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银盛商场规则怪谈

其实关于邬弦意要让邢泉先动手的原因,程乐瑶还有另外一种猜测。

邢泉的目标始终是邬弦意,他跟柳涵江的队伍之间,最大的矛盾也是邬弦意。

只有确定邬弦意没有威胁了,邢泉才有跟柳涵江达成合作的可能。邬弦意正是基于这一点考虑,才让邢泉先动手。

但程乐瑶了解邬弦意,他并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他有很强的求生欲,而且从来行事谨慎。他不信任任何人,就算是朝夕相处的队友,他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完全托付。

所以不管邬弦意是如何打算的,他都应该留有后手,只是程乐瑶有些想不到,那个后手会是什么。

去见邢泉前,邬弦意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身上的代金券留了一百,剩下的都给了程乐瑶,让她在和邢泉谈判结束之后,拿去换接下来几人要用的物资,这样算下来,到离开副本之前,面包和水应该都足够了。

程乐瑶接到代金券的情绪罕见的有些低落,想到还在昏迷的宋子昂和于禹,她有些担心道:“还不知道怎么把子昂跟于禹叫醒,眼下你也要变成小孩子,之前担心物资不够,现在却是担心有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却没有人吃了。”

关于怎么唤醒队友,邬弦意倒是已经有了想法:“只要找到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就可以通过典当拿回一部分代金券。他们既然是因为失去代金券而失忆昏迷,那我想反过来只要能获得对应的代金券应该有很大希望能唤醒他们。”

程乐瑶听邬弦意这么说,放心不少:“但愿如此。”

两分钟转眼即逝,邬弦意如约来到电梯旁,不过此时的他却换了副挑衅的语气:“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邢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还是觉得自由对我来说比较重要。另外……”

邬弦意靠在栏杆上,扬起唇角:“其实我小时候也还挺聪明的。”

邢泉听见这话便明白过来,邬弦意恐怕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自己。也立刻明白了邬弦意拖延时间的用意。

他沉下脸色,阴鹜地睨着邬弦意,问:“怎么,后事已经交代完了?”

邬弦意可听不得这么不吉利的话,立刻纠正:“只是想到自己小时候有些顽劣,怕给队友添麻烦,多叮嘱了几句。”

邢泉可不信他的鬼话,冷笑着拿出一个十几寸的卡通画框:“我是真的很欣赏你,才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机会。既然你不要,我也只能好好领教一下,四岁的邬弦意小朋友到底有多厉害了。”

等等,多少岁?

听到邢泉这句话,邬弦意神色一慌。

他以为回溯的年龄,应该在七岁上下,误差不超过两岁。如果是在这个年龄段,他觉得回到小时候的自己应该也能应对眼下的情况。

之所以判断变成小孩后的年龄在七岁上下,是因为源于邬弦意对邢泉手里两个道具来源的猜测。他先前并不清楚能让人变成小孩子的道具具体是什么,但却知道另一件道具是捐款箱。

从他们这边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小女孩幼年很缺钱,所以他觉得一层提示中说的爱好和梦想指的就是钱。至于第一条裙子则指向的很可能是一种童年时渴望未能被满足的遗憾,因此女孩才需要回溯到童年。

按照这个推测,女孩穿越回的年龄应该是她最渴望和别人一样拥有一条小裙子的年纪。也是她开始渴望如同正常家庭一样的父母关爱的时候。邬弦意觉得这个时间点不会太小,毕竟太过幼小的孩子心思懵懂,反而不容易生出比较的心思。因为从未获得过足够的爱,所以甚至无法察觉自己到底缺少了什么。

但现在,邬弦意知道自己要被传回四岁,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推测恐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眼前这个让人变成小孩的画框代表了爱好和梦想,是来自一楼的奖励。而捐款箱应该才是来自三层的奖品。

这意味着,女孩的第一条裙子不是父母的补偿,也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圆梦,而是来自于好心人的捐赠。这同样是一份难得的善意,至于眼前的捐款箱,或许是她自己在经济宽裕以后,想要将这份爱心传递下去,所以专门进行的慈善爱心之举。至于女孩的爱好与梦想,为什么跟一张画框挂钩,为什么画框的能力是让人重返童年时光,邬弦意暂时没什么头绪。

