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泽顺着上辈子的记忆，来到孤儿院里许默然的房间，这里原本是一间没用且很小的储物间，后来许默然被人排挤，院长便安排人将单人床挪到这里，变成了许默然的单间，只不过后来为了留住这个冬冷夏热的房间，他也吃了不少苦。

乔泽将人扔到床上，想了想，又跑出去买药，回来时，床上的小孩眼皮动了动。

许默然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小心，想装睡到对方离开，却还是被一旁守着的乔泽发现。

“醒了就别装睡。”乔泽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六岁的乔泽还没过变声期，声音有点淡淡的孩子气，说话语气平和，但许默然还是听出了一丝压迫感，像是久在上位的人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当然以许默然现在的文化水平，是形容不出来的，只是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即使被发现，但许默然还是装模作样的作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以此来维护自己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毕竟当着别人的面被打着实不是光彩的事。

“你谁啊？”许默然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声张虚实，恶狠狠地说道。

“见义勇为的好人。”

“这是什么品种的煞笔？”许默然内心嘀咕着，手不自觉地挠了挠耳朵，还没琢磨出名堂，心绪就被打断。

乔泽看着他挠耳朵，就知道他肯定在心里诽谤自己，无奈道：“快起来涂药，涂完我就走，自己涂还是我帮你？”说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刚买的药膏。

许默然身上挂彩的地方很多，被打得鼻青脸肿，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我自己来。”许默然抱着被子，往前挪了挪屁股接过药膏，自己一个人囫囵吐枣似得涂药，主打一个敷衍了事的态度，同时用“你怎么还不走”的眼神看着乔泽。

乔泽其实能看出他的窘迫，总算准备回去。

“走了 。”乔泽勾起捡来的木棍向外扔去，同时往外走，这时后面忽然传来声微乎其微的“谢谢。”

乔泽在逗小孩玩与做个人之间选择了后者，毕竟来日方长，不是吗？他嘴角微微上扬，大步离开孤儿院。

刚一只脚踏入客厅时，唐文青一把抱住乔泽，嘴上道：“你去哪了？怎么回来这么晚？”声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被抱住的瞬间，乔泽浑身僵硬，他非常不习惯与人接触。

乔泽不着痕迹地退出唐文青的怀抱，面不改色的撒谎道：“一个朋友生病了，去给他送作业。”

唐文青看着乔泽，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放弃了，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说法，让他去洗手准备吃饭。

第二天乔泽卡着点到教室，在门口被撞了个满怀，低头看去，嚯，是许默然。

乔泽对小时候的记忆不多，完全忘了自己上的也是小太阳幼儿园，看到许默然时，有点震惊，但不多，很快便恢复正常。

许默然看到乔泽出现在自己班门口，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自己的同学，他平时只关心如何打架才能赢，到现在全班同学的脸他都没记住，不过这也不重要。

许默然率先沉默着走进教室，以他这点核桃大的脑袋瓜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被叫住：“昨天帮你这么多，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许默然下意识的想反驳，忽然想起自己那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猜测到对方可能没听见。

说这个可就为难许默然了，毕竟从记事起，碗里的饭经常被人抢走，挨打，被骂，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不陌生，但得到帮助对人说谢谢的情况基本上没有。

所以他小声的蠕动嘴唇道：“谢谢。”

远远地看到老师快过来，以及面前的小孩耳朵通红，终于决定放弃逗小孩。

“嗯，我接受了。”乔泽点点头，回到座位上。

午休时，乔泽趴在桌子上百无聊懒的把玩着刚发下来的巧克力味牛奶，同桌是个脸上长满麻子的男孩，叫孙李，下课铃声刚打响，就像花果山的猴出世一样窜出教室。

找了一群小伙伴在地上画方格，蹦蹦跳跳的，临走前问乔泽去不去，乔泽果断的拒绝，毕竟让他和这群小孩玩煞笔游戏，还不如让他去修仙界开拖拉机。

忽然，一个拿着牛奶的干瘦的手出现在乔泽视野里，他抬眼望去，发现许默然站在自己桌前。

许默然看着面前的乔泽从桌子上起来，干巴巴地说道：“给你。”还把牛奶放到乔泽手里，生怕对方拒绝。

看到许默然眼里的不舍与纠结，乔泽微微勾起嘴角，毕竟在他记忆里，自己小时候很爱喝牛奶，毕竟牛奶对他来说，是唯一一个不会被抢走的东西。

但同样，乔泽也清楚自己小时候的性格，脆弱又敏感，绝不会欠别人一点人情，哪怕对方是自愿的。

所以即使看出了对方的不舍，乔泽还是收下了牛奶。

“怎么不去玩？”乔泽下意识地问道。

许默然皱了皱眉，一副“你话怎么这么密”的眼神看着他，“不想去。”说完，高冷地回到座位，留给乔泽一个决绝的背影。

是不想去还是不能去？乔泽心想，轻轻啧了一声，没想到两人最后还是产生了交集。

下午数学课老师让学生们做张试卷，看着试卷上和一加一水平差不了多少的题目，乔泽乐开了花，上辈子他十四岁就辍学打工，谁见到都要送一句文盲，从未体验过当学霸的感觉，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制霸幼儿园，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不是问题。

