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结束，邬弦意耳边的说话声也消失了。

邬弦意安静地坐在蝴蝶座位上，思绪还没从刚刚的说话声里拉回。

那是杨娟的声音？

“恭喜你获得蝴蝶碎片。”一个工作人员上前，将一片白色的蝴蝶形状的硬币大小的硬片交到邬弦意手里。邬弦意将蝴蝶碎片捏在手里，拇指摩挲过去，在表面摸到一些深深浅浅的纹路。

“有什么发现吗？”程乐瑶迎上前问。

“弄错了。”邬弦意捏着瓷片，找到一个光线较好的位置，对着光线仔细查看碎片的纹路。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程乐瑶有些发懵：“什么错了？”

邬弦意张了张口，一道兴奋的声音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此时一层拿容器去接“滴水”的玩家刚刚返回。

“我们找到能接住‘滴水’的办法了！”

周小河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旋转木马入口前，看向程乐瑶和邬弦意：“原来这水看不见，却是能摸到的。但是如果滴落在地面或者其他物体上，就会穿透过去，雨伞倒是能挡住‘滴水’，但‘滴水’碰到雨伞就会消失，用手接也试了，同样不行，‘滴水’遇到皮肤也会消失，不过这种消失和落到伞上又不一样，更像被吸收了。总之这些方法都行不通，不过最后柳队想到了一个能接到‘滴水’的办法，是……”

“别说，别说，让他猜猜！”花花拦住准备开口的周小河，有点期待地看向邬弦意：“柳队总说你聪明，但我不信你次次都想得到……”

“小丑面具。”邬弦意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距离停电只剩下不到一分钟。

“你怎么知道？！”花花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

“是活人，但又不能是活人。”邬弦意看向花花：“你不是等于把答案告诉了我吗？”

“这条件看似离谱，但跟封印了玩家的小丑面具刚好吻合。加上面具凹陷的一面刚好可以当做容器。只是容量不大。想要破坏安全区，一面具的水恐怕不够，加上小丑面具的数量也不够一人一个的。我猜柳队应该是建议邢泉先利用七点到七点四十五这段自由巡逻的时间，和他那几个队员一起做这件事。等到七点四十五，如果还有哪里没弄完，再由该楼层的玩家帮着一起收收尾。甚至如果进度差得多的话，会考虑让一部分玩家主动变成面具，来辅助大家通关。”

“全对！”周小河配合鼓掌，眼见通关主线的事情有了眉目，他们心情也显得轻松起来。白衣都压不住他们内心的兴奋，久违地透出几分年轻人的活泼来。

花花：“你觉得这计划怎么样？”

邬弦意：“计划很好，可惜方向错了。如果照这么做，咱们不仅不能通关主线，没准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花花和周小河：“什么？！”

六点五十，六层。邬弦意将同样的话，跟所有在场的玩家又说了一遍。

“什么叫方向错了？”邢泉将信将疑：“毁掉安全区不是我们所有人一起讨论出来的么，当时也没见你反对。”

“邢泉，你别激动，让弦意把话说完。”柳涵江看向邬弦意：“是不是你体验一层旋转木马的时候，有什么新发现？”

“确实有些收获。”邬弦意因为个子小，只能站在椅子上，但这并不影响他发挥，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旋转木马听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邢泉：“这能说明什么，杨娟建立这些安全区设施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回忆童年，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邬弦意重复着邢泉的问题，反问道：“既然不是为了报仇，那为何商场会成为一个害人的地方？如果杨娟的愿望不是造成这个灾难的主导，这个副本的BOSS究竟应该是谁。”

邢泉被问的莫名：“不是杨娟还能是谁，这副本里有名有姓的NPC，一共就三个人。你难道怀疑是凌一？他就一个安保，在副本里的角色充其量也就是个早我们一段时间进来受害者身份。在蝴蝶夫人的帮助下，勉强留住了性命……你该不会怀疑蝴蝶夫人才是BOSS吧？”

“不怀疑。”邬弦意停顿片刻，话锋一转：“我确定蝴蝶夫人才是副本BOSS。”

“怎么可能！”邢泉反驳道：“她这么明显的线索NPC，占卜结果是她给的，主线任务是她发的，她所有说过的话，都经得起测谎。你要说她是BOSS，还不如说我是BOSS呢。”

柳涵江也迷惑地说：“是啊弦意，这确实说不通。如果蝴蝶夫人是BOSS，她能够操控蝴蝶，凌一也是听命于她的，她何不在蝶梦空间将我们这些人杀了了事。再说我们现在已知的线索，也都是蝴蝶夫人提供的，而且都验证为真，既然蝴蝶是助力，她又怎么可能是BOSS呢。”

