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校带着的兵自然都是上过战场的,杀过人和没有的可是天壤之别,天然散发出来的气场始终是不一样的。
大校仅仅是面色严肃、身体笔直站着,便足以威慑虞家夫妻两。
主母藏着一份算计,少将家来求亲,这可是一门好的不能再好的亲事。
听闻霍少将今年可是才刚刚二十二岁,能有这等军衔,以后不得节节高升。
何况长相俊美,肚子里还有洋墨水。
这些,单单一样放在身上就足够了,可这霍少将一人占了这么多。
这等好事,可不能白白便宜了虞默那个崽子。
得让自己女儿去,享享少将夫人的福气,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张脸。
主母心里拐了十八个弯,嘴上奉承:“军爷,我们家那小子年纪尚轻,还处在不懂事的阶段,怎么能过去给少将添麻烦呢?”
顺势转向嫡女,“我们家女儿秀外慧中,正正是嫁人的好年纪。”
主母怎么会不知,虞默可是比嫡女还大了一岁。
后面一句话说出来,主母脸上不禁流露出难以掩盖的笑,让亲生女儿嫁去霍家,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不用她说成婚那日整个省城都会知道,个个都得艳羡高看她一眼,自个以后也是有了少将岳母的名头。
她仿佛已经想到了日后的荣华富贵、使不完的金银财宝,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淹没了她。
大校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也算是阅人无数,见惯了这般见钱眼开的女人。
他轻视扫一眼,仿佛觉着多看一眼便会脏了眼睛:“夫人你嫁于虞家老爷的时候不是正当十九?”
他半分不忌惮,对着虞家这两父母,原本只是听霍少将提起几句,如今也算是见识到了。
主母尴尬地拿帕子掩掩嘴,被下了面子、堵了个完全。
虞父嫌弃主母丢脸似的,啧一声,将她退回身后。
“夫人还是赶紧叫公子出来。”大校虽话语中带着笑意,可笑里藏刀。
跟随的士兵呼应他说的话,一致踏了下脚,转身面朝主母这边,诸多视线盯着,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大有不把虞默叫来,他们别想活着的架势。
主母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变换好几回,咬牙切齿吩咐下人:“把默哥儿叫来。“
”上一秒还嗞着牙,下一秒笑出来,可能还觉着有机会将求亲对象从虞默换成嫡女。
虞默随着小斯从小道走上正厅,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满院子统一着装的士兵。
接着是坐在院子中央的虞父和主母,他们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
最后是着实奇怪的盖着大红色布匹的箱子柜子,不晓得装了些什么东西。
可主母的眼神可是时不时落到上面,想来是吸引主母的好东西。
这番架势虞默从没见过,从前只是远远的看过几眼军官。
如今这些人却实打实的站在了自家院子里,十分不对劲。
“想必这位便是虞默公子吧?”大校微微欠身,行了来着的第一个礼,语气毕恭毕敬:“我是来替少将求娶公子你。”
虞默皱眉,第一想法是,娶他?他可是男子,这少将什么癖好。
接着,脑筋一转,想法陡然改变,少将?有权有势,若是想要强娶不是不可能,且虞家还不敢拦着。
一闪而过半月未听过的那人的声音,虞默开口:“这桩亲事我不能答应。”
他眼神一转,落到了主母身上,不用费力想,主母定然是极其想将自己女儿嫁入霍家的。
“本人愚钝得很,不如换一人,换嫡子嫡女都可。”
听见此话,主母眼睛亮了,大概是想着,这崽子总算是说句好话了,从没这么顺心过。
然而下一秒就被大校将希望给破灭了,他听少将的吩咐,不敢凶虞默,还能不敢威胁虞家夫妻吗?
“说句不好听的,夫人可不要高兴的太早,毕竟,霍家少将从头到尾都是虞默公子,若是做什么手脚,你们也知道有什么后果。”
大校说完一挥手,士兵收起礼品,端起枪支,迅速有序离了虞府。
大校转头对着虞默勾唇,故作优雅摘了军帽:“公子回见。”
他们来的快,走到也快,来去如同一阵风。
空留剩下的主母和老爷凌乱着不知所措。
倒是主母先反应过来,第一句便骂了人:“什么东西!也配给我甩脸色下我面子。”
虞默未得长辈允许,还没退下。
他心想,主母终究是见识短浅,不晓得领头的是大校,还以为只是个听差办事的下属而已。
大校最后一句话给主母烧了一把火,烧到了气头上。
主母瞥一眼虞默,不顾面子,明面上直说:“我偏不让虞默过去,等我女儿嫁过去有他好看的。”
虞默站在一旁看着,他只要坚持不嫁便行,他一个男人,怎么能嫁给另一个男人?
