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屋

音乐会结束的早,所以这天的放学时间比平时晚自习要早。

崔恩霜和周秋红就站在前门口,谈笑风生,看起来处于要走了和还要聊很久的叠加态。

崔呦鸣纠结要不要过去。

沈鹤鸣起身,说:“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家。”

你哪来驾照?

“骗人。”

崔呦鸣忐忑不安地和沈鹤鸣一起走到前门口,不想打扰二人的母女情深。

温鹿父母下班晚,便留在原地再做会儿作业,和他们说了再见。

周秋红正搂着崔恩霜,在和一个老师聊天。

“我们家恩霜也就是胆子大些,才敢上台,”周秋红王婆卖瓜。

崔恩霜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了,她除了胆子大明明还有其他优点。她生气地将周秋红搭在她肩上的手抖落。

她斜眼正好看见崔呦鸣走过来,便大声和老师说:“那是,有的人哪怕学了些乐器也没胆子上台,我这是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那个老师温和地笑着,点头应付说是是。

崔呦鸣脚步停住了,沈鹤鸣也跟着停住。

“你真有车?”崔呦鸣问。

沈鹤鸣一步走两台阶,正横跨在两级台阶上以一种危险的姿势一种顿住,好像下一秒就要一个跟头栽崔呦鸣怀里。

“不难猜吧,自行车。”

猜到了,崔呦鸣又问:“后座能载人吗?”

“没载过人呢,不知道会不会,要不你骑车我坐后座吧,”沈鹤鸣一个跨步跳到崔呦鸣的同一个台阶。

崔呦鸣:“……”

崔呦鸣和周秋红打了招呼,说是和同学一起回家。

学校离裕隆小区不远,周秋红还想和老师聊聊天,便随意点头答应了。

屋外挂着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挥洒,刚刚下过一场小雨,一片清新。

沈鹤鸣作业没拿,崔呦鸣上楼给他拿作业。

“等着,我把车开过来,”沈鹤鸣分别时说。

崔呦鸣:“……”

说的还怪真的。

天有些小雨,好在不大,崔呦鸣没有带伞。

今天语文没书面作业,其他每门一张卷子。

教室里有三分之一的人,正开着灯安静地晚自习。

由于崔呦鸣的位置在最后,她基本都是走后门。

崔呦鸣推开前门的时候,几个心不在焉的同学握着笔看了过来。

崔呦鸣尽量降低存在感,走上讲台。

隐隐感觉背后的目光更多了。

桌子上是写了一半的数学卷子,另外几张也对折就放在桌上。

崔呦鸣将这些卷子叠在一起,全部塞进沈鹤鸣的空书包,快步走出教室。

背后的目光这才消失。

沈鹤鸣撑着自行车等在楼道外,江南这地方总是下雨,此刻也在。

雨又细又密,不会打湿衣服,反而像是在挠痒痒。

崔呦鸣拿着两个书包,坐上了沈鹤鸣的后座。

“坐稳了啊,”沈鹤鸣往前一蹬。

灵活的车把手像蛇一样摇摆,自行车歪歪扭扭向前骑去。

“唉唉唉,我脚都着地了,”崔呦鸣说,车子歪的太厉害,崔呦鸣不得不也帮着控制平衡。

沈鹤鸣说自己不怎么会载人,不是假话。

“不要怕,不要怕,我来稳住重心,”沈鹤鸣加快了蹬脚的频率,车子速度提升后,确实没有之前摇晃得厉害了。

“你那个位置,坐着和处刑似的,”崔呦鸣说,“你为什么坐讲台上?”

崔呦鸣和沈鹤鸣贴得很近,只要再往前靠近一点点就要贴上沈鹤鸣的后背。

“这么嘛,”沈鹤鸣故作神秘,前面是一条减速带,自行车驶过时不可避免地上下小跳。

崔呦鸣下意识便抓住了沈鹤鸣的衣摆,衣服被崔呦鸣抓得向下挪动几分,衣领偏往右侧,肩膀上的布料一下子绷紧。明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却能清晰感知背后人的所有动作。

“为什么呢?”崔呦鸣又问。

“这是我和老师要的奖励,”沈鹤鸣说。

奖励?

好奇怪的要求。

针尖似的小雨好像天然的加湿器,将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的,除了眼前的人,其他好像都看不清。

崔呦鸣忽然想起什么,她问道:“你也去裕隆苑吗?”

这些天,隔壁屋子从没有人住。

“不行吗,那房子又没卖掉,今天突然想去那儿了,”沈鹤鸣思索片刻,继续说,“就,怀念一下童年。”

崔呦鸣知道这只是沈鹤鸣找的借口,不再多问。人家愿意多陪会儿自己,是在做善事。

如今,她身后空无一人,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也好。

自行车进小区时,门口年迈的大爷还嘱咐着,慢些骑,雨天路滑别摔着了。

和很多年前一样。

沈鹤鸣将自行车停在楼道下边。

崔呦鸣不放心地问:“这楼梯口也没有锁,会不会有人偷走?”