“问题就在这里，柳队。”邬弦意说：“罐子，星星，蝴蝶。对应目标，麻烦，助力。这的确是蝴蝶夫人交给我的占卜结果。”

“但她从没明确地说过，罐子对应目标，星星对应麻烦，蝴蝶对应助力。”

“有时候，不完整的真话，比假话更会骗人。这次我也差点被骗过去了。”

邢泉：“你该不会是想说星星是助力，蝴蝶才是麻烦？”

马金吾瓮声瓮气，自以为小声地同旁边的大姚嘀咕道：“不可能吧，这么多蝴蝶，我们总不能全引过来，全杀了才算通关吧？且不说副作用影响下身体状态下降得有多厉害，就算是全盛时期，再带上我们各自的本命道具，都未必杀得完。还有蝴蝶夫人，那看着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她手下还有凌一，游走BOSS扮的，谁打得过？”

大姚：“没人打得过，别想了，那还不如直接躺平等死来得干脆。”

邬弦意：“有没有一种可能，正确的对应关系是：蝴蝶是目的，罐子是麻烦，星星是助力。”

“蝴蝶是目的？”柳涵江茫然地看向邬弦意：“这怎么解释？”

邢泉：“这更说不通，你说过占卜的问题是如何永久关闭商场。罐子不仅指代那个许愿用的罐子，也指代这座困住我们的商场，所以罐子一定是目的，怎么可能蝴蝶是目的呢？”

邬弦意：“邢泉，你认为蝴蝶代表什么？”

马金吾抢话道：“蝴蝶还能是什么，蝴蝶不就是那些白色的蝴蝶，最多再加上蝴蝶夫人。”

“不，不止，蝴蝶是我们的未来。”邢泉想到当时在蝶梦空间差点变成蝴蝶的自家队员，心中一动，看向邬弦意：“或许也包括我们的现在。我们就像是被关在罐子里的蝴蝶？所以罐子是阻碍我们离开的麻烦，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我们自己？”

“正是这个意思。”邬弦意说：“所以我们真正要做的事情，是在星星中寻找打破罐子的办法。”

邬弦意将自己在旋转木马得到的白色蝴蝶碎片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体验活动的奖励蝴蝶碎片，你们在光线下仔细看，或者用手触摸，就能感觉到刻在上面的纹路。我猜测，这纹路一定隐藏着某种重要信息，我想只要我们集齐五个碎片就能……”

“等等，你有个问题还没解释。”邢泉打断邬弦意：“如果星星里有打破罐子的办法，蝴蝶夫人为什么要拿话误导我们去毁掉星星？”

“因为星星不是我们的麻烦，而是她的麻烦。这也就解答了你之前的问题，为什么在蝶梦空间的时候，蝴蝶夫人有能力杀死我们，却没有动手，反而给了我们诸多线索提示。因为她希望我们能够帮她消灭属于星星的力量。”邬弦意回答：“还有之前我们推断罐子代表商场，是基于罐子是目标，但如果罐子不是目标了，它就未必能够再代表商场。”

邢泉：“罐子不代表商场代表什么？”

柳涵江：“是啊，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打破罐子，如果罐子不代表商场，怎么还能说我们被困在罐子里？”

邬弦意：“你们还记得蝴蝶夫人的那个故事吗？杨娟在地上捡到一个罐子，从罐子里拿出水晶球许愿。愿望化作了商场。”

“毁了商场，只是毁掉了杨娟愿望的实体，但只要这个愿望存在，罐子未必不能再变出一个新的商场来。但毁了罐子，却是毁了愿望的载体，这才是真正永久关闭商场的办法。”

“蝴蝶夫人故意混淆商场和罐子的概念，假定我们目标一致。因为她想做的，就是借我们之手毁了星星，让这个商场消失，而下一个商场里，不会再有星星，不会再有安全区，和那些帮助我们在商场里生存下去的规则。她也能因此少了诸多约束，重获自由。”

“之前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这个商场的规则自相矛盾，为什么一边挖坑又一边提醒我们。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因为从一开始这商场里就有两股力量。”

“乐瑶有句话说得很对，一个把一点点善意都视若珍宝的女孩，不会把童年的遗憾化作对世人复仇的恨意。”

“所以杨娟所代表的，属于星星的力量，才是一直默默守护我们的一方。”

“她在这个商场里以规则的方式提示我们如何规避风险，设立安全区帮我们躲避停电时蝴蝶的威胁。甚至以小丑面具的方式来阻止我们得知蝶梦空间的信息。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至少能够平安地生存到商场关门，安全地离开。”