不过等柳涵江和邢泉达成合作,共享线索以后,应该就能得出结论了。

其实从体力上,四岁还是九岁,差别不大。毕竟不管是回到几岁的自己,都不会再拥有游戏赋予的S级体质,在其他玩家何怪物面前,都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如同婴儿一样。只要能正常行走跑跳说话,便也足够。

只是五岁以前的记忆岁邬弦意来说并不轻松愉快,邬弦意想了很多办法,才堪堪把他们遗忘掉,近些年已经很少再想起了。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副本里要再一次被人翻出来。

恐惧感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看着邢泉在画框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脑海里好像有很多东西被抽离,晕晕乎乎,一时间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想不起来。邬弦意像是坠入了无光的海中,又仿佛变成了一条鱼,逆着水流溯回,游过宽阔的江河,游过激流前滩,最终一束亮光引着他的意识朝那里游去。

“邬弦意,邬弦意。”他听见有人在这样叫他。

他想起来了,邬弦意是他名字。

除此以外,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记忆是疼和冷。

彻入骨髓的疼,习以为常的冷。

之后更为清晰记忆,自意识深处涌现出来。

那是一个满身烟酒味的邋遢男人,男人并不高大,但对于只有四岁的邬弦意来说已经足够强壮,他一手抓着裤腰,一手拎着皮带,用力抽打在邬弦意身上,怕留痕迹,还特意在邬弦意身上盖了一层毯子。

他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奸馋的小杂种,谁许你去偷厨房里的剩饭吃的?那是人吃的东西,是你这下贱玩意配吃的吗?”

“今天的活干完没有?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会偷懒了,我出去一个小时你才擦完了两个房间的地。罚你今天晚上也没饭吃。”

“这地上这么长的头发丝看不见?我说了多少遍,一根头发丝也不许有,我最烦这东西!”

“去阳台跪着去,没我允许不许起来,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偷奸耍滑,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邬弦意心里很委屈,吃剩饭是他实在饿的没办法了,而且那剩饭菜已经随着一次性饭盒塞进垃圾袋里,他太饿了,偷着捡回来的,按说不能算偷吃。

擦地慢是因为养母丢了好多衣服给他洗。

至于头发就更是冤枉,他擦得很仔细,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那头发恐怕是养母掉的。

但邬弦意没有辩解,因为他知道,事实是什么不重要,他做成什么样养父都会骂他罚他,他如果辩解,只会被罚得更狠。

邬弦意闷不吭声的忍下所有的责骂跟毒打,即使疼得厉害了,也死死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上一次因为忍不住疼哭喊出声,被按在洗手池里呛水的感觉太可怕,他已经不敢了。

他挨到男人打累了,在阳台冰凉的水泥地上罚跪,这对他来说,甚至已经算得上是少有的轻松时光。

但冬天除外,阳台的窗没有关,窗外飘着雪,风很冷,他只穿了一件破洞的小熊T恤。

这是他仅剩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了。

剩下的衣服,不是已经在挨打的时候被弄坏没法再穿了,就是被养父母拿去送了人。

但这件衣服也被养父用烟头烫出了几个破洞,又随着每一次清洗,越扯越大。原本单薄的衣服,破了洞漏风漏得更厉害了。

加上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饿肚子的人,总是格外怕冷一些。

深夜的钟声敲响,提示着又是新的一天,瞥见墙上的日历,邬弦意才意识到,今天是他的四岁生日。

不过这不重要了,没有人会给他庆祝。

他记得早一些的生日似乎要过的热闹一些,虽然小孩的记忆并不连贯,只有零碎而跳跃的片段。

但他很喜欢在发呆的时候,一遍遍重温那些片段,记忆里爸爸妈妈对他很好,会给他穿很暖和漂亮的衣服,做很好吃的蛋糕。他记得家里总是很温暖,他有数不清的玩具,他最喜欢拼图和积木。记忆里他不需要干活,也从没遭受过打骂,爸爸会陪他玩,给他讲故事,变魔术。妈妈更喜欢带他出门四处逛,妈妈说这个城市很漂亮,他应该多出来看看。

但当他将思绪从记忆抽离的时候,便只剩寒风入骨,逼仄的小房间里,天花板被油污熏成焦黄色,震耳的呼噜声连绵不绝。

养父母家的楼层很高,邬弦意站在板凳上擦玻璃的时候,朝下面看过,那些过往的行人都变成了小蚂蚁。

在某些一闪而过的瞬间,邬弦意会忽然兴起从窗户跳下去的念头,那样的确能轻松很多,他不需要再面对养母无休止的谩骂和养父毫无缘由的毒打;不用提心吊胆地祈祷着,明天养父的心情能好一点,让他少挨些打罚。