沈鹤鸣:“有道理,那我们把它扛上去、锁屋里吧。”

崔呦鸣:“……”

算了。

沈鹤鸣从书包里翻出老房子的钥匙,将门打开。

屋内的家具都铺着防灰尘布,阳台的窗帘拉着,一片漆黑。

沈鹤鸣打开电闸,屋内的灯悉数打开。

屋内地板上铺着厚厚一层灰,而从房门到阳台的路线上有一列明显的脚印。

崔呦鸣拍了拍沈鹤鸣的肩,惊讶地说:“你家好像遭贼了,看着痕迹你,就是这两周吧。”

“没有,那是我爸,”沈鹤鸣翻着书包低着头,解释道,“他没事就喜欢来这儿的阳台抽烟。”

听到沈鹤鸣谈起自己父母,崔呦鸣便顺势问道:“周阿姨和沈叔叔呢?”

“他们啊,出差去了,很忙,都一个月没回来了,”沈鹤鸣说着说着自己察觉不对,翻书包的手顿住。

不好,说漏嘴了。

“怎么了?”崔呦鸣没有细想。

“你没有帮我拿笔,”沈鹤鸣把空空的书包倒过来,抖了一抖。

书包里只有薄薄的几张卷子。

“啊,抱歉,”崔呦鸣把自己拔开笔帽的中性笔放在了沈鹤鸣的试卷边。

“写吧,九点了,再不写,今天就不用睡了,”崔呦鸣看了一眼时间。

沈鹤鸣点点头,不再多说。

他们拉开了阳台上的窗帘,皎洁的月光温暖如昼,即使在黑夜,也充盈心田。

打开的窗户里隐约传来崔豪在屋内打电话处理工作事项的声音。

屋子封尘太久,他们将所有门窗都打开,徐徐微风吹拂,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雨滴坠落在窗台。

他们伏案埋头,面前是难懂的数学题和神奇的地理。

崔呦鸣英语卷子做的奇快,不消半小时便做完了全部,接着继续做数学。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不说话。

沈鹤鸣没有问崔呦鸣怎么不回隔壁,崔呦鸣也没有深究沈鹤鸣今晚住哪。

人都是贪心,任由事情按照自己期望的路径发展是如此顺其自然。

崔呦鸣做数学依旧吃力,好几道题目压轴题没有思路。

崔呦鸣看见对面的沈鹤鸣欲言又止,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我们写完所有作业,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你教我一遍吧。”

沈鹤鸣点头答应,手上写着物理作业,却把数学卷子垫在下面,瞄几眼那几道崔呦鸣不会的题,暗暗再理一遍思路。

他们听到了隔壁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传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沈鹤鸣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倦。

沈鹤鸣放下起身,洗了个杯子,烧了点热水,泡了一杯咖啡。

“嗯?”崔呦鸣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你一般都这个点喝咖啡的吗?”

“嗯,助眠,”沈鹤鸣抿了一口,“你要吗,可是这儿没有牛奶,有点苦。”

崔呦鸣摇摇头。

离高三生睡觉的时间点还早,她没有喝咖啡的习惯。

而且,似乎是体质问题,她喝咖啡一点儿都不提神。

写完了所有作业,终于有空去看那几道难题。

崔呦鸣怕耽误时间久,便先自己拿着沈鹤鸣的卷子,看上面的做题过程。

她一下子就发现,自己比沈鹤鸣少圈了一个关键词。

沈鹤鸣说,这是一道套路题,思路很固化。

“就算表面包装地再好,背后也就只有那几个简单的公式推导,属于简单题。”

沈鹤鸣云淡风轻地说。

崔呦鸣这下信了,这真是一个学霸。

完成全部作业,崔呦鸣问道:“你回家吗?”

据沈鹤鸣所言,他爸妈已经把他放养一个月了,他每天早上都吃小区门口的烂菜叶包子,都怕把脑子吃坏了。

“回吧,新房子不远,你也早点休息,”沈鹤鸣收拾东西。

崔呦鸣出门进了对面屋。

十一点半了,崔恩霜依旧在眉飞色舞地和崔豪说自己表演中的趣事。

“老师夸我长得漂亮,不当艺术生可惜了。”

“我高考完就去学钢琴,爸爸你可要找最好的老师来教我。”

崔豪高兴地说好。

崔呦鸣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便进了自己房间,开始自学。

沈鹤鸣在隔壁待了挺久。

他在柜子里翻到了一个没打开过的野营帐篷和一个睡袋,看着空旷的客厅,他陷入了纠结。

最后,他觉得这个行为实在变态,终于将东西都归回原位。

他抿下最后一口咖啡,喉间发苦,头脑变得异常清醒,能再刷三百题。

他拿起桌上的钥匙,拎着书包出了门。

明天再来,带一床被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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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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