他们在痛苦里衰弱而死。但没想到军方竟然来得意外的快。从向导用特质子弹打死了一只海怪，唐雾就知道他的意图。他是皇家研究所派来的人，他想要海怪的样本。

回溯到此结束。

投影熄灭。

这段回忆很长，看完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众人安静着，各自消化着回溯的影像里庞大的信息量。

“弄错了。”坐在床边的邬弦意忽然起身道。

他的身体果然比昨天又虚弱了许多，站起身的时候，因为腿软趔趄了一下。

宋子昂将他搀扶住：“弄错了什么？”

“是我们陷入了惯性思维，总觉得怪物是敌人。加上向导是霍清辞，我们更觉得他的身份应该是引导NPC。”邬弦意站稳身体，目光扫过众人：“但这次副本，或许从一开始就弄错了，船长不是副本BOSS。向导才是。”

今天是二合一，总觉得这两章内容放一起会比较好一点。只看一半容易高血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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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落日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