不过邬弦意很快又会打消那些危险的念头。

因为他还想再见到爸爸妈妈。他相信失踪的爸爸妈妈一定会再次出现,把他带离这个地方,一家人重新生活在一起。

风将几片雪花送进阳台,邬弦意闻到一股新雪时独有的清冷味道。

邬弦意想起一个人,并抑制不住地低声叨念起来。

“阿池,阿池哥哥。”

阿池哥哥一家是邬弦意以前的邻居,在邬弦意爸爸妈妈失踪之后,就是阿池哥哥发现了独自在家饿了几天的小邬弦意,带他回家,还慷慨地把自己的爸爸妈妈也分给他。

邬弦意隐约想起大半年前饿得奄奄一息被阿池哥哥抱在怀里时,对方身上的味道,和雪被吹屋子来时的那股味道有些类似,但没有这么清冷,要更温暖得多。

阿池哥哥的爸爸妈妈也都是很和善的人,对自己也像爸爸妈妈一样好。自己被收容所带走的时候,阿池哥哥还哭了,他说一定会来接自己的,他还答应以后会帮自己找爸爸妈妈。阿池哥哥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天下第三好的人。所以他得活着,如果他死了,阿池哥哥来接他的时候知道,一定会伤心的。

唯一令邬弦意感觉宽慰的是,养父母似乎也不想真的杀了自己,养父每次打自己的时候都很注意不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养母然后每隔一段时间,会做一大桌丰盛的食物,或者摆上几样玩家,让自己坐在桌子前拍一些像模像样的照片。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邬弦意的意识渐渐清晰,他听到耳边有个女声在一遍遍叫自己的名字,声音虽然急切,却很柔和,透着些担心。

邬弦意记忆里养母的声音总是带着几分尖锐,从不会这样温柔的叫他。

邬弦意睁开眼,头顶的天花板有些陌生,不过很好看,那些星星点点的彩灯很漂亮。身上不冷也不疼了。

邬弦意有些奇怪,他记忆里的上一秒还在冰冷的阳台上罚跪吹风,怎么突然就来了这里,他是做梦吗?还是死了?

邬弦意困惑地眨了眨眼,偷偷在自己腿上捏了一把。因为太怀疑是做梦了,他掐的有些用力,甚至想着,得快点醒过来,不然被养父发现自己在阳台偷偷睡觉,怕是又要受罚的。

但腿上传来了真实的痛感,眼前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邬弦意,你醒了。”一张明媚的笑脸凑到近前,邬弦意不认识对方。

邬弦意被吓了一跳,一骨碌地爬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躲藏起来,又险些被过于宽大的衣服绊倒。他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几乎是被包裹在一身过于宽大的成年人的衣服里,身上还盖着一件白色的长风衣。

此时虚空中有不断飘过的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早些时候,爸爸妈妈教过他识字,邬弦意常用的字几乎都认得,只是意思连在一起,有些他能看懂,有些他却不是特别明白。还有那一连串的积分提示又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懂。

【哇,好可爱,只有四岁的弦宝!】

【我要被萌化了。】

【雪团子一样,好想啊呜一口吃掉。】

【我正式宣布,今天我就是弦宝的妈妈粉了,宝宝快来,让妈妈亲亲。】

【感谢邢泉,让我看到这么可爱的弦宝,我这就去给他打赏。】

【楼上,你清醒一点,弦宝这样是可爱,但是很容易没命诶。他要是死了,肯定是邢泉杀的。】

【不会吧,弦宝不会死吧。】

【确实,一路看弦宝活到今天,弦宝实在太强了,有时候总觉得弦宝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定有办法活下来。不管是怎么样的绝境,他似乎总能变出办法。】

【虽然但是,记忆和身体只有四岁,怎么看都很难活吧。】

邬弦意越看越是迷惑,这些文字是谁发的?弦宝这个称呼是叫自己吗?什么叫记忆跟身体只有四岁,他不就是四岁吗?还有邢泉是谁,他为什么要杀自己?这些在天空中飞的文字又是怎么回事,他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弦意。”身边的女人喊他。手里拿着一身白色童装,朝自己递过来:“之前的衣服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点太大了,柳队找人凑钱,给你买了一身童装,你先穿上。”

