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吗。”

男人的声音含着雨丝钻入耳朵，几乎能直抵人心。

啊啊啊为什么要重复一遍！

不行不行，要冷静。

徐念眼睛微微睁大，心里土拨鼠尖叫不断，面上却还努力保持冷静，试图避开这个话题，“你唇语学得不好，认错了。”

“是吗？”

“是，肯定是你认错了，哈哈。”

陈余林垂下眼，“好吧，就当我认错。”

徐念见状松了口气，默默别开脸，却在下一刻被人轻轻捏住下颌转回来——

陈余林依旧是那副清冷自持神态，如果忽略那微红的脸颊的话。

“就算是我认错了，我也还是想说。”

徐念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又想扣手，不防一只手温柔而强势地挤进来，与她十指紧扣。

男人微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呼吸交错间，雨丝如线，织成薄薄一层雨帘，缠住二人。

徐念被缠得心颤，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莫名想到古代女子出嫁所戴凤冠垂在额前的流苏，掩在其后的精致眉眼若隐若现——

只要她轻轻一拂，就能……

“我喜欢你。”

美人自行拂开流苏，走下高台，向她诉说爱意。

徐念头晕目眩，几乎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幻听了。

不然，她怎么会听到，陈余林说喜欢她呢？

徐念：“你这是，告白？”

陈余林眼睛亮得吓人：“嗯。”

“可，可是我们……”这才重逢多久啊。

徐念没说完，就被指节抵住——

“我没要你的答案。”

像是积攒的勇气用光了般，男人也不敢看她，只一味地把视线投向别处，却不防将自己红得过分的耳朵暴露出来。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句话，而已。”

“……”徐念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突然鼻子一痒——赶紧偏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那什么，我们要不，先回去？”

她揉着鼻子，悄悄看他。

说要淋雨回家的人是她，最后要赶紧撑伞的人也是她。

真正回到家，洗好澡窝进被窝后，徐念还没彻底回过神来，越回忆越激动，整个人抱着被子缠啊缠，几乎扭成条蛆。

突然咚咚一声，房门被敲响。

床上的长条生物愣住，赶紧爬起来。

打开门一看，又是陈余林版暖心姜汤。

男人明显也洗了澡，平时往后梳的发丝此时松散地搭在额前，少了一分清冽，多了一分少年温和气息。

一串水珠顺着微湿的发尾，划过侧脸，最后没入胸膛，只留下令人遐想的水痕，在暖色护眼灯光的映照下若有似无。

“喝点姜汤，去去寒。”

喝喝喝，这姜汤，可真妙。

徐念被男色蛊惑，大干一碗，末了一抹嘴，一不留神话没经脑子就溜了出来：“你好像个贤妻良母哦。”

陈余林轻笑：“……那，谢谢夸奖？”

对视间有点微妙的尴尬，她咬下唇，沉吟道：“不然明天——”

“明天晚上我有点事，想回家一趟。”

两人的话音叠在一起，陈余林有点抱歉地看着她，“你刚刚说，明天？”

“……没什么，你有事就去忙你的就好。”

徐念微愣，原本雀跃的情绪渐渐回复平常，说失望倒也不至于，只摇摇头，想起什么又问：“可你不是白天在出差的城市，晚上在这吗？方便回你家吗？”

“等晚上变化之后，我从这边出发回去就好。”

也是，同一个城市，总好过出差到一半又赶回家。

徐念莫名想到，自家小熊玩偶和陈余林之间的这种联系，好像也还不错，至少回家还省了时间和车票。

挺好的，挺好的。

一定是这几天接触太频繁了，再加上刚才那场雨……才让她生出种整个世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错觉。

直到第二天上班，徐念还在为自己心底隐隐的失落而自我谴责。

和她搭班的小姑娘晚上有事，想求徐念帮她代班到晚上十点。

想到晚上家里也没人，她就应了下来。

可惜运气不太好，临近晚上十点，雨点越来越密集，甚至开始响起闷雷。

昨晚淋雨还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今天要是再来一次可就遭不住要去医院报道了。

徐念不禁有点愁，不知道回家的陈余林，有没有带伞呢。

不过，他七点回去，应该早就回到家和家里人在一块了吧。

她边摇着奶茶边思考没带伞的自己要怎么回去，突然眼前伸出一只手，两指轻碰打了个响指。

“？”徐念抬头，心头冒出的丝丝期待在看清来人面貌后骤然灭了。

是之前在一个科室实习过的同学，算是聊得不错的朋友。

男生半倚在台边，满脸惊讶：“你怎么在这？”

