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穿越回环

回到家以后,何薇把钟锐衣服从袋子里全翻了出来,说是从医院回来以后要大洗。钟锐一件一件的掏着衣服口袋,确认没落什么东西在里面。洗衣机转起来闹哄哄的,钟锐坐在床上,一边神游,一边整理着外套。

在葬礼上穿的那件风衣口袋里,她掏出了那个刻着自己名字的旧印章。

上一次的时空里,周斯予用扣掉“锐”留下“钟”字的方式,将凶手是钟志恒的讯息传达出来,这一次印章被他握在手心里,却毫发无损,也许正是说明了,钟志恒并不是这个时空里杀死周斯予的人。

这个猜测,在钟锐的心里慢慢被强化着,同时,另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这一次的时空中,何菁亲口承认,自己为了摆脱钟志恒,让周斯予去汉水花园。知道钟志恒与何菁关系的人不多,那知道周斯予那个时候会在汉水花园的就更少了,钟锐现在所了解的,除了钟志恒,就只有何菁母女。

不过,她们并没有杀害周斯予的理由。

钟锐手里握着印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睡了过去。

醒来在2015年冬天,周斯予来帮她搬家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她回来过,连对话都是那么熟悉。

“我的钱不也是你的钱,你有什么好羡慕的?倒是我挺羡慕你的。”

钟锐看他一脸坏笑:“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个好男朋友.......”

钟锐来不及难过感伤,她扳过周斯予的肩膀,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此时的周斯予不知是被自己吓得还是怎么,突然瞳孔放大,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然而钟锐顾不上那么多,她语气急切,语速飞快的说:“周斯予,2021年11月8号,别去汉水花园!你会被杀!

何媛媛是你小姨跟我后爸的孩子,记住了,你小姨在任何时候,因为任何原因让你去找钟志恒,你都不能去,报警也好,把事情公之于众也好,总之不能单独去见他。我不会原谅他们,你也不可以帮他们,听到了没有?”

然而,听到这一切的周斯予好像一点也不吃惊,他就那么呆呆的盯着钟锐的脸,应和道:“嗯,小心,媛媛。”

见他一点也没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钟锐急了,手抓着他的领子:“何媛媛...何媛媛是钟志恒跟......”她说的太快,被口水呛了一下,于是咳个不停。

周斯予的手僵硬的伸过来,摩挲这她的背,一边敷衍的应和:“小心....”

钟锐无奈,急的都想扇他巴掌:“小心什么小心!我在告诉你重要的事你听到没有”

“小心......”

钟锐急得站起来,却忽然像踩空了一脚一样,身体猛然坠落。眼前的周斯予像个瓷瓶一样,浑身开始布满裂纹,而后在眼前生生破为碎片,她急着伸手去抓,可周遭的环境也像被打破的玻璃窗一样,轰然碎裂,让她置身于一片黑暗空虚之中。

“周斯予?”钟锐在一片混沌里,试探的喊出他的名字,随后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看轮廓像周斯予,那个人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停在她跟前。

周斯予穿着那件被杀时穿的格子衬衫和羽绒服,头发乱乱的,胸前还有血迹。

“是谁杀了你?”钟锐焦急的问道,声音颤抖,温热的眼泪随即滚落:“周斯予,告诉我,是谁杀了你?”

眼前的周斯予不说话,他双眼通红的望着钟锐,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告诉我......”钟锐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生怕一松手他就又不见了,她带着哭腔小声的恳求着,急切的想知道那个伤害他的人到底是谁。

眼泪从温热变成了冰凉,钟锐被一阵焦急的呼唤声叫醒,是何薇。

“梦见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何薇一边帮钟锐往床中间挪动,一边帮她脱掉鞋子。

钟锐勉强睁开眼,张张嘴想对何薇说话,却忽然感觉头脑一阵剧痛加眩晕,不知是不是孕期反应,接下来就是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她还能听到何薇和周乘在耳边紧张的喊她的名字,可就是无法回应,像是被一个厚重的玻璃罩子,隔在了现实世界之外。

“钟锐,生日快乐!早餐没吃呢吧,送你一个牛角包!”

“喜欢这个发夹吗,我觉得很适合你”

“钟锐,这个意面挺好吃的,你常常”

“这个项链是我专门给你挑的,你以后可一定得天天戴着”

“鸡翅包饭要慢慢吃,细细的嚼,别噎着了。”

“钟锐,虽然感觉最近几年我们天天在一起,关系更像是亲人了,但说起来怪难为情的,每每想起你时,还是会心跳加速,我希望能永远跟你在一起,做你的丈夫,你愿意跟我共度一生吗?”

幻境里是一幕幕的往事,钟锐感觉那些回忆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回忆里,只有周斯予的脸鲜明如新,而其他的东西,包括她自己都是灰蒙蒙的。这样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钟锐——”

那呼唤空灵遥远,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她却分明感觉,发出声音的人近在咫尺。

可是她无论怎么回头,都找不到发出声音的人。

忽然,眼前的画面中,周斯予的笑脸忽然冷下去,他不再是那个清隽阳光的少年,殷红的双眼,满身血污,脸颊消瘦得皮肉紧贴颧骨,眼睛也凹陷了下去,不夸张的说,此刻钟锐眼中的他,就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僵尸。

“钟锐,你救不了我,继续下去的话你自己也会死。”

钟锐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你是谁?你不是周斯予!”