尽管面前的女人看上去年龄不大,笑容很和善,但邬弦意还是下意识地朝后躲了躲。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给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只记得养父母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和善。

他原是想跑的,但身上过于宽大的衣服拖了一地,他一时半会倒是跑不掉。

“别怕,”程乐瑶看着邬弦意瑟缩的样子,有些无奈又莫名心疼。

她不知道邬弦意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但邬弦意那警惕又害怕的眼神,却让她想起见过的一只,被人虐待的流浪猫。那时它已经不信任人类了,所以就算有好心人上前喂食,或者想带它离开,它也只会拼命躲闪。

她用尽量轻柔的语气说:“我们认识的,我叫程乐瑶,是你的朋友,你只是暂时失去了一些记忆,变回了小时候的自己。”

邬弦意点了点头,程乐瑶的话听起来很荒谬,但结合头顶那些飘过去的奇怪弹幕,还有自己身上这个过于宽大的成年人的衣服来看,却有显得合理起来。

或许他真的已经长大成人了,又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变回了小时候。邬弦意想要相信这是真的,已经长大了,就意味着他应该不用再受养父母虐待,他能保护自己了,说不定已经找到了父母,或者跟阿池哥哥团聚了。

但尽管如此,邬弦意依然不敢相信面前的女人。但他又实在好奇自己长大之后的情况,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问:“你见过我爸爸妈妈吗?”

程乐瑶一愣,旋即仔细回忆起来。她试图从两人相处的记忆里,找到关于邬弦意父母的一星半点,却恍然发觉,认识了这么久,邬弦意竟极少谈论起自己的过往,只说过他是被一个好心的老婆婆抚养长大的。

程乐瑶猜想邬弦意可能后来没能见到爸爸妈妈,怕让邬弦意难过,程乐瑶只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邬弦意有些失望,又紧接着问:“那阿池哥哥呢?”

这个称呼更加陌生,程乐瑶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对他说:“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邬弦意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没有问到想问的答案,他心里的不安全感,越发加重起来。他不敢去想,如果程乐瑶真的是他朋友,那这句不清楚,不知道,又会意味着什么。

程乐瑶眼看着眼泪开始在邬弦意眼眶里打转,立刻心疼起来。四岁的邬弦意已经能初见美人胚子的轮廓,皮肤很白,五官轮廓精致可爱,偏一双眼睛浑圆黑亮,像黑色宝石一般。只是一样,人有些太瘦了,脸颊没了肉,反而露出一点下巴尖,此时长长的睫毛往下一耷拉,抿着嘴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她连忙哄道:“你别难过,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我们在一个游戏里,只有通关这个游戏才能回到现实。我们是在游戏里认识的,所以我不清楚你现实里的情况。但你说过你今年19岁,已经上大学了,现实里过得不错。所以我想你应该已经和你的爸爸妈妈,还有阿池哥哥团聚了吧。”

邬弦意听得出对方是在哄自己,不过心里的失落感确实减轻了不少。同时他又注意到程乐瑶那个奇怪的说法。

在游戏里?

这说法乍一听非常荒谬,但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自己会变成小孩,还有头顶上那些漂浮的文字,还有耳边时常响起的积分增加的提示音,都有了解释。

或许因为小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多常识舒服,邬弦意对这个说法反而接受得异常顺利。同时他也暂时相信了面前的女人,毕竟他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除了相信这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把人哄住了。程乐瑶松了一口气,又一次试着将手里的童装递了过来:“你先把衣服换上吧,之前那身衣服可没法穿了。”

邬弦意接过衣服,钻进宽大的风衣底下,把这里当做了临时更衣室。

衣服上身是连帽卫衣,下身是运动裤,都是新的,大小很合身。邬弦意换好衣服从风衣底下钻出来。

一身纯白的宽松运动服,让邬弦意看上去更加精致可爱,配上他那头已经长到披肩的头发,简直分不清到底是男孩女孩了。

程乐瑶心里感叹,好像更可爱了。要不是邬弦意眼里的戒备和警惕太明显,她简直想伸手揉一把他的脑袋,再捏捏他软嘟嘟的小脸。

邬弦意将头发往后拨了拨,自从被领养以后,他就没有剪过头发,头发自然就长了。

程乐瑶递给他一个笔记本:“这是你自己的笔记本……你认字了吗,如果你看不懂,我可以念给你听。关于现在的情况,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

