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瑜从山上回到村庄的时候，发现雨已经下的极大，漫天雨幕遮挡住了人的视线，给人全身都蒙上一层潮湿。水打湿头发，顺着发丝和脸颊向下滑落，林晓瑜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在巨大的雨声中模模糊糊听见一点乱哄哄的动静。不远处的屋檐下村民们正围成一团叫骂着，围在中间的高大仪器露出一点尖来，摇摇晃晃立不稳妥。

李成弄出来的动静看来还是被注意到了。林晓瑜想起方安的嘱托，生怕明叶混迹其中被误伤到，便赶快跑到人群中，将紧紧围着的人拉开。

“做什么？出了什么事！”林晓瑜抹了把脸上的水，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明叶。

“谁知道发什么疯！一句都听不懂！”李成大吼着推搡人群，看见林晓瑜像看见了救星，“快让他们放我们走！”

林晓瑜却像没听见一样，只是一直问他明叶的下落。

李成表情扭曲：“村子外面！”

“好了！好了！”林晓瑜转身拦住激动的村民，“有什么事到雨停了再说！”

“他们伤了山，等什么等！”一个村民打量着林晓瑜，语气轻蔑，“毛都没长齐也来管村里的事？教养扔给狗吃了？”

“山神在上，谁说我管不得！”林晓瑜眯起眼睛，“既然这么闲，那就都去找祭品！祭品丢了都不知道，先知的交代真是白费了！”

“什么？”村民们面面相觑，虽然林晓瑜说话没什么分量，但是先知还是有很高的威望的，祭品是先知指定的，现在祭品不知在哪里，要是被先知知道了这件事，怕是要挨罚。

找是一定要找的，但是这么大的雨，山路又陡峭的很，没人愿意冒着危险去找一个献祭给无甚大用的神的无甚大用的祭品。

“晓瑜说的也没错，有什么事不能等到雨停了再说。”有人呵呵笑了两声。

“就是，反正多少是个人，下雨了肯定不会乱跑，能出什么事？”

“对对对，还是先回去看看家里的老人孩子吧，这不快到饭点了……”

人群淅淅沥沥的散开来，林晓瑜冷眼看着，并没有理会偷偷跑回住处的李成，一个人去准备东西了。

他得去找人。

“检查仪器！”李成扒下被单，小心地擦拭着被雨淋到的仪器。众人忙碌着给仪器做着检测，片刻，一名研究员颤抖着开口。

“探测仪上的磁场敏感金属不见了。”

李成只感觉全身的血“轰”的一下全都涌上大脑，他推开那名靠近探测仪的研究员，在收纳腔的角角落落搜刮了好一阵，还是没能见到金属的一点碎渣。

“这么一小块，占了咱们研究经费的三分之二！”李成已经吼不出声音来了，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扫视着每一个人，“是路上丢了，还是被明叶那死崽子给拿走了。”

“给我继续查，还少没少其他的东西。”

没人确定，自然没人敢回答，李成在屋里反复踱步，回想起一路上的憋屈，只觉得快要抑制不住杀人的心。

“报告！收集器里好像收集到了点东西！”

那是一团小小的能量，扫描后在电子屏里是白莹莹的一团，看起来清清亮亮，和这座山的气息很是相似。

“呵呵……哈哈哈哈哈！”李成的手在颤抖，他拿出实验记录仪，小心地录入了这重要的发现。

“这点能量和之前遇到的灵不同，它的熵值和那些灵相似，但没有完整的循环，只是属于某个强大的灵的一部分。”

“山神……山灵……呵呵呵呵，有办法了。”

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震动从远处传来，李成扶住桌子站稳，看见安安静静的能量团又微弱了一点。

糟了。林晓瑜披着雨披，背包里装着药、工具、薄毯、干爽的衣服还有一点食物和水，每一样都差不多都用，因此背在身上还颇有重量。本来是用不上这些的，可那声剧烈的响动无疑彰示着现在的危险境地，如果明叶真的被困在了发生了泥石流的山里，这些东西算是能勉强发挥用处。

山很大，不可能漫无目的地去找，林晓瑜估计了一下李成他们的脚程和时间，定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只要明叶不傻，应该不会特地往远的地方跑。

他登上高坡，看见巨大的山谷中有一条巨大的深棕色粘稠河流，它像条肥硕的蛇，带着足以遮蔽天地的沙尘蠕动着、吞噬着，泥水飞溅，甚至远远打在了林晓瑜身上。

泥石流的范围太大，如果明叶恰巧在范围内，很难能在短时间里跑出山谷。林晓瑜对这一片很熟悉，他记得山谷里有片很大的山洞，山洞的洞口是向内切的，泥沙不会进去很多，石壁很厚，而且上面还有树拦着，实在没办法应该可以勉强躲一阵，但没有外面的救援也撑不了多久。

确定了大致的方向，林晓瑜一边等待泥水的流速减慢，一边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信号。

这里实在是太偏太远了，就算报了警，凭这个世界的政府，怕是等救援到了人都变成白骨了。

而且一格信号都没有。明叶吐出一口气，倚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缓缓放平呼吸。泥沙石头几乎要把洞口全都堵死，只有一点缝隙还透着光亮，丝丝珍贵的空气从那点缝隙中渗进来。明叶尽可能放松自己，让自己少呼吸两口，然而时间太长，缺氧的症状逐渐显现出来，他手上没有力气，只能看着方安化成实体替他包扎着磕在石头上红肿的膝盖。

自从刚刚发现自己甚至驱散不开堵住洞口的泥沙，方安的脸色就一直黑沉的可怕。虽然神色可怖，他手上仍然是轻柔的，用布条包好膝盖后，方安捂着他的伤口，手上一点点朝着他的膝盖覆盖上浅薄的灵力。

“还痛吗？”方安摸了摸明叶的额头，上面还沾着水，皮是凉的，下方却隐隐发烫。再等上一会就会发起烧来。明叶轻轻摇头，眼睛定定地看着方安，忽然伸出了双手。石壁太凉，他想抱他。

方安没说什么，挪过去让明叶靠在自己肩上。他环住明叶的肩颈，感受到那人贴在自己胸口，呼吸又轻又浅。

明叶一开始还挣扎了一下，他身上又是泥又是水，混杂着汗和血，自己都嫌脏，方安这具身体不染尘埃，就这么抱着自己，多少有点玷污的意味。但方安的温度太舒适了，明叶搂住对方的腰，忍不住贴得更紧了些。

这是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明叶感受着怀抱被塞得满满的陌生感觉，安逸又熨帖，直让人什么都不想干，一直这样抱下去。他小时候父母不肯太亲近，长大了因为身体不好鲜少有人敢靠近他，朋友虽有三两个，但远远达不到能拥抱的地步。

没接触过，所以没有感觉，明叶忽然发现，自己对这样的接触，其实是非常上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