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呦鸣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待过了,教室里总数人来人往,叔叔家也吵闹,就算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隔音效果也不好。
一墙之隔的崔恩霜总是在大声撒娇。
屋外的柳树落了些叶子,有些光秃。
沈鹤鸣点了两份皮蛋瘦肉粥,还有几份小菜。
“你从哪点的外卖?”崔呦鸣忍不住问道。
“反正不是翻墙出去的,”沈鹤鸣边吃边说。
那三米高的墙亏她能想出来要翻过去,也是天赋异禀。
“你带手机了?”崔呦鸣猜测。
他们面对面坐着,面前是一张窄窄的办公桌,桌上有些掉漆,一碰便嘎吱作响。
“才没有,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沈鹤鸣说。
胡说八道,手机就在他左边的裤兜里呢。
“那你怎么点的?”崔呦鸣追问。
“小卖部里有公共电话亭,能去那儿打电话。”
“你今天上午没离开过教室啊?”崔呦鸣提出质疑。
沈鹤鸣抬头,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乐开了花。
“啊,你竟然监视我,”他装模作样害怕地抱紧自己,向后仰去,眼角含笑,一看便不怀好意。
崔呦鸣放下筷子,也不抬头,就半遮半掩地说:“谁叫你坐讲台上,太显眼,下面的所有人都在监视你。”
她说完抬头,正好对上了沈鹤鸣复杂笑容的眼眸。
她心跳做乱,抬脚轻踹了对面那人的椅子腿,“吱嘎”一声轻响萦绕耳际。
啊,原来所有人都在看他呀。
“那还怪不好意思的,”沈鹤鸣依旧笑着,挪了下被一脚踹歪的椅子。
劲儿挺大。
沈鹤鸣依旧记得,小时和崔呦鸣一起帮隔壁爷爷摘西瓜。
西瓜比他们的头都大,他们摘一个,抱一个,摔一个……
最后两人拖着四五个带着裂缝的西瓜回家。
两边的房门同时打开,站着两个浑身沾着西瓜汁的小孩。
接着,是来自四个大人的爆笑。
他记事早,对那些丢脸的事记得一个比一个清晰。
秋日正午的阳光也不刺眼,两人走出实验楼,将垃圾丢在垃圾桶。
“这真是个好地方,”崔呦鸣感叹。
“平时这儿不锁,随时可以来,但注意安全。”
沈鹤鸣过了几秒才补充最后一句。
这块实验楼地处偏僻,通临中学虽说是老牌名校,但学校里的混混还是有几个的。
混混专爱在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打架斗殴。
崔呦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二人走出实验楼之后,一楼安静吃饭的那几个同学对上了颜色,忽的活跃起来。
“那不是新转来的美女吗?怎么和沈鹤鸣在一块儿?”
“咦,我听说她和秦源池在一起了。”
“我明明听说她和那个混混刘肖宇在一起了。”
“我靠,脚踏三条船啊,刺激,玩的花。”
……
-
月考前的音乐会如期举办,在某个周三的傍晚。
所以学生自愿参加,当然作业是不可能减少的,想去就把作业带回家熬夜做。
崔呦鸣没什么兴趣,但温鹿强烈邀请,便也跟着去了。
好些人带着试卷和书本一块儿凑热闹。
月考就在三日之后,最近老师们讲课都显得有些神神秘秘,生怕暴露考点。
陈玉还特别和崔呦鸣说,通临六中的月考总是出得死难,高考的难度不会有月考那么大,让她放轻松。
崔呦鸣听到这话,反倒是变得焦虑了。
音乐会在学校的大礼堂,前排几个人是参演人员,正在化妆。
意外的,崔呦鸣在这里看到了周秋红。
她拿着一个小化妆包,忙前忙后。
崔呦鸣环顾四周,没看见崔恩霜的身影。
这几天被迫隔墙听耳,没听见崔恩霜嚷嚷自己参加音乐会了。
见到了亲戚总得打个招呼,崔呦鸣走上前去。
“周伯母。”
周秋红意外地看着崔呦鸣,反应过来后,立马挂上笑脸。
“呦鸣,你怎么在这儿。”
恰巧这时,崔恩霜穿着娇嫩的公主裙,小步跑过来。
“妈妈,妈妈,我的眼妆被我揉花了,你帮我补一下。”
“来了来了 ,”周秋红提着化妆包过去。
崔呦鸣和温鹿往后走,坐在了后排。
旁边坐着的是一群高一高二,他们和高三的相比闲很多。
温鹿问道:“刚刚那个是?”