“认字了。”邬弦意小声地应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接过程乐瑶手里的本子,翻看起来。

本子上的东西不多,大概五六页的样子,并没有具体的事件叙述,一条条全是最简洁实用的设定和情报信息。一部分是关于“游戏”的,一部分是关于“副本”的。

通过这些信息让邬弦意迅速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二十岁,两个月前进入游戏,必须通关副本才能回家,目前他们所在的副本是一个规则怪谈类的A级副本,规则和相关解析上面写得也很清楚,包括已知的关于规则的副作用,以及他应该如何规避触犯规则。

在笔记的最后提到了一些名字,以及这些人和自己的关系。

在队友一栏,写在最前面的就叫程乐瑶。也就是面前这个大姐姐刚刚告诉自己的名字。

理智上,邬弦意已经相信了程乐瑶,但感情上,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还是让他感觉很不安。养父母的脸交替出现在他的记忆里,那些谩骂和疼痛,组成一道带血的篱笆,让他很难轻易将一个陌生人接纳为自己的同伴,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相处。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当邬弦意听见程乐瑶这么问的时候,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惑,却仍摇了摇头。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拘谨,程乐瑶笑着说:“那我给你介绍一下进入副本后发生的事情吧。”

“我们是八点进入游戏的……”程乐瑶用尽可能精简的话,将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还有发现的线索一一告诉邬弦意。

邬弦意没说话,但是却安安静静跟在程乐瑶身边,听得很认真。

但程乐瑶其实并不指望现在的邬弦意知道了这些,能帮上什么忙,再聪明的人,在几乎记忆全无,身体还变成小孩的情况下,在这个副本里,别说帮忙,能不拖后退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她说这些只是想转移一下邬弦意的注意力,让他稍微放轻松一些,借助聊天拉进两个人的距离。

不过过程中,她还是着重提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屡次找麻烦的邢泉,也是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另一个是游走BOSS霍清辞,也是目前副本里的NPC凌一。虽然凌一在主线通关之前应该不会杀玩家,但仍旧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对方已经追杀了他四个副本。

邬弦意一面听着,一面将地上的衣服收拾起来,拜养父母家繁重的家务所赐,他随手便将衣服叠放得平平整整,还从里面收拾出一只手表来。

手表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大了,他拿在手上看了看,辨认出上面的时间是十二点十三。

本子上提到他去见邢泉的时候是十一点四十七。

这中间应该就是他昏迷的时间。

“我帮你装。”程乐瑶手里有一个背包,是从宋子昂那里拿过来的,里面装着全队人的物资。她准备将邬弦意叠好的衣服一并装进去。

但邬弦意却没打算给。

一方面,他想如果他真是突然变小的,那之后说不定还有变回去的机会,到时候身上这衣服就穿不了了,带着衣服,随时可以更换。另一方面,他仍觉得跟程乐瑶不熟,不应该麻烦对方。

他抱着衣服躲了躲,执拗地站在原地,却也不说话,倒是和之前于禹社恐的样子有些相似。

“你身板太小,这些衣服加起来分量不轻,我替你拿着,你也轻快。”程乐瑶劝道。

“不沉,我能拿动。”邬弦意小声说。说完又怕程乐瑶会生气似的,小心看她一眼。

程乐瑶被看得一阵心酸,她想象不出邬弦意小时候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她妥协地将买衣服的包装纸袋递给邬弦意一个,示意他将衣服装在里面提着,也方便些:“好吧,那你自己拿。”

邬弦意拎起衣服,又静静呆在原地,罚站似的,他眼睛看着四处,却并不乱跑,只偶尔带着疑惑看向程乐瑶。似乎想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程乐瑶主动道:“这会儿柳队正在跟邢泉对信息,你想去看看吗?”

