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周遭同学直逼而来的灼灼视线,路翎难为情地轻咳一声。
犹豫一秒钟后,利索拿起试卷在眼前晃两下,宽大的纸页瞬间竖起来,遮挡住尤袤的脸时,他的视线严丝合缝地黏在题目上。
轻蹙眉目时,他好像在烦恼一道题该如何破解。
那些忌惮又畏缩的视线忽而转移,无影无踪了。转校生路翎刚来就大打一场,这一炮打响,直接轰动全校。
路翎现在是渊城一中响当当的名人,即使没见过他面貌的人,也能清晰地道出他的名字和事迹。
路翎舒口气,目光软趴趴地下垂,想不到尤袤这样举止轻浮没个正经的人,睡着时竟然判若两人,乖顺安静得可以,视线渐渐下移,他在某处顿了顿。
他新奇地发现,尤袤睡着时,他的一只手是放在喉结那儿的,五根细长的手指微微蜷曲,掌心笼罩住喉结。
路翎凝视他同桌的睡颜,眉梢轻挑,联想到尤袤的习性和怪异之处,他在内心不由自主地泛起嘀咕。
尤袤只穿黑色高领长袖,即使是夏天,他也会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尤其是脖颈,不露毫厘皮肤。
眼下他同桌如此机警又防备地按压喉结,难不成尤袤真正想遮掩的就是这里吗?
这个念头刚一在路翎的心头停留,就如烙印般再也无法轻易消除。
他滚了滚喉咙,眼下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对此感到好奇了,很好奇。
好奇到当下就心生邪念,迫不及待地想拨开守门将似的五指,悄然掀开尤袤脖颈处的这一圈黑色布料,好能顺利窥视到藏匿在布料下皮肤的全形全貌。
喉结处到底有怎样的玄妙?
路翎手心慢慢因紧张而沁出潮润的湿汗,他的喉间发涩,一手扶住竖起的试卷,一手蠢蠢欲动,开始别有心机地向上攀岩。
时间在此时慢如蜗牛,路翎目光一瞬不瞬粘在尤袤的脸上,生怕尤袤此时突兀地醒来抓包他。
很好,很安全,他同桌还在睡,呼吸清浅而温热,面容平静,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在即将触碰到尤袤的手指时,路翎指尖微颤,恍然一惊,急遽移开手臂,手指复归原位。
他皱了皱眉,觉得不妥,暗自在内心鞭笞自己。
自己干嘛要这么畏畏缩缩的?他几时需要这么狼狈而鬼祟了?
他多的是办法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他大可以在尤袤醒着的时候,不顾尤袤的意愿强硬地掀开衣领看,这绝对万无一失,毕竟尤袤又打不过他,他打架时已经放水了。
根本不必这般像个小人似的偷偷摸摸的,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不似他的做派和风格。
在内心无声哂笑片刻后,路翎打消偷看的念头。
刚压下心头浓烈的好奇心,窗外阵阵烈风吹来,尤袤的五指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已经发麻僵硬,不期然地滑动一下后就垂在一边,抵靠在路翎的膝盖,手指还是微蜷曲的姿态。
这阵妖风确实作恶多端,它顺着窗户扑打过来,很巧合地掀起尤袤的薄衣领,把这层黑色布料牵动翻开。
尤袤的喉结就这么毫无设防地出现在路翎眸光之下。
路翎看到,心中轰隆一声巨响,他目光闪烁,不太确定地伸出手准备完全掀开细看时。
尤袤立即醒了,他睁开眼,眼底清明澄澈,没有刚醒来时的怠倦,转动眼珠,目光警惕地刮着路翎,最后停留在路翎伸过来的指尖上。
冷声问:“你在干什么?”
路翎不急不缓地把手移开,在空中尴尬地打了一个弯,伸到尤袤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气定神闲地掀唇淡然说:“没干什么,准备把你叫醒而已。”
他把目光心虚地投掷在试卷上,没敢正眼看尤袤,跟他妈林菲撒谎时,都没有这么紧张与慌乱。
尤袤将信将疑地凝视他两秒,而后点点头,没说什么,他起身,随着他的动作,喉结又完完全全被黑衣遮掩,路翎再也瞧不见方才的景象。
把自己的凳子回归原位后,尤袤也把压在三八线的恐怖漫画顺走塞回桌兜里,他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暗想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舒服。
能不舒服吗?
