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误把青衫作红妆1

谢厘是一个情感浓度极低的人,对人对事总是淡淡的,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像一摊死水,无论扔进去多少石子儿,都丝毫不起波澜,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几近腐朽的凉薄之气。

前段时间,有销售给他推销一款智能系统,说是可以通过沉浸式体验帮人提高情感浓度,增强情感阈值。恰巧那天的谢厘无事可做,本着打发时间的想法点击了登录……

【宿主,接下来要体验的主题是‘爱情’,我已为您开启录屏模式,为您记录下爱的瞬间。】

谢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先前体验亲情和友情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兴奋?”

【本系统俗气,就好这一口。】

谢厘:“呸。”

【请您选择相处对象的性别:1男性,2女性。】

“当然是女性。”谢厘没好气道:“老子纯直男。”

【好的。】

【再次重申,您所体验的人物角色真实存在于不同时空,为了确保其世界线不因人设的改变而崩塌,您的灵魂会和角色融为一体,您的部分行为也会受到角色本身性格的影响。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为你挑选的角色都是对您填补情绪漏洞极其有益的类型,您与角色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相撞相融的两种极端情绪会让你们各自通悟,换句话说,就是突然开窍。请记住,您是旁观者也是参与者,只有50%的自由度。为了让您获得全身心沉浸式的体验,避免情感过载,系统会保持之前的区别缓存模式,每结束一个故事,我们会为您做记忆模糊处理,您就像做了一场梦,记不起具体梦的内容,只残留梦中感受。】

【系统已为您整理出以爱情为主题的体验模块,接下来请确认是否进入。】

“确认。”

*

谢厘睁开眼,视线花了半晌才聚焦,入目是蛛网密结的房梁,灰败的泥土墙壁,以及一扇在风中吱呀作响、破了好几个洞的窗户。身上盖着的是一床硬得像板、散发着难以言喻气味的薄被。

记忆像是被强行塞入的碎片,带着尖锐的边角,狠狠刮过他的脑海。一个同样叫谢厘的书生,孤儿,家徒四壁,却自视清高,整日只知吟些风花雪月的酸诗,做着一步登天、攀附权贵的美梦。

邻里关系恶劣,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好友,名叫林文斌,时常接济他,却在前几日,因这原身不知死活的勾引举动,被对方怒斥无耻,彻底绝交。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空虚,喉咙干得冒火。谢厘撑着仿佛散了架的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屋里除了这张破床,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两条长凳,和一个掉光了漆的木箱,再无长物。墙角堆着些凌乱的书籍,覆着厚厚的灰尘。米缸空空如也,灶台空空如也。

真是一手烂得不能再烂的牌。要不是系统在他体验过程中全程回避,他一定要好好与系统说道说道。

谢厘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霉味和穷酸气的冷空气呛得他咳嗽起来。不能死,至少不能刚穿过来就被饿死。

他掀开那床破被,双脚落地时虚浮地晃了一下,扶着墙才站稳。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青色长衫,大概这是原主最后的一点体面。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天光微亮,带着清晨的湿冷。小小的院落荒草丛生,篱笆墙歪歪扭扭。隔壁传来妇人吆喝孩子起床、锅碗碰撞的声响,隐约还有几句议论。

“……那谢家小子,几日没动静了?别是饿死屋里了吧?”

“哼,死了倒干净,省得整日里阴阳怪气,还想着打秋丰……”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耳朵。谢厘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没什么波澜。原主造的孽,自然得由他来承受。

他走到院角的水缸边,舀起半瓢浑浊的冷水,凑到嘴边勉强喝了几口,压下那阵灼烧般的干渴。

活下去。这是目前唯一的目标。

他回到屋里,开始翻找。箱子里是几件同样破旧的换洗衣物,桌子的抽屉里找到了仅剩的十几枚铜钱,放在手里掂了掂,就这?连一顿像样的饱饭都买不起。墙角那些书,他随手拿起一本,是《论语》,再翻,是一些诗词集和策论文章,字迹倒是工整,可惜明珠暗投。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书和那仅有的铜钱上,心里飞快地盘算。原主除了识几个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毫无生存技能。

但他谢厘不同。在现实世界中为了生活,他什么都干过。

第一步,是解决眼前的饥饿,以及改变这足以冻死人的环境。

他拿着那十几枚铜钱出了门。清晨的街道已经有些摊贩开始忙碌,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香气飘来,勾得他胃里一阵痉挛。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到一个卖柴火的汉子面前,用几乎一半的铜钱,买下了一小捆柴火。