两天后的数学课，老师将批改后的卷子发下来，不出意外，乔泽考了一百分，而许默然考了二十三分，喜提班级倒数第一。

得知这个结果时，乔泽被吓一跳，他知道自己笨，可没想到这么笨，这样下去升不了小学怎么办？

这边乔泽急得上火，另一边许默然又一次被叫到办公室，他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因为学费一直没交齐，每次到办公室，与他而言都是一场酷刑，像用把钝刀研磨着他岌岌可危的自尊。

然而，这一次居然是升学问题，老师语重心长的对许默然说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条件比不上其他同学，但基本的东西还是要懂一点。”

老师翻看了许默然的试卷，只有选择题得了分，其余要不是没写，要不就是鬼画符，什么都看不懂。

老师合理怀疑这小孩上课压根没听过课，虽然幼儿园是个整体而言比较轻松的地方，但多少还是要学点的。

“知道了。”许默然小声地应了句，低着头离开办公室，临走前，听到了老师的叹气声，脚步一顿，接着往前走。

回去时，恰好看到乔泽往外走，只是他现在心情不好，实在不想搭理对方。

第二天一早，乔泽还未走到教室，就看到门口围了很多人，叽叽喳喳的像鸟叫。

本着不想挤人堆里的想法，他果断的拐了个弯，往一旁滑梯处走去。

路过窗户时，忽然发现许默然被围在中心和人干架。

乔泽忽然感到一阵头疼，TM的，就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不是善茬。

最后还是拼了老命挤进教室，来到许默然旁边将人拉开。

由于乔泽年龄还小，只能用两手圈着许默然的腰，用劲地将人向后拉，许默然张牙舞爪的在空中挥舞着两条胳膊，试图挣脱禁锢。

奈何乔泽用了十成的力拉着他，不让他乱动，许默然气急败坏之下，扭过头对着乔泽的胳膊狠狠咬下去。

那一瞬间，乔泽疼得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好脾气的拍了拍许默然的背以示安慰。

没过多长时间，老师就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都在干什么？想叫家长吗？”老师暴躁的声音很快响起。

那个瘦小的小孩率先告状，“老师，许默然打人。”说完，一副理直气壮地看着许默然。

乔泽刚进来时，就发现这人是那天晚上围殴许默然的人之一，叫李光和。

老师看了眼许默然，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那是因为他该打。”许默然像发疯的野狗，下一秒就要跳起来咬人，说话语气恶狠狠的，任谁听了都会不开心。

果不其然，老师脸瞬间黑了下来，道：“行，既然不肯好好解释，不如将课本上的题目抄十遍，好好长长记性，反正你也没有家长。”

话音刚落，李光和瞬间朝着许默然吐了吐舌头，用口型说了句：“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乔泽明显感受到许默然的失控，差点没拉住人。

“老师，你不问问许默然为什么要和李光和这位品行良好的同学打架吗？”乔泽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原本嗡嗡作响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老师看到开口的是乔泽，沉默了一下，道：“许默然每天身体上都有新伤口，每天都在外面和人打架，而李光和只是个专心学习的好孩子，这有什么可问的？”可能顾及到乔泽的父母健在，加上他数学刚得满分，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这件事就是许默然做得不对。”

“所以你就凭借这个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乔泽油盐不进，完全将老师的话当放屁。

被围在怀里的许默然听到他的话，渐渐停下来挣扎，“是李光和先将我写完的作业撕了。”而且那个作业本是他最后一个了，坏了就没有了，许默然在心里默默想着，并没有将后半句说出口。

“我那是不小心的。”李光和在一旁纠正。

乔泽微微低头，眼睛看着许默然课桌旁边，众人顺着他的实现看去，那是一堆纸片，但看纸片破碎程度，完全排除不小心的可能性，只能是故意的。

明明只需要仔细看一眼就能水落石出的事情，有些人却不愿意去做。

老师看到纸片后，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

老师道：“李光和小朋友，给许默然同学道个歉，好吗？”

李光和瞬间大哭，不敢相信一直偏心自己的老师今天怎么会让自己给那个没爹娘的人道歉？

他看了眼面前面色阴沉的乔泽，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被打的经历，不情不愿的道了个歉，活像被人欺负的样子。

老师听到李光和道歉的声音，立刻说：“好了，这事解决好了，都回去上课，对了，许默然的位置调到乔泽旁边，让乔泽带带你。”随着人越来越多，老师迫不及待的回去，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

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光道歉有什么用？而且说到道歉，那老师是不是也该给许默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