那个像他但又不像的“僵尸”狰狞的望着她,发出来的声音形同鬼魅,钟锐很想靠近他,可他的气势却让她望而却步了。

“你已经动了留在过去的念头,所以穿越回环开启了,不赶紧醒过来,你的意识就会永远在回忆里穿梭......”

这句不是周斯予说的,声音来源更像是综艺游戏里的天音。

钟锐紧张的揪起了自己的衣襟,看到要回头远走的周斯予,她焦急的上前想要拉住他,可刚刚走过去两步,就被一阵巨大的冲击力挡了回来,钟锐在空虚中绝望哭嚎,但周斯予不为所动,他转过身去,背影开始慢慢模糊,最后只剩一句话飘在空中:

“回去吧,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孩子?!

钟锐猛然吸了一口气,睁大双眼,看到了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虽然自己感觉昏迷了只有片刻,但是护士告诉她,她已经睡了整整十八天。

“你父母急坏了,天天在这守着你。”

护士话音刚落,何薇就推门进来了,看到钟锐睁眼,阴沉的脸色的突然明朗:“锐锐,你可醒了。”

对于钟锐忽然长时间昏迷的症状,医学上没能给出好的解释,她的身体除了一些轻微的营养不良外,并没有其他异常,只能暂时推断是之前头部受伤的后遗症。但医生告诉钟锐,这次昏迷对孩子的影响不小,如果还不小心的话,她很可能留不住这个孩子。

钟锐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虽然现在还看不出,可那里确实有一条小生命,还是她跟周斯予的爱情结晶。梦里周斯予狰狞的样子还在眼前,他的话言犹在耳,可是钟锐很想问问他,如果换个角色,让周斯予站在她的位置上做选择,他会不会放弃。

没有人告诉她,亲手放弃拯救爱人的机会之后,余生要如何说服自己不要后悔。

第二天,一身警服的兰晨到了医院:“钟锐,听说你醒了,我出警刚好路过医院,来看看你。”

钟锐倚在床上,面无表情的回答:“谢谢兰警官关心。”

兰晨进病房时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钟锐定睛一看,竟然是何媛媛。

“表嫂,兰警官是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怎么这个态度?”何媛媛瞪了钟锐一眼,把果篮和一束花放到了床头的桌子上。

“对不起啊,我孕中急躁。”面对何媛媛,钟锐的态度更敷衍,满是不耐烦。

兰晨站在离病床两米远的地方,手捧着自己的帽子,他看了一眼满脸不服的何媛媛,开口说:“你先去帮师母拿药吧,我有些事要单独跟钟锐说。”

何媛媛显然不愿意,但她似乎很惧怕兰晨,甩了甩围巾,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的离开了病房。

“你是不是碰到了穿越回环?”兰晨直接道。

钟锐动作一滞:“你也经历过?”

“18年夏天,我也莫名其妙了昏迷了半个月,那是因为我也被困在了回忆里。”他顿了顿:“梦里,有没有见到周斯予?”

钟锐诧异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兰晨描述了自己的回环经历,出了面对的人不同之外,与钟锐的环境经历如出一辙,甚至连那个天音,也是一模一样。

“我最后一次劝你,你真的什么都做不了的,继续下去你也改变不了周斯予的命运,反而还会害了你自己,想想你的父母,他们生下你不是让你为了别人......”

“可是穿越没有结束,我就还有机会吧。”钟锐强行打断他的劝说:“况且周斯予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不是别人。”

即便是碰了那么多次南墙,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钟锐还是拒绝理智思考。她一直迷信着,只要自己还能回到过去,就是上天还在给机会,之所以没能成功,只是她还没找到可以拯救周斯予的关键时间点。

兰晨见她执迷不悟,终于忍无可忍,他到病床边抓住钟锐的双肩,逼她直视自己,怒道:“你还不明白吗?穿越到回忆里,是因为我们对离世的亲人心存执念,只要你一直不放下,穿越就永远不会结束!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什么命运!”

“你自己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凭什么管我?”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是不想看你瞎折腾,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多谢你的关心,但我不能眼看着他......”

"你在回环中没有见到他吗?

钟锐被他一问,回想起了梦中的周斯予。周斯予向来温柔,就算是他变成鬼,也不会忍心吓到钟锐。他用那副模样来见她,又提起孩子,是不是就是想要推开她?

“在这件事上,周斯予应该比你更有发言权吧。”

钟锐仰着脸望着兰晨,争执中一滴眼泪划过她的眼角,落在了耳后。

“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兰晨放开手后退了两步,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我就知道,你是个不把南墙撞踏不死心的人,随便你吧。”

正如他所言,钟锐是个固执的人,她认定的事情,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可是在这件事上,她已经有所动摇了。

如果是她自己,那么不论是刀山火海,她都不会放弃,可是她现在还有孩子,而且理智的想一想,倘若像兰晨所言的,挽回了自己想救的人,却害得无辜的人遭遇不幸,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那就把这个选择题,留给周斯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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