一直没说话的虞父终于开口:“你糊涂啊,要默哥儿嫁过去,那霍少将岂不是个断袖,喜欢男人的!你难道要女儿嫁过去独守空房?”
主母这才意识到虞父说的重点,吃了瘪,只能瘪瘪嘴闭口不言。
虞父勉强笑了笑,腆着脸朝着虞默说:“默哥儿,你这么懂事、明事理,你会去的,对吧?”
“我不去。”虞默明知这句话会惹怒虞父,可他不得不这么做,嫁于男人做妻,这算怎么一回事。
更何况,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人,还是个不留姓名的负心汉,他还要等着,等着那个人来找他。
果不其然,虞父变了脸,眉头紧蹙,显出凶狠严厉来:“虞默,虞府就等着这桩亲事翻身,现在世情不好战乱连天,生意着实难做,已经两月没有银子入账了!
这个家可是摇摇欲坠,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吗?我是怎么教你的?你难道要弃虞府于不顾吗?”
虞默撩起眼皮正视虞父,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自从虞默小娘去世之后,他再没问虞府要过一分钱,只是像一个租客一般。
现今偌大一个虞府,命运掌握在他的手里,实在可笑。
虞默发自肺腑问虞父一句:“父亲,我叫你一声父亲,你觉得我嫁给一个男人,像话吗?”
虞默现在全然不想顾着什么礼数,不经长辈允准,甩了父母擅自离了中厅。
虞默瘫坐在椅上,将全部力气放在背后椅背上。
心里不禁想,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将,要娶他这个无一技之长、上不得台面的人,愿以千万聘礼。
这是什么的离谱事情。
站在虞父的角度、从虞父的话听来。
一是觉着霍家是个支柱,将希望渺茫的家业扶起,可堪攀附,有个依仗。
二是觉得武力强健、兵力在手,再不济也可以保整个虞家的平安。
家族安稳,这么一大座山压在了虞默的头上。
霍永元从上校那听说虞默实在不肯嫁,心里好笑又觉着心疼,怪自己变相骗了虞默。
于是带着点愧疚之心,亲自登门虞家。
霍永元在大校的开路之下,不废一句话,大校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说那日虞默脸色如何、什么语气。
折腾来去不过只是那几句,可耐不住霍永元爱听、听不腻,仅仅靠听,他便能想象出来。
霍永元想虞默想得紧,就靠着这几句念着。
他原本想着早日将虞默娶了,可这小古板真是犟,撑着不肯嫁。
霍永元哪里还等得及、坐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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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斯早已跑进通传,霍永元大步迈进正厅之时恰好虞家夫妻出来迎客。
主母笑不出来还得装的开心的模样很是逗乐,虞父倒是还好,对着救命恩人、未来儿媳笑得乐呵呵的。
“岳父大人,虞默呢?”
“啊?”虞父像是没反应过来,“噢,他出门去了,我这就让人把他叫他回来。”
“不用,我来就说几句话,日子我已经挑好了,明日虞家必须定下来,赶紧完婚。不然,”霍永元环视一圈虞府,“岳父大人这府邸怕是保不住了吧?”
话落轻佻一笑,刚要转身而去,却忽地想起什么。
这几日有点寒,霍永元伤还没好利索,在母亲的强迫之下,披上了件披风。
霍永元想到了虞默那身子骨,瘦弱的很,怕是晚上熬着写本子泛冷。
“给虞默,聘礼之一,扔、不、得。”
转眼间黑色的军用披风到了小斯手上。
霍永元谅这小斯也不敢不照做。
虞默回家得知了霍永元亲自来虞家的事情。
他已经做好了嫁给霍少将的准备,当是还了虞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从今以后,虞默可不再欠虞家什么。
虞默手上拿着霍永元特意留下的披风。
拿起嗅了一下,赶忙扔到了一旁。
他想,一个男人学女儿家身上这么香干什么。
近来城中流行香水这样的西洋货,近乎每个女子人手一瓶。
这披风,其实说不上是香,而是优质的成年男人的味道。
沉沉的木质香,混杂着依稀一点淡的快闻不出来的药水味,很独特,虞默没在别人处闻过。
总之,可以想象得出,是一个家境殷实、品味好的男人,才会用的香水。
这股味道,不禁让虞默想起那人,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他都要嫁给别人了,那人人影都见不到。
这个死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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