抱着柴火往回走,他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好奇的,鄙夷的,漠然的。

他统统无视。

回到那个冰冷的“家”,他生起了火,烧了一锅热水。温热的水流进喉咙,总算驱散了一点寒意。

剩下的热水,他仔细地擦拭了身体,换上了箱子里那件稍微干净些的旧衣,虽然依旧单薄,但心理上感觉好受了些。

肚子还在叫。

他看着剩下的几枚铜钱,又看了看院里的荒草和空荡荡的屋子。坐吃山空立地吃陷,这点钱支撑不了两天。

他需要立刻找到赚钱的门路。

原主留下的,除了烂摊子和坏名声,就只有那一堆书和一手还算能看的字了。

谢厘沉吟片刻,从角落里挑出一本磨损不那么厉害的《千字文》,又找出原主珍藏的、几乎没怎么用过的劣质笔墨。他摊开纸,磨了墨,凝神静气,开始抄写。

字是敲门砖。他必须让这第一步,走得稳当。

他的字迹与原主不同,少了几分浮夸轻佻,多了几分沉稳筋骨。一篇《千字文》抄完,手腕已经发酸。他仔细吹干墨迹,卷好。

再次出门,他径直朝着记忆中镇上那家唯一的书肆走去。

“万象书斋”的招牌有些旧了。掌柜的是个戴着瓜皮帽、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正拨弄着算盘。见到谢厘进来,他抬了抬眼皮,认出是他,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谢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小店可赊不起账。”

谢厘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并不动气,只将抄好的书卷双手递上,语气平静:“掌柜的,我不是来赊账的。这是我抄录的《千字文》,请您过目,看看可否换些银钱?”

掌柜的愣了一下,怀疑地打量了他几眼,才慢腾腾地接过书卷,展开。

目光扫过纸面,他脸上的轻蔑稍稍收敛,露出一丝惊讶。这字……比起谢厘以往那些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可扎实顺眼多了。

“字还行,”掌柜的勉强评价道,又抬眼看他,“真是你抄的?”

“如假包换。”谢厘淡淡道:“掌柜的若不信,我可当场再写几个字。”

掌柜的盯着他看了片刻,眼前的年轻人神色坦然,目光沉静,与往日那个眼高于顶、言语浮夸的谢厘判若两人。他沉吟了一下:“这等蒙学书籍,销路寻常,值不了几个钱。这一卷,给你五文。”

五文钱,够买两个粗面馒头。谢厘心里清楚这价格压得极低,但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可以。多谢掌柜。”他点头,“不知书斋可还需要抄录别的书籍?我近日得闲,工钱好商量。”

掌柜的又看了他几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最终指了指角落里一堆散乱的书籍:“那里有些损坏的旧书,需要重新誊抄整理,字迹需得工整。抄一本,视厚薄,十文到三十文不等。纸墨我这里可以提供,但工钱里要扣除成本。”

“好。”谢厘没有任何异议。

他预支了第一次抄书的五文钱和部分纸墨,又用身上仅剩的几枚铜钱,在街角买了两块最便宜的粗面饼子。饼子又干又硬,剌得嗓子疼,但他一口一口,认真地吃了下去。

回到那间破屋,他没有休息,立刻铺开纸墨,开始抄写掌柜给的那本散佚残卷。

屋子里很冷,手指冻得有些僵硬,他就呵口气搓一搓。光线昏暗,他就把桌子挪到窗边。

他抄得很慢,力求每一个字都清晰端正。这不是为了风雅,是为了生存。

接下来的几天,谢厘的生活变成了简单的重复:天亮起床,喝点热水,啃几口硬饼子,然后就是不停地抄书。中午若是饿了,就多喝点水。晚上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或是凑在微弱的油灯下,继续抄写。

他不再出门闲逛,也不再与邻里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出门打水或倒污水时,遇到人,他会依照礼节,微微颔首,并不主动搭话,但若有人对他说话,他也会简短回应,态度不卑不亢。

起初,那些议论和探究的目光并未减少。

“哟,谢书生这是转性了?关门用起功来了?”

“怕是又想着什么歪门邪道吧!”

“字写得倒是不错,前几日看见他拿出去卖……”

渐渐地,见他每日只是安静地出入,不是在院中清扫积雪,就是闷在屋里,偶尔传来洗衣服的水声,或者飘出熬煮简单菜汤的烟火食气,那些议论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变成了疑惑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改观。

至少,他不像以前那样四处招人嫌,也不再伸手向人乞讨或借贷了。

这日,谢厘终于抄完了那本厚厚的残卷,仔细校对一遍,确认无误后,小心地捆好,准备送去书肆。

这次抄录完整,掌柜的结算了二十五文,扣除纸墨成本,实得二十文。他又接了两本新的抄录任务。

怀揣着这几十文钱,他感觉脚步都踏实了些。他先去米铺买了些米,又割了一小条肥多瘦少的猪肉,准备回去改善伙食。穿越以来,他还没沾过半点油腥。

正提着东西往回走,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争执声。

“林文斌,别给脸不要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若再不还,休怪哥几个不客气!”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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