崔呦鸣答:“我伯母,我暂住在他们家。”
温鹿没有再问,只点点头。
倒是一旁的几个小学妹好奇地转头,悄悄转着眼珠子偷瞄崔呦鸣。
这个阶梯教室的座位挨得紧,即使他们已经刻意压低了些声音,依旧听得清晰。
“她就是那个高三新转来的女生呀,确实漂亮。”
“可不嘛,听说脚踏三条船,”前排的女生比了个三的手势,旁边的人都惊恐又佩服地瞪大了双眼,有一个还竖起了大拇指。
崔呦鸣:“……”
不是,我的风评这么差的吗。
“她是崔恩霜的表姐吧,听恩霜说她姐姐吃她家的,用她家的,跟寄生虫似的。”
我明明是她堂姐,而且刘芷雅每个月都会打生活费和寄养费。
“不过听说她之前是个千金大小姐,过了十几年好日子也比我们普通人好太多了,”一个女生感慨,“那个女生第一天转学来的时候,还是崔恩霜告诉我们她转来的原因的呢。”
崔呦鸣停笔,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前面的人一眼。
一个好像知道很多内情的女生笑了笑,说:“肤浅,她们家就是个暴发户,没什么底蕴,有钱又有什么了不起。”
其他人似乎没有这么高不可测的精神境界,疑惑地看向她。
那个女生继续说:“要我说,崔恩霜的生活才是最值得羡慕的,”她忽的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知道吗,恩霜家住在裕隆苑。”
其他人还是不理解,住这个小区咋了,这不就是个老小区吗?
那个女生解释道:“那个小区,从前是机关单位的分房,里头住的全是大领导,你们不能这么没有远见啊。”
其他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像是有钱不如有权的意思,而住在那个小区就意味着崔恩霜家有权。
崔呦鸣迷惑地看着手中的卷子,一道题目都没看进去,耳边都是前面小学妹们的窃窃私语。
小孩子都这么喜欢用精神胜利法打扮自己的吗。
从前机关单位分房的地方确实也叫裕隆苑,但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那些房子几十前就被拆除,重建了新的裕隆苑小区,所有住户基本都换了一遍又一遍。
她无语地笑笑,音乐会还没有开始,便继续写晚上的作业。
身旁传来一阵更猖狂的笑声,引得前面做贼心虚的小学妹们全噤声了。
崔呦鸣一转头,便看见沈鹤鸣大摇大摆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撑着旁边的扶手,吊儿郎当。
“你怎么来了?”崔呦鸣问。
“权贵家少爷来听个音乐会,很符合人设吧,”沈鹤鸣调笑。
他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和崔呦鸣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若是住在裕隆代表着权贵,他家在裕隆有两套,一套从前自家住,一套从前外婆家住,就意味着双倍的权、泼天的贵。
但实际上,他家就是个破烂暴发户,和崔呦鸣家一样,没有权,但很贵。
“是是,大少爷您视察民情、关怀同学辛苦了,”崔呦鸣挖苦他。
头顶的灯忽然按下,拎着裙摆的主持人款款走向舞台中央。
光线暗下,看不清试卷上的字了,崔呦鸣把卷子收起来,抬头看表演。
崔呦鸣原以为崔恩霜是主持人,但站在舞台上的是另一个女生。
奇怪,没听说过崔恩霜会什么乐器啊。
舒缓的大提琴独奏缓缓响起,崔呦鸣瞥见旁边沈鹤鸣的手指正在跟着旋律打拍子。
“你会大提琴?”崔呦鸣问。
“嗯。”
“你怎么不上去表演?”崔呦鸣没动多少脑子便问道。
沈鹤鸣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够与人快速拉近距离。
沈鹤鸣好笑地看向崔呦鸣,疑惑道:“你不去,为啥我要去?”
也是,少爷的金尊玉体可不能被舞台上的鼓风机吹感冒喽。
崔呦鸣不理他了,闭眼听曲。
再接下来是一场钢琴独奏,崔恩霜拖着漂亮的公主裙和另一个女孩一起款款上前,坐在了钢琴前。
疑惑之前从未听说过崔恩霜会弹钢琴。
悠扬的的钢琴声响起,是另一个女孩在弹奏,直至最后一个尾音回荡在大厅,台下传来轰鸣的掌声,崔恩霜都没有弹。
她的工作就是,安静地坐着,翻了两页谱子。
……
两个姑娘起身谢幕离场。
崔呦鸣看见周秋红立马起身跑了过去,洋溢着笑脸,去陪自己的女儿。
头顶的灯光重新打开,最后是交响队的合奏。
底下的听众重新拿出卷子,三心二意地欣赏艺术,陶冶情操。
沈鹤鸣竟然没拿什么东西,就这么无聊地撑着下巴坐着。
时而凑过去,看几眼崔呦鸣的卷子。
一如既往,像个监工。
“你作业写完了?”崔呦鸣问,怎么这么闲,不像高三的。
“没啊,”沈鹤鸣坦诚,“本来不准备来的,路过阶梯教室看到你在,就待一会会儿。”
原本打算去教室拿了书再过来,又害怕她身边的位置被别人坐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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