邬弦意点点头。

“那你别站太往前,邢泉想杀你,虽然答应了我们合作,也答应呆在三层不乱跑,却仍坚持保留了对你动手的权利。”程乐瑶叮嘱道。

邬弦意记得弹幕也说过这个人要杀他,于是乖乖点了点头。

往电梯口走的时候,程乐瑶又说起邬弦意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邢泉用道具以后,你就昏迷了,同时身体开始不断变小,我们叫不醒你,只能先把你安置在一旁,然后按照你的安排,用五楼得到的道具,将周小河跟楼下邢泉的手下,大姚进行交换,再用三层的道具将邢泉的雨伞典当后,跟邢泉谈判。”

“你之前预料的不错,邢泉为了保证更多队友存活,同意了我们全部的条件,包括他跟他的队友,在非主线或生存必须的时候,不离开三层;共同通关主线,线索共享,不得有任何隐瞒欺骗;以及不主动加害任何玩家,只是单独加了一条,仍保留追杀你的权利。”说到这里程乐瑶不禁摇了摇头:“他啊,估计后悔死了,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把道具给用了,后悔让你离开了两分钟。”

“之后,柳队跟我们几个还清醒的人,把你和其他昏迷的玩家送上小火车的车厢,度过了停电时间,又在来电后将你们搬下车厢,安置在这里。”

“十二点后你的身体基本定型,不再变小,柳队估计了尺寸,让楼上的玩家凑了点钱,又找邢泉让他的人从三楼给你买了这身衣服下来。”程乐瑶说:“怕邢泉趁机在衣服上动手脚,柳队不光用了测谎道具,还反复将衣服检查了好多遍。”

这么麻烦,就为了给自己买一件衣服?明明不是一件十分必要的事情,反正失去记忆变成小孩的自己,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只能拖后腿了吧。邬弦意心里微微动容,记忆里,会对自己这样好的人,只有爸爸妈妈和阿池哥哥。

两人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柳涵江已经给邢泉讲完了自己这边的线索,包括传单的内容,关于副作用的猜测和证实,以及关于滴水区域的轮廓会倒映在地板上的事情。

邢泉听到滴水区域居然可以透过地板观察的时候,并没有显得太过意外,他后来也发现了这个办法,只是终究慢了一步,他跟队友已经中招了。

轮到邢泉说情报了,他开口到:“我这两个小时让人实验了一下规则的细节,保持环境整洁这一条,判定是如果在清洁车过来之前,能将卫生情况恢复原状,也是可以逃过判定的。比如如果将一张纸丢在地上,又捡起来,会触发规则,但不会死。”

“关于刚刚的支线任务,我们不像你们推理那么多,办法比较简单,这个商场,正常的商品购买前无法使用,破坏也算是一种使用,所以我就让人买了几个打火机对着商品一件件烧过去,能烧黑点着的就是要找的东西。”

“一层得到的奖品是画框,提示是一篇小学生作文,杨娟写的,我的梦想。她说她的梦想是回到四岁那年,四岁的她第一次上画画课的作品,她的妈妈说要买个画框给她裱起来,结果就在画框店门口,她被人给抱走了,从此离开了爸爸妈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家里。”

“她被拐卖了?”柳涵江惊讶地说,随即又有些恍然,怪不得感觉小女孩父母那么奇怪,不给她买裙子,也不让她上学,不给她过生日。

想起母亲给杨娟的遗物还是个假珍珠项链,柳涵江大胆猜测:“不会她这个母亲也是被拐卖的吧?”

柳涵江下意识看向周围,寻找着邬弦意的身影,却冷不丁跟缩在角落隐蔽处的四岁小邬弦意撞在一起,这才意识到,之前那个每次自己需要,都能给出明确答案的邬弦意已经不在了。

随着她的目光,邢泉也看了过来,注意到了刚刚并不在场的程乐瑶,以及她旁边,躲在柱子后面,只露出半颗脑袋的邬弦意。

邢泉眼神暗了暗 ,继续不动声色地往后说:“至于我们三楼的奖品,就是刚刚用的那个捐赠箱,里面还装了一张字条。是房东给她的,说衣服和用品都是周围邻居闲置或者废弃的旧物,她要是用得上就拿走。还说知道她经济不宽裕,房租不着急,她可以晚点给。”

“其实挺有意思的,”邢泉说:“虽然说东西都是娟的,但我们找到的那条裙子其实是新的,吊牌都没摘。应该是房东故意买来送给杨娟的,也一起混在捐赠物品里了。”

“从这么看,杨娟的一生虽然不幸,但也碰到了不少贵人,而且她也很感恩,既然是这样,又为什么最后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拼凑出完整经过的柳涵江不禁越发困惑起来。按照这个轨迹,杨娟应该会成为一个好人,在富裕起来之后,心怀爱意,努力回报世界,救助那些和她一样不幸的人才是正常逻辑。怎么会成为这样一个恶意慢慢的商场规则怪谈的主人呢?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躲在柱子后面那位不是最擅长解答这些问题了吗。”邢泉点明邬弦意的位置:“之前不是跟我说小时候挺厉害的,怎么现在倒躲起来了?”