程乐瑶想起什么，看向邬弦意：“这么说起来，当时凌一提醒我们可以通过地面的倒影看传单的内容，其实并不是帮我们，而是在帮蝴蝶夫人提醒我们找到进入蝶梦空间的办法。从而诱使我们成为蝴蝶夫人的工具，帮她彻底毁掉星星的力量，让这里彻底沦为她的狩猎场！”

“怪不得，那些小丑面具也被他通过清洁车送去了蝶梦空间，如果我们不把面具要回来，这些被封印在小丑面具里的玩家，只怕也没机会再离开游戏了。”

邢泉听了半天，仍将信将疑。明明之前的思路眼看就可以通关主线了，现在却突然说那一套行不通。他甚至怀疑这是邬弦意阻碍自己通关故意耍的手段。

“就算你这一套能够自圆其说，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我没办法信你，毕竟你们就算失败，也可以安安稳稳呆到副本结束，我们如果无法通关主线，可就再也出不去这个副本了。”

邬弦意将从蝶梦空间带回来的那张传单交到邢泉手里：“你不信我没关系。接下来二层的小火车，三层宠物体验馆，四层小话剧院，五层糖果屋，你都可以亲自去，听听杨娟在许愿时是怎么说的，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只希望往安全区泼水这件事可以先停下来。如果蝴蝶夫人真如我推断一样，那毁掉安全区后，我们才真的是失去了保命的倚仗，自掘坟墓。”

邢泉捏着传单沉默半晌：“毁掉罐子的前提是找到罐子，你确定活动传单里包含着罐子位置的线索？之前你不是还说，奖品应该是白色面具么？”

“或许都有？”邬弦意说：“总得先找了才知道。”

事情讨论完，玩家各自散开，邬弦意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和程乐瑶蹲在一起，吃面包喝水，尽管这样做会让他们的身体进一步变得衰弱。

“邬弦意。”陈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邬弦意面前，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他说完微微抬手，白色的袖口处露出一点金色。

邬弦意抬头看过去，那是一个不大的金属物件，在昏暗的手电筒光线下，依然可以看到金色的光泽。

邬弦意意识到这就是自己问对方要的那个S级保命道具，黄金门把手。

邬弦意伸手去接，陈彰却将东西收了回去：“现在不能给你，不然你直接用这个门把手跑了怎么办？要么拿我要的东西来换，要么，你把那个魔术书包给我也行。”

他说完就走了，仿佛只是路过同邬弦意随便闲谈了两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不过一直盯着陈彰的孙正还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孙正走到邬弦意旁边蹲下身来问：“陈彰找你做什么？”

“还是魔术背包的事情，我没答应他，也不想把关系弄僵，就说现在不行，等主线有眉目以后再考虑考虑，他刚刚就是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说还不到时候，让他再等等。”

邬弦意谎话编的顺畅，成功的忽悠走了孙正，却骗不了和他共用一把手电的程乐瑶。

“陈彰刚刚那话的意思，你其实已经答应把魔术书包给他了？”陈彰离开后，程乐瑶低声问邬弦意：“可……”

她看了眼此时正坐在不远处，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的孙正，声音压得更低了：“可你不是和孙正说不跟陈彰交易的吗？他说的那个要找的东西又是什么，之前不知楼委托你找的也是这个”

邬弦意点点头“孙正以为我失忆了，才那么提醒我。不过我都记着呢。放心，东西到不了陈彰手里。那东西陈彰想要，霍清辞想要，不知楼想要……我也想要。”

邬弦意话音刚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条弹幕飘过：

“好家伙！别什么都要啊弦宝，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就敢要！你命不要了？！”

“是什么？楼上你知道？”

“我去，怎么知道的，告诉我，告诉我！”

“看他们打哑谜我都好奇死了，这些人口风真严，有什么是我们高贵的观众老爷不能知道的？”

“楼上人呢？别装死啊，知道是什么你快说啊！”

“别问了，别问了，因为这东西，陈彰和离慕的直播间都封了，我哪敢说。”

“啊？他俩直播间封了？为什么啊，从没听说这游戏封玩家直播间的啊。”

“我去，我好像有头绪了。别问，真的别问。”

“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就说了！管理员候选人呗，多明显啊要我说，十年了，这管理员也该再选一个了，不能总让霍清辞那种人在游戏里捣乱吧。所以这回你们知道他们抢的是什么东西了？”

这条弹幕以后，满屏的弹幕全部消失。只剩两条鲜红色的通告。

【玩家967533因为发言不规范，被永久禁言。】

【玩家邬弦意弹幕区本次副本内暂时关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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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银盛商场规则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