他背后靠着的可是活生生,暖烘烘的人肉。
“不好意思,睡着了。”尤袤说,他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没看见压痕,瞬间咧嘴一笑,开始自恋地东照西照。
自己这张脸怎么就这么完美无缺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看怎么帅。
路翎无语地看他的臭美样,移开视线,他把竖起来的试卷摊平,掀开笔帽打开计时器,又投入到做题中。
还有一节课放学,他要把这套试卷写完,就剩单选题了,晚上回家再补那头疼的政史地。
手臂突然被旁边的人轻轻戳了戳,尤袤的声音鲁莽地砸过来,“同桌,问你个事。”
“问。”
路翎言简意赅,他没抬头,握着笔的指尖却在顷刻间紧了紧。内心开始忐忑,难不成尤袤知道自己偷看他的喉结了?现在来兴师问罪了么?
无声地滑了滑喉咙,路翎看着立体几何的题干,目不斜视,却一字都没看在眼里。
尤袤放下小镜子,表情凝重,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你是来这里参加变形记的吗?”
“不是。”
路翎立即摇摇头,矢口否认,松口气后他缓缓开口:“来考学的。”
这是实话。他确实是在万千个城市中,随意挑中了渊城,可以说是偶然间的缘分。
倘若他挑中的不是渊城,也会是别的什么A城B城C城......其实这是没差别的。
“啧啧,倒是稀奇,只听说过从这里跑出去的,还没听说过主动跑来这里的。”尤袤看他一眼,眸色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路翎抗下灼灼的视线,唇间微微上扬,内心有一丝奇妙的感觉。
他同桌这是对他感到好奇么?
之前不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连个名字都不想知道。
“怎么不在你那边上学?”尤袤继续问。
“家里出了点事。”路翎睁着眼说瞎话。
路氏集团一派向好,稳稳占领江城产业第一,常年居高不下,他来这里完全出于一种少年意气,像是私奔的人的一场逃离。
尤袤对路翎的好奇似乎也就止步于此了,他对别人没那么浓重的好奇和兴趣。
他同桌这样的公子哥八成是在原来的城市家道中落,欠了一屁股债,被催债的逼得急了,才无奈来到这么老破小的渊城。
独在异乡,还挺可怜。尤袤用沉痛怜惜的目光看他同桌一秒钟,下课铃打响,他移开视线也就抓起漫画走人了。
看着尤袤走远的背影,路翎这才把手从试卷上移开。
他怔怔看着上面的图画——特意挑的红色水笔画成的,他自己的杰作。
红色重叠而修长的线条渐渐勾勒出一只振翅翩跹的蝴蝶轮廓,灵动而梦幻,赤色的蝶羽大大敞开,似有包罗万象的气势。
赤蝶。
他在尤袤的喉结处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只灵动、正欲纷飞的蝴蝶。
也就是说,尤袤每次出声,喉结滚动间,这只赤蝶就会随之颤动,好像真的活过来一样,和尤袤同频而动。
尤袤一出口,哪怕只是一个简单再普通不过的音符,他喉间的线条就会张扬崩裂。
出口成蝶。
路翎的眸光忽闪一下,他皱紧眉,不禁暗想,在喉结处纹一个赤蝶纹身,不疼么?这处的肌肤多轻薄多敏感......
这么漂亮的艺术品,却被尤袤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从不露出分毫肌肤,从不让这么一只镶嵌于血肉骨髓里的赤蝶重见天日,到底是为什么...…
路翎托着腮静静陷入深思,关节骨在桌面有节奏地轻敲两下。
良久,他停下来,神色晦暗中却有一丝清明。
难不成也跟那个传闻中的何贤岷有关么。
尤袤:嘻嘻,你猜( ^_^)
保持不了日更了,[爆哭]明天有事了,不好意思[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蝴蝶君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