“别出去。”程乐瑶小声提醒邬弦意,商场规则里有不能破坏环境,破坏建筑也算是破坏环境,所以程乐瑶特地让邬弦意躲在柱子后面,好让邢泉投鼠忌器。

“兴许是后面又发生了其他变故,兴许她迫不得已也未可知。”叮嘱完邬弦意,程乐瑶上前一步说:“既然线索都对完了,我们当下最紧急的任务,应该是找到前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

便在此时,一楼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隔着一层楼的距离,二楼的玩家听到楼下传来隐约的叫喊声。

有人在说,“传单,又有传单出现了。”

有人在说“有小丑,快找保安。”

骚乱声一下吸引了玩家们的注意,便在此刻,邢泉忽然拿出一个弹弓似的东西朝二楼邬弦意的方向瞄准过来,一下秒,一颗红色的弹珠从弓弦上飞射而出,直直朝着邬弦意藏身的柱子飞过来。

邬弦意忙将身体缩回柱子后面,但眼见着那红色弹珠拐了弯,竟然绕过柱子向他飞了过来。

如果是拥有S级体质我邬弦意,就算不用傀儡,也能够轻易闪躲开,但对于现在的邬弦意来说,却根本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弹珠飞向他的面门。

“当心。”程乐瑶抄起邬弦意用最快的速度朝旁边闪去,但没想到弹珠再一次转弯,甚至绕过程乐瑶又从另一个方向飞撞向邬弦意。

“追踪弹珠,A级攻击道具。”柳涵江变了脸色,她认出了邢泉手里的东西。这同样是个成就类道具,比起普通的A级道具,多了一个自动追踪的功能,只要没完成攻击,这东西会追着目标到天涯海角。

但这道具到底受等级限制,威力有限,如果用来对付S级玩家,虽然能让人受点伤,却并不致命,但对于现在只有一个人类幼崽身体的邬弦意来说,却是最危险的杀器。

千钧一发之际,程乐瑶灵光一现,卡在弹珠撞过来的最后一刻,将邬弦意护住,用自己的后背生生挡住了撞上来的弹珠,弹珠重重撞在程乐瑶的后背上,几乎要击碎骨头,嵌入肉里。程乐瑶被那强劲的力道带着往前,拉着邬弦意一起重重撞向地面。

程乐瑶在那一刻想得很清楚,既然这个道具带追踪,那躲是躲不开了,只能有人替邬弦意扛下来才行,柳队既然说了是级道具,那对自己来说,应该不致命。最多受点伤,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情况了。

程乐瑶手里还有几个防护道具,级别不高,都是之前副本用剩的,因为越高级的副本里,系统道具能发挥的作用越小,所以这个副本之前,他们其实并没有购买太多系统道具。

道具到用时方恨少,程乐瑶看着邬弦意那脆弱的身板,生怕弹珠撞击的余波把他给震死了,于是把手里几个从系统买的防护道具一股脑开起来,套在邬弦意身上。自己什么都没用,生抗了那一下。

程乐瑶感觉自己被这一下,炸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挪了地方,喉咙涌气一股腥甜。因为队伍里有宋子昂作为武力担当,加上邬弦意小心谨慎,程乐瑶平日里倒是很少受伤。这算得上是最终的一次。

“咳”她吐血时还惦记着规则,将血吐在了自己的袖子上,接着担心地看向邬弦意:“你没事吧?”

邬弦意愣愣地摇头,他一点事都没有,那点撞击的余波被防护道具吸收了个干净,他连皮都没蹭破。

刚刚邢泉的攻击把他吓得不轻,但比起惊吓,更让他感觉震撼的,其实是程乐瑶的举动。

程乐瑶说,他失忆之前,他们是朋友。

原来这就是朋友吗?

原本他以为爸爸妈妈和阿池哥哥就是他世界的全部。

现在却发现在那之外,他竟然还可以拥有别的,比如,一个托付性命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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