“如你所见，在这摇奶茶赚钱呢，”徐念以为他要点奶茶，“要点什么，赶紧的。”

"我不点。”

他笑了声，轻车熟路地绕进来，“我看看还有多少单，我帮你吧。”

“？诶你——”

徐念看他这熟练的样子，突然记起闺蜜提起过的那个老板儿子。

一问，果然。

感情还是熟人。

不得不说，有朋友一块工作就是不一样，聊着聊着就把单子全弄好了，也没空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眼看下班时间差不多了，而且因为下雨，也没什么客人。

徐念想借他的伞回去，但男生死活不肯，非说她自己回去不安全，要送她回去。

在店门口扯了几句，最后还是以徐念的胜利告终。

她正准备打开伞，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远处，身形高挑的男人撑伞伫立，视线投向这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身侧伞下还并肩站着一个身子婀娜的女子，似乎侧头与男人说了什么，男人收回视线，单手扶着女人的肩转身走了。

徐念动作猛然顿住。

大概没人会比她还要熟悉陈余林的背影了。

即使换了衣服，换了光线，她还是一眼认出来——

那就是他。

可是，他不是，有事回家了吗？

那个女人……是他传说中的前女友么？

她甚至还担心，今晚下雨他有没有带伞。

原来带了伞，原来佳人有约。

“徐念？”

司可伸手在她眼前来回晃了晃，“你怎么了？”

顺着她视线往那边一看，却只有漆黑一片，其他什么也没有。

徐念垂下眼，“没什么。”

“你真不用我送你回去？跟你说，我开车越来越熟练了，保证没有一点颠簸。”

“真不用，谢谢你。”

徐念笑得有点勉强，“我回去了，拜拜。”

说完就独自撑伞走入雨中。

微凉雨丝窜进伞下，将脸颊拍得冰凉一片。

和昨晚多么像，心绪却是天翻地覆。

回到家，徐念已经全然冷静下来，其实也没什么。

不就是扶了下肩吗？

不就是同撑一把伞吗？

她昨晚还……

昨晚啊昨晚。

他口中的喜欢到底是真是假。

试想如果是自己，要怎么样才会在和老同学仅仅相处几天的情况下，说出那句喜欢呢。

是冲动吧。

是和前女友赌气么。

那她算什么？

是看出来她喜欢他，所以可以肆意拿捏这一点，她的喜怒就无所谓吗？

徐念满怀恶意地猛砸被子，恨不得把被子当做那个戏耍她的人大卸八块，最后还是泄了气，蒙头睡下。

次日凌晨四点多。

她爬起来喝水，正寻思着要怎么样才能把自家玩偶和那个人的联系断开，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徐念的瞌睡虫一下子全飞了，站在原地没敢动。

咚咚咚——有人敲门。

不算很大声，像是怕惊扰人睡觉。

仰头喝了口水，她深吸口气走过去看猫眼。

是陈余林。

提到嗓子眼的心猛然落下，徐念抿住唇，想起雨夜那一幕，心脏慢慢拧成一团，挤出不为人知的酸涩。

到底还是开了门。

陈余林有些吃惊她还没睡，收回敲门的手，“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没事。”

徐念看着他身上和雨夜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装束，本就确定的事更是得了实锤。

多好笑。

人家轻轻巧巧一句话，叫得她辗转反侧，沾沾自喜。

要问吗？

可是她也没身份问……

徐念侧身让他进来后，站在那仔细想了想，干脆转头去翻柜子。

“这是我家的备用钥匙——”

念及以后他回来的时候她不一定能及时起来开门，她正准备给他备用钥匙来着，动作忽地一顿——

其实，陈余林好像，完全可以不住在她家的。

所有的联系，只在于他和小熊玩偶。

她大可以出借小熊玩偶，让他带回家去，就不至于这么麻烦。

她凭什么认为，人家一定会想回来？

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想来。

徐念攥紧钥匙，心想还是算了，收回手，“不然你直接在你家住吧，小熊玩偶借你了，这样就不用麻烦……”

往回收的手腕被人握住，陈余林皱起眉，“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陈余林：“你想让我走，是不是。”

徐念垂眸不看他，“你看你这样来回跑也不方便是吧？”

“没有不方便。”

男人看着她重复，“我没有不方便。”

“我不方便，是我不方便！”

徐念用力挣开手，原本不想问的，现在忍不了了。

凭什么呢，不喜欢可以说，而不是成天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她受不了这种憋屈。

她胸口被气得上下起伏，仰头看着他，恨不能看进他心里去。

“昨晚十点，正林路口，我看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